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聪跃上车头赶起马儿,江、邱二人骑马带路,几人往那马车翻倒处行去。其间,果然有不少商贩以为几人要离开,急忙追来挽留,众人解释了好一番商贩们才回去车阵中。
百丈开外,大家找到了那辆倾覆的马车,女孩儿母亲的遗体摔在荒草上,几人怕女孩儿见了又伤心,就近挖了坑将遗体好生埋了起来。王颖聪去细细检查了马车,发现车轴已断,无法修复了,只能将车中物件搬下。邱泽抽出长剑,将变形的门窗劈开,只见里面散落的都是些书籍竹简。江天隐随意捡起一本翻看,里面都是些古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图画,都不是平日间识得的文字。挠了挠脑袋,江天隐又换了另一本新点的,这一本里面都是一篇篇的图画,旁边写了少许文字,不过自己也不识得,只是那些图画中的东西也是奇异无比,均不是这世上有的事物,看上去就和那三岁小孩儿胡诌出来的神怪一般。众人细细寻觅了一番,除了一根玉笛看上去价值不菲外,其余的都是些书卷,若是全都带走,太过沉重。可是那秦诗雨儿却是坚持的很,硬是一本书都不让落下。最后还是唐云舞出了主意。
“今夜双方伤亡惨重,空闲了马匹不少,不如找商队借几匹马来,将这些书装进袋子里挂到马背上。”
楚忠轩见唐云舞很是在乎这个秦诗雨,也出言附和,“江护卫,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去借两匹马,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江天隐也不和他计较,纵马回去,和乔二爷略一商量,便领着四匹骏马过来。那车上的书卷也着实不少,往唐云舞的车中放入大半后,还将四匹马装的满满的,这才收拾完毕。
回去路上,楚忠轩把玩着那把玉笛,觉得入手冰凉,表面圆润光滑,碧色中又渗着些血红,一看便不是凡品,饶是他楚家富甲荆襄,见到此笛他楚大公子爷不禁有些心动。不过楚忠轩毕竟是大家子弟,总不会和个小孤儿抢东西,赏玩了片刻,便将玉笛包好,放到秦诗雨儿手中。
“小姑娘,你这笛子很贵重,平日里千万不要轻易给外人看,不然旁人起了歹心,你年纪还小,是保不住这笛子的。”
唐云舞见他对着孤儿好心,难得也展颜一笑,楚忠轩看在眼里,暗暗得意。
唐云舞翻开一卷竹简对着秦诗雨问道,“小妹妹,这些书都是你爹爹的吗?怎么姐姐都不认得这上面的字?”
秦诗雨一提到书卷,突然就来了精神,“大姐姐,这是古时秦国的文字,上面讲的是以前赵国有个丞相,叫蔺相如…….”
两人见她讲得眉飞色舞,年纪虽小,却把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故事流利得讲出,又见她翻开另外几本书卷,兴高采烈的给他们读了起来。听完之后,两人心头都是惊叹不已,这秦诗雨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居然懂得如此多的语言,怕是再荆州城中的先生,也远远及不上她,想来她的父亲必定是爱好古文之人,所以带了一车古书北上,无奈中途遭起大祸,可惜,可惜啊。
当夜马贼再未出现,众人歇息一晚后,匆匆赶路,再也没人抱怨。一路上,秦诗雨都待在唐云舞车上,唐云舞待她极好,事事照顾无微不至,秦诗雨也天性乖巧,虽然父母遇害心情低落,也从不惹人恼,两人很快便以姐妹相称。商队中人得知她的经历后,也常常加以照拂。江天隐见这小姑娘与唐云舞同行后,车内再也不是她和楚忠轩两人独处,每日车中念书说笑声传来,他心中是轻松畅快无比,也就不再乱跑,每日和邱泽一起跟在自家马车附近。
几日过后,商队终于看到了宛城高耸的城墙。沿途一直在淯水以东行驶,宛城在淯水以北,商队只要过了淯水桥,便能直达宛城城下。连日奔波,终于能入城休整,众商贩都是精神抖擞,喝马疾行。
半个时辰后,便已来到淯水桥边,只见两岸围了不少民夫官兵,闹哄哄的不知在忙什么。乔二爷和江天隐等人催着坐骑赶去,只见那淯水桥中间断去了好长一截,下面的桥墩也河水冲歪。民夫们想要将桥修复,就必须得把中心处的桥墩先立起来,可是当下河水湍急,船只在河中保持平稳都很难,根本无法下河做工。
岸边几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和一个军官大声争辩着。
那汉子说道:“军爷,这水势太急,任谁下去也做不了这活儿,只能等水流缓下,船只才能下河干活。”
那军官并不理会,漠然道:“曹仁将军有令,三日之内,淯水桥必须通行,若按时完成,赏银在此。若有耽搁,军令如山,你我都得受军法处置。”
几个汉子一听顿时急了,“军爷,这天公作乱,不是我们几个不尽心,要在这种时候下水,实在是强人所难,在哪儿也没这个道理啊。”
“曹军治下,只讲法理,不讲道理。”
汉子们见军官油盐不进,喧哗躁动起来。四周曹军士兵齐刷刷举枪,逼得民夫们不敢再闹事。
一黄面老者似是众民夫之首,问向身边汉子,“‘神机阁’的先生还没请到吗?”
