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几人选了一处位于王都最繁华的街道上的酒楼,挑了一间临街的雅间,准备好好休息一番,品尝一下天澜的美食。
玄阴大陆地大物博物产丰沛,故此各地都有极具特色的美食,虽然武者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均可以借由源气滋养己身而不吃不喝,但面对美味的诱-惑也大都不会拒绝。
这家酒楼估计在天澜王都排的上号,早已是坐满了各色人等,吴昊一行出手阔绰,店小二判断白素的气息更是斩道境的至尊强者,更是不敢轻易得罪,否则他们是不可能挑到这样一间环境不错的雅间的。
就在几人酒足饭饱准备付钱走人的时候,雅间楼下的大堂之中传来了一阵喝骂声,其中有一个声音传入吴昊耳中,让他觉得有些耳熟,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吴昊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声音确实有些熟悉,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他认识的并且有过交流,否则他也不可能记得,但他确实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随着声音渐渐从大堂向酒楼外的街道转去,吴昊也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往外观瞧。
只见街道上好几个武者正围着一个趴在地上的人一顿猛踢猛踩,而被打之人一身污秽,并不反抗只是双手抱着头任由几人踢打,喉咙里发出丝丝哀嚎。
几位武者足足打了数十息才停手,街道两边此刻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但那被打之人除了最初在酒楼大堂内说过几句话,之后便始终未发一言,这时候面孔朝下双手遮掩着自己的面孔,这一举动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
但他确实是被打的不轻,身体的疼痛无法忍受,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因为巨疼而瑟瑟发抖。他的身上满是污秽,一条腿扭曲的厉害,骨头恐怕是断了,头部也被打破,一股股的鲜血顺着后脑勺流淌到地面之上。
这时,一位身穿彩衣的男子施施然的从酒楼中走了出来,站在楼上吴昊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但从此人的穿着打扮来看,纨绔的气息极浓,从那些打人的武者对此人恭敬的举止来分析,此人应该是天澜某个望族的纨绔子弟。
身穿彩衣的男子,敞胸露怀,一只手顺着敞开的衣领伸到怀里摸着肚子,一副酒足饭饱的作态,阴恻恻的边笑边围着被打那人转了一圈,另一只手里拿着根剔牙的牙签,不时在嘴里剔两下,吐出裹着食物残渣的口水,直接就吐到了趴着那人的身上。
见彩衣男子这番作态,他身边的那些武者也都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彩衣男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恶心人的声响,生生憋了一口浓痰出来,呸的一声恶狠狠的吐在了趴着那人的头上。
伴随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彩衣男子蹲下身去,靠近趴着那人的耳边轻轻说道:“云家的狗崽子,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吗,就凭你也敢来找我要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识趣的就老实窝在云中,王都不是你们能来地方,再让本少爷看见,下次就不止是打断你的狗腿了。看看你这副死德行,杀你我都嫌脏了手,我最后再说一次,乖乖的回去,把你妹妹洗干净给本少爷送来,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没准给你云家点面子,否则可别怪我亲自上门,到时候,可没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彩衣男子起身扬长而去,走出数步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依旧趴在血泊之中没有动静的那人吼道:“给老子听清楚,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妹子若不脱光了躺在本少爷床上,本少爷就带人踏平你云家。”
之后,再不废话,带着手下的武者大摇大摆的离去。
这一阵骚动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彩衣男子离去之后很久人群都没有散去,很多人想必是认出了被打者的身份,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不时还对旁边议论的人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伤者。
彩衣男子之前的话语虽然说的小声,但近距离的人也有不少是听的分明的,而站在楼上的吴昊,以及他身后的无情也都听清楚了。
听闻了那些话语,吴昊心头也不由起了波澜。不久后人群渐渐散去,那趴在地上的伤者也挣扎着爬了起来,虽然他满脸的血污,但吴昊还是认出了他到底是何人。
此人正是多年前被吴昊废了丹田的云同。
那次云同带领不少武者围杀吴昊,若不是当时云霓裳出手,他恐怕已经死在了吴昊的手中,之后丹田被吴昊所废沦为废人,再之后随同云破一脉回归云中,这么多年过去吴昊也再没有见过他。
当年云同最鼎盛的时期修为处于铭魂八层,也算的上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丹田被废之后虽然有命源修复,但无逆天之物辅助修为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这些年他也并没有放弃修行,但毕竟曾受重创,他的修为一直都卡在灵触境没有再提升。
