1 第 1 章(1 / 1)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一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她在哪里?”

低沉的嗓音带着逼人的寒芒,像尖刀,像利刺,却又带着几分颤抖。身为一国之君,理应没有任何事能叫顾成晁惊慌。可这一刻顾成晁的声音、他持剑的手都在发抖。

她不见了!

她怎么会不见了!

她该乖乖呆在宫里,她该乖乖地当他的皇后,一辈子都离不得这幽深宫阙!

顾成晁用剑抵着缁衣侍卫的脖子,目眦尽裂地逼问:“她去了哪里!”

缁衣侍卫一语不发,任凭锋利的剑尖划破他喉咙处的皮肤。

触目惊心的鲜血瘆人地往外渗。

缁衣侍卫依然一动不动、不言也不语,风吹开他额前的发,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

他眸光冷若寒冰,毫不闪避地与顾成晁对视。

顾成晁是君,他不是臣。

他一生只忠于一人。如今她也许已到了朔北——他知道她将赴的是必死之局,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会帮她去做。

生亦何忧,死亦何惧!

无论碧落黄泉,只要她去,他便去。

缁衣侍卫身姿笔挺,无惧无谓。

顾成晁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顾成晁正要命人严刑审讯、问个究竟,一抹清丽的身影蓦然闯入,素来镇定的秀美脸庞上满是惶恐,却是他钦定的女官薛璇玑。

还未开口,薛璇玑的眼泪已簌簌地往下掉。她早已失了一贯的从容:“陛下,她去了北疆!她去了北疆!你快让人拦她!我哥哥半个月前见到她的,她已经去了许多天了,陛下你快让人拦着她!”她顾不得矜持,牢牢地抓住顾成晁的手,“陛下,您快让人拦下她啊!”

薛璇玑脸色惨白如纸,看起来竟比顾成晁还害怕——害怕颜舜华一去不返。

顾成晁有些错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薛璇玑:“你不是最讨厌她吗?”

从一开始,薛璇玑就看不上颜舜华,颜舜华也和薛璇玑不对付。

两人时常起争执,害顾成晁一直很头疼。一边是娇惯蛮横的儿时玩伴,一边是清冷出尘的意中人,他偏向哪边都不行。偏向颜舜华吧,他不愿意;偏向薛璇玑吧,颜舜华会变本加厉地闹。

没想到颜舜华失踪了,薛璇玑竟会露出这种惊慌失措的神情。还说什么颜舜华去了北疆,怎么可能?

北疆那么远,颜舜华怎么可能去!

薛璇玑见顾成晁犹自出神,不由更为伤心。

颜舜华在时,这座幽寂的宫殿是活的,即使危机四伏她也觉得满是希望。

如今颜舜华走了,只剩她一个人面对善变多疑的顾成晁、面对混乱不堪的朝局,她真的撑不下去!

事已至此,薛璇玑只能含泪说:“沈云初他们在北疆,她肯定会去的。要拦下她已经来不及了,陛下您快下令救援北疆吧,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她哀求,“陛下,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啊!”

看见意中人哭得梨花带雨,顾成晁本该怜惜才是,可他却莫名地心烦意燥。

若是北疆那边还能救,他又怎么会不救?他登基时本就人心不齐、人人自危,如今的朝廷更是一盘散沙,他想遣人去救也遣不动朝中那些大爷们!

顾成晁只能自欺欺人地说:“她不可能走!我被废黜的时候她在我身边!南渡的时候她挡在我前面!如今我已经许她皇后之位,她怎么可能走!她一定又在和我闹,她一定还藏在宫里想我去找——对,她小时候最爱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我这就让人把她找出来!”

薛璇玑失望地望着顾成晁。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颜舜华为何只身离开。

这样的废物,根本不足与谋!

薛璇玑眼底的失望刺痛了顾成晁。

多年的恋慕霎时消散无踪。

顾成晁咬牙骂道:“你滚,你给我滚!”他朝左右下令,“你们给我里里外外地搜查,不把皇后找出来你们别想活了!”

薛璇玑未在多留。

薛璇玑快步出了长乐宫,取了出宫的牙牌、换上适合骑行的猎装,找到在宫外候命的兄长。

兄妹相见,薛璇玑说:“走吧,去北疆。”

薛璇玑兄长知朝廷这边已不能指望,不再多言,与薛璇玑上马出城,扬尘北去。

*

北疆。

青涧城。

将士们已经苦守三个月,为了守住清涧关,他们连睡觉都抱着兵矛。

北风呼呼地吹,冷得刺骨。城中已经没了粮草,百姓们把家中最后的口粮都拿了出来,只为和将士们一起等来朝廷的援兵。

然而他们从秋等到冬,等来的只是无情的冰雪。

城中陆续有人饿死、冻死,更可怕的是,许多人看向尸体的目光都透出了骇人的青光。有天夜里,一人夜起时发现有人竟在割冻死的妻子的肉,又惊又怒,揪住那恶贼就是一顿打。那小贼年纪不大,被打得嚎啕大哭:“我娘要饿死了!我也不想的,可我娘要饿死了啊!”

