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画室的第一晚,胡子泽没有吃饭,他去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
付账的时候胡子泽的视线落在支付宝和微信的二维码上。
他愣了愣,思索片刻才拿出手机付了钱。
胡子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他看着脚下的雪,又看了看操场旁的绿皮垃圾桶,他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后眉头紧蹙。
公告栏上还张贴着一个月前的成绩,白雪落在玻璃外,朦朦胧胧起了一层白霜。
胡子泽伸出手,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触碰上公告栏,手指过处则写着几个字:校排名04:胡子泽。
另一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光头的胖校长整了整脖子处的领带,上前去开门。
门被打开后,门外站着一高挑的青年,青年穿一件灰扑扑的羽绒服,丹凤眼里恰似含了春水,额间发丝落了些许还未融化的白雪,而额间有一点朱砂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校长冲面前青年点点头:你就是昨天来应聘的吴名?”
无名点头微笑:“是我。”
入了屋中后校长便将画室资料拿给无名,然后坐在椅子上喝了几口茶才慢悠悠道:
“你也是知道的,这马上就要联考了,就算你没日没夜干,仅凭你是个助教我也不可能多给的。”
无名一边翻看着画室资料,一边回复道:“没事,钱少没关系,我之前也说了我是为了积累经验。”
“年轻人有这想法是好事……”校长将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就怕你适应不了这几日的大强度工作。”
校长长叹一口气:“你看看啊,首先我们画室不养闲人,你得帮助主教处理班内杂物,还有修画改画,特别是临近联考而且你还教的是速写,作业数量加大,你光是修改作业这一条……”
校长把杂七杂八的事情交代完后又东扣扣西扣扣,于是一个月工资便压到了两千五。
无名依旧一脸平静,他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钱,而是这栋楼里淡淡的妖气,妖气虽弱,但这一点便足以证明香囊的有缘人就在这里。
只是这一次是学校,不好明目张胆来调查,没办法,无名只得来这里当助教,好在他活得久,画画这门手艺也算是略懂一二,这才通过测试来到此处。
事出有因,无名冲校长笑了笑:“工资低,任务重都没关系,我能接受。
听无名这么一说,校长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再吩咐几声后便将教职工的牌子递给无名,后说明天早上就可以来了。
无名看着教职工牌,上面写着“吴名”二字。
不知为何,他脸色渐渐发白,脑海中再次回忆起脸谱道人来。
他的出现极为蹊跷,无名内心的不祥预感也更加强烈起来,而且不止如此,他总感觉这一次的妖怪也不是普通小妖。
甚至……
他从教学楼里的淡淡妖气中还感受到几丝仙气。
含有仙气的妖,一来类似青蛇修为千年,即将羽化登仙;二来便是本为仙家后犯事被贬,天雷轰顶。
微微蹙眉,无论那一种都挺麻烦,希望这只妖好说话才是。
不再多想,无名紧了紧身后的背包朝外走去。
未走几步却发觉不对劲,他转头朝公告栏的方向看去,却见公告栏前站着一个棕色大衣灰白围巾的学生,他一动不动盯着公告栏,头微垂,戴圆框眼镜。
但这并不是古怪之处,他身上古怪的地方在于妖气……是的,他身上有淡淡的妖气。
无名有些诧异,因为凡是精怪皆有本相,他的身上却只有妖气,并无本相。
雪花落在鼻尖瞬间消融,无名微微眯起丹凤眼,并未多言,转身离开。
晚七点整,铃声准时响起,晚课开始。
教室里开了灯,白炽灯下密密麻麻的人坐在小折叠椅上,双腿夹着画板,炭笔在速写纸上飞快地描绘着画面。
联考速写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但半个小时里必须默写出一张双人加背景和道具的速写,这一点不提别的,光是时间便压死了不少人。
老师掐着秒表,在学生身后来来回回走着。
普通班的教室占地大,人也很多,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横幅,正中间则挂着一个倒计时木牌。
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这一间教室两百多人,但却只能听到炭笔在速写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每一层都是如此,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学生心里同样也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楼基础班,一个瘦小的女生慢悠悠站起身,她低垂着头,把目光深深埋进手里的黑色速写板。
“刘老师……我……我把东西落在六楼了……我可不可以现在去……”
一旁刘老师蹙眉:“下课再去,上课时间多宝贵,你看看你的画,你再不努力你怎么考得上!”
瘦小女生的手紧紧攥住速写板,眉头紧锁:“可是我每天都在加班,我几乎每天晚上三四点才睡……”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竟是有些沙哑。
老师愣了愣,无奈道:“行行行,那你去取……还有啊,不能光画知道吗,你得动动脑子,用心画!”
女生嘴唇颤了颤,却未应答,她只是点点头便抱着速写板朝门外跑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女生一边跑一边哭,她抹一把眼泪,恍惚间感觉整个大脑都被掏空了。
女生跑到六楼时在精英班前停了下来,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精英班紧锁的教室门。
在精英班门前停留约一分钟后,女生低头去看自己的怀里抱的速写板,速写板的一角已经被硬生生折歪,而她的手心里也有一道血痕。
女生突然笑了笑,她一边笑一边哭,怀里依旧紧紧抱着画板,她没有继续停留,而是飞速朝走廊处的窗户跑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玻璃窗。
女孩揉了揉眼睛,站在窗子上朝身后看了看,紧接着,一跃而下……
……
伴随这一声闷响,覆满白雪的地面多了一具尸体,鲜血从尸体下渐渐溢出,蜿蜒着流向排水孔处。
教室的余光和路灯灯光照在瘦小女孩的尸体上,女孩死不瞑目,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黑色速写板。
而速写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