时至今日,在玄阴芸芸武者之中灵触境只能排在最末之流。当然,在云州其他武者普遍修为不高的环境下,云同也不算最差的。但这里毕竟是天澜王都,修为高的武者不会少,而将他打伤之人一看身份就不简单,故此他这点修为,根本不够看。
云同的父亲是云家二长老云鼎盛,也是出自云破一脉,按族中排序他是吴昊的堂哥,只不过吴昊是不可能承认的。
吴昊不认识多少云破一脉的族人,当年在出云,他虽然没有对云破一脉的族人斩尽杀绝,但却废了所有人的丹田,当时他们站在一起年老的年少的不下数百人,吴昊也不可能一个个去辨认他们的身份。
所以,那彩衣男子口中的云同的妹妹,吴昊也不认识,甚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云同有没有妹妹,有几个妹妹,这些云家族中的事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听闻也没有关注过。
但看到云同如今这副狼狈的形象,不难猜测,云破一脉这些族人在沦为废人回到天澜云中之后,日子并不好过。
今天这事的具体起因吴昊并不清楚,但此刻看见云同木然呆滞的跌坐在血泊之中,他的心里也不由复杂到了极点。
值得庆幸的是,看见云同还活着,吴昊能猜出云清并没有因为二十年前他的失踪而对云破一脉赶尽杀绝,但也不难猜出,恐怕云清之后也暗示过天澜国大大小小的势力,对云家的打压和迫害他云清是不会过问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天澜国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包括贺家,柳家,虽然不见得怕了现如今的出云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云清,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出云的皇帝,而云破一脉如今也确实跌落到了谷底,加上云清的暗示,谁都愿意去踩上一脚。
当然,吴昊估计这些人恐怕也不敢招惹云鼎天的直系血脉,毕竟云鼎天和云灭只是离开了玄阴,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霓裳氏的影子,谁都不敢确定若有朝一日云鼎天或者云灭回归,要是知道自己的亲人受了迫害,会发多大的雷霆之怒。
天澜国这些势力虽然在天澜这一亩三分地上可以肆无忌惮耀武扬威,但若敢招惹霓裳氏这样的超级巨头,恐怕顷刻间就会飞灰湮灭。
即便没有霓裳氏撑腰,云鼎天和云灭若有朝一日能安然从天域回归,恐怕届时以他们自身的实力,就已经算的上是一方巨头了,这样的巨头,谁都不愿意轻易招惹。
虽然在玄阴这样的武者世界,每个武者追求的都是至高的武道,亲情往往是淡漠的,但若对其直系血脉欺辱太过,也没人会忍下这口气。
当然,云鼎天父子二人还能否回归玄阴并不好说,不过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天澜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也不会不考虑后果。
当年吴昊废了云破一脉族人,将他们赶回了云中,整个过程霓裳氏并没有发表一句意见,也可见在霓裳氏的眼中,恐怕除了云鼎天和云灭父子二人,其他的云家族人跟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关系。
云鼎天父子二人多年前就已前往了天域,走的也是义无反顾,恐怕在他们二人心中,这些留在玄阴的族人能有多少分量也说不清楚。
在武者心中,追求武道高于一切,云灭更是以入赘的形式成为了霓裳氏的一员,或许心中早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云家的一份子了,从他对待云鼎坤的行为就能推论出此人心性的凉薄,恐怕心中早已不再重视这些留在玄阴的族人。
云鼎天就更别说了,他现在与云破的残魂合二为一,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云鼎天了,对这些族人能有多少亲情可言?
云破当年为了追求武道,就曾经不停的让他的族人为他提供献祭的血脉,可想而知在他的心中,他的后代以及族人本身就是为了他追求武道随时可以牺牲的,什么亲情,可笑的血脉关系罢了。
心头有了这些猜测,吴昊今日看见云同这副造型,也猜的到恐怕除了云鼎天的直系血脉,其他云家之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想到这些,吴昊心头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确实极为矛盾,当年他废了云破一脉的族人并不后悔,虽然这些人严格意义上来讲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无非是因为吴昊心中极恨云破以及云灭继而迁怒于他们,但母亲段氏被族中弃如敝履后黯然逝去,也是吴昊惩罚他们的初衷。
不过,既然已经惩罚过了他们,吴昊心中的恨意也就淡了许多,即便是当初最恨的云鼎坤他都能够原谅,又更何况其他族人。
而现在时过境迁,通过云同今日的遭遇,吴昊能猜到其他人的处境,心头既恨云鼎天或者说云破以及云灭的冷漠绝情,同时也不免有些可怜这些被放弃的族人。
当然,可怜只是因为他的恻隐之心,并不代表他会为造成他们今日这样的遭遇而感到后悔,若从来一次,吴昊依然会那么做。
或许,时至今日,这些族人从高高在上被打落尘埃,受到别人的欺凌和侮辱,他们才能真正懂得尊重生命,哪怕这生命如草芥,才能真正懂得尊严的意义,每一个生灵,哪怕只是悲哀的荒体,也是有不可侵犯的尊严的。
沉吟了片刻,吴昊转身离开了雅间,走出酒楼大堂的时候,他只是扭头平静的看了一眼依旧跌坐在地表情木然的云同,没有说什么,之后便快步离去了。
他们离去的时候,云同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茫然的看了一眼吴昊等人的背影,他自然不会认出身躯只有十一二岁的吴昊,但却觉得无情的背影极为熟悉,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是何人,加上现在心头五味杂陈,便也没有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