人食人!

令人窒息的绝望在城中蔓延,渐渐便有了这样的议论声——

“朝廷不会派人来救我的……”

“根本没有援兵,东华郡王根本是在骗人……”

“是啊,说不定晚上他们就会悄悄撤离,留下我们拖着鞑子……”

一时之间城中人心惶惶。

城墙之上,守城主将东华郡王正遥望着城外的青涧关。望着林间偶然惊起的冬鸟,东华郡王眼底一片阴翳。他以手帕掩唇,猛咳数声,低头一瞥,帕上已染上猩红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左右想要上前,东华郡王却摆摆手,让他们别做多余的事。他这病要静养,但他静养不了。比起这身病痛,他更在意是不是青涧城能不能守得住。

东华郡王神色严肃,吩咐:“今夜一定要严加戒备,鞑子说不定会来个里应外合,使计攻入青涧关!”

是夜,清涧关内传来阵阵狼嚎声。

东华郡王未曾入眠。

到了半夜,城门被敲响了,来的却不是鞑子,而是其他州县前来报讯的士兵。

他们满身血污,脸上布满泪痕:“殿下,通州陷落!”

报讯的人陆陆续续抵达,语气都一样惨痛和凄然。

秦州陷落!

巴州陷落!

鄂州陷落!

北疆十二州,只剩一座青涧城!

朝廷弃了北疆十二州!

东华郡王明白了这一点,其他人也明白了。每个人脸上都失了血色。

他们苦守三个月,等来的却是朝廷的舍弃。

没有粮草,没有援兵……

他们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场笑话!

东华郡王死死地回望京城。

一代代人用鲜血打下的、用鲜血捍卫的土地,就这样交出去吗?就这样将它送到鞑子手里吗?要他向鞑子下跪称降,等着朝廷将花重金他们赎回吗?不!绝不!

东华郡王紧咬牙关。

过了许久,他开口朝乱成一团的百姓和士兵高喊:“清涧关不能丢!丢了清涧关,鞑子就会抢走你们的土地,奴役你们的亲人,睡你们的妻女——还要你们向他们下跪谢恩!”

人群之中有了哭泣之声。

话虽如此,可就算他们死守,又能守多久?

正是满城绝望之际,城外突然亮起了一簇簇火把。

火把蜿蜒如长龙,照得青涧城外明亮如昼。

东华郡王绕到前方,遣人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一人一骑来到了最前面。

马上之人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红色猎衣,脸庞映着四周的火光,明艳一如初见。她眸光灿亮,让火把照亮身后跟着的将士和一车车粮草。

她清脆悦耳的嗓音随之飘入每个人耳中:“援兵来了。”

城墙上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他们太渴望看到援兵和粮草,竟未深思为何带来他们的竟是个女子。

东华郡王却定定地看着城下的颜舜华。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丽,宛如刚及笄的少女。她没有穿着象征着地位的凤袍,没有戴上她心心念念的凤冠,只如年少时一般穿着红如烈火的猎装,来到这九死一生的险地。

东华郡王走下城楼,亲自出迎。

两人对视片刻,颜舜华朝东华郡王展颜一笑,笑容却难看得像在哭:“对不起,我来晚了。”

东华郡王知晓他们已没有退路,眼前早已成了死局,心中却没有丝毫难过。

她来了。

明知道她是为北疆、为沈云初、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舍弃的十二州百姓而来——

他的心脏却还是如擂鼓般猛跳个不停。

东华郡王定定地看着颜舜华,第一次吐露心里话:“你能来,我很高兴。”

*

靖昭十三年冬,七万鞑人围青涧城,东华郡王携妻以一万三千士卒守城。

东华郡王勇武无双,竟计杀鞑人近五万。后因势弱不敌,终与其妻战死阵前。

鞑人敬其神勇,未曾辱其尸首,反遵从中原丧葬之俗,将东华郡王夫妻二人并棺合椁,送返京城。

圣上见东华郡王夫妻棺椁,目眦尽裂,几欲开棺抱尸恸哭。

朝臣苦劝多日,东华郡王夫妻方得以受封瑞王、瑞王妃,葬入皇陵。

只是这瑞王妃的姓名、来历始终成谜,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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