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青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去要饭,而是去了晨报公司的大楼,说自己是想要体验社会的孩子,想要卖报纸挣钱。
她身上还有十块钱,这是她乞讨来的,一直都舍不得用,现在干干净净的,可以拿出来用了。
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小男孩,因为干净,也没多问,就给了她一摞报纸,让她去卖。
卖到的钱都是她的。
宋遇拎着报纸,边走边卖,在路上自然是卖不出去的,只是她没有钱坐车,只能这么边走边卖的去火车站。
走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她可怜,买了一份。
一份报纸一块。
对大人来说不贵,对宴青来说却是一个包子。
她买了包子吃了,然后在公交车坪前面大肆叫卖。
面子要是用的上的话,她也不至于来这里卖报纸了。
等公交车的人最无聊,尤其是首末站,还有在火车站售票厅的人也是一样,手机都能玩到没电。
而且这里各色各样的人多,同情心自然也多,自然报纸就卖的块。
这一天,她赚了五十块钱,刨除成本,她还赚了四十。
她徒步回到宋遇家楼下,就当是锻炼身体了,然后再他家楼下等。
宋遇回来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一点退学的痛苦,他是个男人,已经不知道痛哭流涕是什么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叫花,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开门。
昨天还有剩下的鸡蛋和白菜,随便做点吃吧。
他正想去厨房,却看到宴青忽然伸出手,将几张皱巴巴的钱举到他面前。
“哥哥,给。”
有零有整,一共是三十八块,她拿了两块钱买包子吃,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这一把钱,被她捏皱了,明明只有那么点钱,可是举在宋遇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有千斤重一般。
宋遇一时间张不开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用不上你的钱。”
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宴青也不坚持,将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就走,宋遇以为她是生气了,没想到没到十分钟,她又回来了,站在门口敲门。
宋遇给她开门,看着她递过来的一块肉。
是刚刚在楼下的肉摊子上买的,还挺聪明,知道只要瘦肉,不要肥肉。
“哥哥,吃肉啊。”
她像个流氓无赖,打定主意要缠在宋遇身上。
宋遇拿过肉,一时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开门将这个小兔崽子放进来,很有可能是个错误。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点所谓的责任,一点都不轻松,沉甸甸的,像个秤砣一样拉着他。
但是他又庆幸自己开了门。
屋子里多一个人,避免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已经退学,不能再以一个孩子的身份生活,可能会痛哭流涕。
甚至很有可能选择去死。
他已经快要无力生活下去了。
没有钱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他已经已经缺乏了活下去的动力,世界就是个婊子,只向有钱人展示美丽,对他这样的人,则是无情张开了大口,要将其一口吞下。
宋遇接过肉,心想就这样吧,将这个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家人,他会保护她,以后会让她去念书,给她最好的东西。
宴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等着吃肉。
好饿,好想吃肉,明天也不一定要去卖报纸,去公园门口卖气球吧。
一顿饭因为加了一个肉而变得丰盛起来,宋遇的手艺一般,平常没有什么心思花在这上面,但还是勉强做了一道粉条炖肉。
白菜变得十分的软烂,宋遇一声不吭的吃,两个人竟然将这一桌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宴青吃完之后,就自己去打开电视,看里面的广告,没有交有线费用,只能在广告里看电视剧。
宋遇在厨房里收拾,听着外面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既觉得吵闹,又觉得热闹。
屋子里,好久都没有响起过这样的声音了。
他悄悄地回头看一眼,就见宴青安静的过分,简直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性格。
不过也是,一个流浪儿,能够淘气到哪里去。
总不能和楼上那个熊孩子一样,这么大了还用弹弓打人家的玻璃窗吧。
宴青看了片刻电视,就乖乖的关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也不想做家务,所以自己去刷牙洗脸铺被子。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宋遇拿出来的,因为打折买这些东西总是便宜很多,宋遇也会多买一点。
她不用宋遇操心,自己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就躺在沙发上假装入睡。
好像是在害怕宋遇将她赶出去一样。
但是宋遇坐到了她身边,问她:“今天干什么去赚的钱?”
宴青坐起来:“火车站卖报纸。”
宋遇道:“嗯,你叫什么名字?”
“宴青。”
“几岁了?”
“六岁。”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等星期一,我带你去派出所上户口。”
“嗯。”
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分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家长们也放假。
宋遇收拾干净自己,去了桥洞下面办假证的地方,给自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然后去工厂找了一份工作,白天在电子厂上班,晚上就去台球场看台子。
他中途还得先回去一趟,给宴青做晚饭。
原来这个家冷冰冰的,可回可不回,但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累赘,就变得非回不可了。
回家,真是奇妙的两个字。
在每一个人心里,这两个字都装满了不一样的意味,酸甜苦辣,应有尽有。
宴青手里有要钥匙,自己开了门,已经将菜都洗好了。
她今天没有去卖报纸,卖气球去了,生意很好,但是也差点被人打了一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抢生意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宋遇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可笑的氢气球,栓在凳子腿上,上面是两个海绵宝宝,而绳子拴在一个十分可疑的部位。
这两个气球黄的亮眼,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讥讽脸。
他不动声色的绕过这两个气球,看到宋遇站在板凳上,奋力的洗菜,手冻的通红。
“用不着你,我来。”宋遇将人抱下来,心想这点重量,不像是六岁,说是四岁恐怕都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