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大小姐怎么了】
南北酒铺上到帐房管事,下到大厨小二,这两天都很振奋,个个脸上都挂着自信的笑容。店小二小六子更是一扫往日的颓废劲,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连擦个桌子都比往日里使劲,恨不得把那桌子擦得脱下一层皮来。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两个月前大小姐就说要来,可后来没来成,说是有点事要处理,要拖一个月。
谁知道过了一个月,大小姐再次跳票,让伸长脖子的大伙又是白高兴一场。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就像等公车一样,你等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它死活就不来,可不经意间,当你没有报任何期望的时候,它却来了。
昨天大小姐居然无声无息的就来了,没有任何提前的通知,原本是县城里头捎了信过来,要二小姐回县城一趟,谁知道二小姐去完县城回来的时候,大小姐也跟着一起来了。而且大小姐一到铺子里,就把铺子里的所有人集合起来,笑着跟大伙说,县城里的事情基本上都处理好了,以后应该会长期扎根在橘香驿。
这能不让人振奋吗?
当然,不是说二小姐不好,但是相比起来,精明的大小姐实在让人更放心。铺子运营了这么久,一直未见起色,大伙私底下都有些泄气,二小姐也很努力,这大伙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得见,可做生意这种事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在这个时刻大小姐的到来无疑为所有人都打了一剂强心剂。
这不,大小姐一来就带来了一种全新的酱汁。昨天一试,客人们吃过之后抢着要买,价钱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可大小姐居然笑着说不卖,那客人又加了价,大小姐脸上赔着笑,说不是价钱的问题,这种酱汁暂时不外售,想吃的话只能到铺子里来吃。虽然大伙都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想必大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小六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送上门来的铜子大小姐也不赚,不过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去问,大小姐做的任何决定大家都无条件服从,而且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但是无论如何,小六子都觉得,这一定是件好事,至少这是某种微妙的变化——大小姐带来的变化,仿佛释放着某种让人振奋的信号。
大小姐不但聪慧过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很勤奋的人。舟车劳顿,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就起了个大早,一个人拿着过去这些日子的帐本认真的翻看起来——那可是厚厚一叠啊,昨天晚上戚叔整理出来都花了老长时间。
等到小六子洗漱完吃过东西来到铺子里想把铺门打开的时候,发现铺门早就开了,大小姐已经坐在柜台里,而且居然已经看完一半帐本还不止了。
等到日头升起来照到铺子前的时候,那厚厚的一叠帐本大小姐已经全部看完了,还拿着笔做了许多标记。
小六子随便找条凳子独自坐了下来,望着门外越来越多的人流发起呆来。倒不是他偷懒,这个点时间还不到,通常没什么客人上门,不过他可不敢发出声响,打扰到大小姐可就罪过大了。
不过再后来的事情,小六子就有点看不懂了。
大小姐看完那一叠帐本,在一些地方做完标记,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见他坐在铺子里,就招了招手,叫起他的名字,然后交待他去拿些东西。
小六子利索的跑过去,但听完大小姐的吩咐,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想了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小姐,那些砖头我……不晓得还在不在。”
陈若兰将手里的帐本整整齐齐的叠好,笑着点点头:“在的,我昨天一回来就去马厩里看过了,还在角落里堆着。你弄个麻袋,弄个湿布,把砖头擦洗干净,送到我房里来。”
小六子还在犹豫,陈若兰又道:“去吧六子哥,铺子我先帮你看着,你把东西送到我房间门口再过来。”
大小姐的声音真是好听,而且一声“六子哥”叫得小六子心里暖暖的,几个月没见,大小姐还是这样平易近人,跟着这样的东家,少赚点都值得。
“那好吧。”小六子无奈,将肩上的布巾放在柜台的角落里,转身掀起布帘,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怎么了?”想起她那一副郑重的神色,小六子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一大早起来看完了帐本,不是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怎么忽然想起那些破砖头来了?
想到那些砖头,小六子又有些想笑。关于这件事,大伙私底下乐了好长时间呢。有一阵子,只要杨老爹不在,大伙就偷偷拿这事开玩笑,只要谁开口一提砖头,大伙就无一例外的笑,然后就会有人——八成是李大厨子,用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喊起来:“快来买啊,快来买啊,一百个铜子一块的砖头啊……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了……”,然后所有人都笑到肚子疼。有一回笑得正开心的时候,帘子忽然掀开,杨老爹茫然问道:“你们咋了?在笑什么?”
然后大伙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很精彩。
那些用奇特的方式给大伙的生活带来欢笑的砖头,后来终于被人淡忘,一直扔在马厩里的某个角落里,此时早已覆满灰尘,有两块上面还布满蛛丝。
小六子找了块布,放在木桶里拧了一把,一块块的擦拭起来,边擦口中还边小声地唠叨着什么。
不久之后,一个装满砖头的麻袋出现在后院大小姐房间门口。正好路过的丫鬟小翠姐看见他先前背着袋子的吃力模样便停了下来,等到他把袋子扔下时,听到那几声重物撞击声,小翠便更加好奇地走上前来,翻开来看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惊讶,随即便大声数落起他是不是送错地方了。小六子解释了半天,说这是大小姐亲口交待他办的事,小翠却还是兀自不信,但最后也只得耸耸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