一人回到,“三天前便去请了,按理说今日早该到了。”
老者思索片刻,抬头一看已经日上三竿,一咬牙,“不等了,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要是修不好这桥,左右也是一死,不如拼上一拼。”
唤上几个人,载着木料工具,一艘小船就要从岸边开走。时下恰逢淯水汛期,上游河水奔腾直下,水面波涛汹涌,小船一下水,便随着波浪颠簸起伏着,几人是江河上的老手了,驾着小船顺着波浪,缓缓往桥墩出驶去。岸上众人都捏着一把汗,深知那船上情形凶险无比,如履薄冰。
忽然,小船从一个浪头滑下,连日间江河水流暴涨,水势大变,此处水下竟暗藏一个漩涡。只见小船被暗流吸住,任凭几人摇橹划桨,再也无法转头。又是一个大浪打来,小船无法躲避,顷刻间就打翻在江中。船上几人见势不妙,已经跳入江中,一时间,只见四五个人头在波浪间时隐时现,好生危急。这些民夫都是宛城中讨生活的老相识,见几人遇险,立刻又有数只小船不顾危险,驶入江中搭救,只是不敢离两岸太远,大声呼喝着让几人往边上划。
那四个壮年人身子强健,奋力往岸边划水,堪堪被同伴救上,唯有那老者力气不济,被河水往下游冲去。只见河岸上一声嘶鸣,一人一骑顺着河岸跑了过去。原来江天隐见那老头朝自己这边被水冲了下来,策马前去相救。
江天隐取下长枪,往河中递过去,那老者气力衰竭,几番抓到了枪杆,都又滑落下去。江天隐见那老者怕是片刻之间,就要沉下去,心里一急,大喊一声,“老头儿,得罪了!”
说着将半个身子探出,只挂着右脚还在马镫里,这是他跟着乔二爷才学的马技,此时也只能冒险一用。江天隐蕴劲在臂,看准老者位置,突然将长枪刺向老者身前,小半个枪身没入水中,接着使出一招“挑灯看月”,将长枪从老者身下抬起,硬生生将老头从水里打上岸来。江天隐也哎哟一声,从马上甩下,在地上连滚几圈。
岸上早有几个民夫赶到,将老者救起,压着肚子吐了几口水,看来是没什么大碍。几人连忙向江天隐道谢,江天隐揉了下屁股,一笑而过。
这时,商队陆续也有马车赶到,众人和民夫们一问,才知道几天前,宛城中出了个飞贼,官兵们从城主府一路追到城外,眼见巡防营的士兵们拍马赶到,那飞贼武功之高,竟然将淯水桥从中打断,阻了追兵逃之夭夭。宛城百里上下,就只有这一座桥可以过河,不然就得往北绕上七百里,越过淯水源头南下。所以城里的工匠船家就被招来修桥,官府下令,三日之内,修好桥者赏银百两。其实本来桥上断面,三日修复绰绰有余,谁料河水突然暴涨,水势湍急,这下一份美差生生变为索命符。
民夫们念及今日完不成桥梁便有杀身之祸,个个唉声叹气。商贩们一听已到城下,还要绕行七百里,也是争论了起来,有提议直接北上洛阳的,也有坚持要去宛城补给的。一时间,人群吵吵闹闹,也么谁能定下主意。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欢呼:“‘神机阁’来人了!”
几个民夫一听,激动的热泪盈眶,大喊着“得救了”,架着那黄面老者跑去。江天隐和众商贩也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