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村口,一支人马衣着驳杂,头裹黄巾,步卒与骑兵混杂,行伍交错,浩浩荡荡两三百人,弓箭手手上弓箭也是各式各样,不少都是农家打猎自己制作的土弓,但近距离依然很有杀伤力。
一波接一波箭雨接连而至,石安之前卸下了盔甲和兵器,赤手空拳,拼命腾挪,手臂上仍然中箭。摸出匕首将箭杆削落,顾不得疼痛,大声下令道。
“你们几个,火速出村,查明敌情见机行事!”
新野骑兵得令,从村后飞马杀出。
“杜都伯,约束你的部下,整队御敌!”
杜大飞此刻却完全不理会石安的呼喊,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着,看着张傲山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疯狂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士兵们面面相觑,盗匪已经杀到眼前,这时候上司却要他们捉拿友军。
“混账东西,又是草包一个!”石安骂着,一记手刀砍在杜大飞颈后,打晕杜大飞。
“荆州的弟兄们听着!现在有大股盗匪杀来,之前不管有什么,现在若不齐心协力,今天都要交待在这里!走的动路的,跟我来!”
这边还在混乱间,盗匪群中一支红旗举起,只见一堆步卒或举着盾牌,或扛着门板,冲到村口里摆下,又是一支黄旗举起,一群脸上画着奇怪花纹的人,穿着道袍,簇拥着一个黄袍道人走了出来。
盗匪们瞬间沸腾起来,大呼着:“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大贤良师!”
这黄袍道人长得竹竿般瘦高,看上去弱不禁风,盗匪们却十分敬畏他。这道人走到阵前,说话声像太监般尖利。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下所归,太平大道!子民们,天下一切,皆为我太平大道所属,我赐予你们这里的一切,尽情去夺取吧,大贤良师将会庇佑你们!”
“呜哈!”
盗匪们欢呼着,如蝗虫一样朝村民们和荆州兵扑来。
“张角。。。。是黄巾贼。。。他居然还没死,快跑啊!”不知是谁在人群里惊呼一声,扔下兵器就往回跑。二十多年前,黄巾一乱将大汉打得几乎崩溃,全国各地无有不被波及的。传说中,太平道首领都会妖法,呼风唤雨,招鬼成兵,被太平道庇护的黄巾兵妖法附体,就算死了,鬼魂还要继续作战,吸食活人精血,极其恐怖,是故人人避之不及。
这一下,荆州兵们阵脚大乱,本来和村民打杀后,还有七八十号人可以作战,对付这种流匪仍有一战之力,可这下军心打乱,眼看再难以抵挡。
石安暗骂着这群不中用的饭桶,要是给他一百新野军,他自信足以全歼这群乌合之众。可如今新野军人手不足,荆州将领杜大飞又神智不清,这下可如何是好。
正苦恼间,一道黑影逆流而上,冲过溃兵,当先几个匪徒还在高叫着太平道,脑袋突然就飞上了天。对于匪徒,张傲山是丝毫不留情的。当日只身一人,还能追杀二十几个山贼,今朝有大黑马助阵,更是如虎添翼。
石安见状,连忙趁机喊道:“这个张角是假冒!你们快看!这些黄巾贼和普通人一样,脑袋掉了照样会死的!”
说完挥刀上前助阵,荆州兵们半信半疑得回头来看,只见那几个无头的盗匪尸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并没有像传闻中变鬼继续战斗,再看石安、张傲山两人和盗匪一照面就有斩获,这些盗匪战力不高,战功唾手可得。一些大胆的,慢慢跑了回去,跟在两人身后,捡漏一刀下去,果然是死的通透,这下荆州兵们恢复了胆气,纷纷结伴杀了回来。
就在盗匪的进攻慢慢被遏制之时,那个黄袍道人站了出来。
“大胆狂徒,天道岂是你等莽夫可违?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张天师的厉害。”
说完接过身边仆众递来的一柄长剑,在手腕处一抹,那长剑如会吸血一样,鲜血顺着剑身没入,渐渐将其染成一柄血剑。这一下也不知要了黄袍道人多少的血,只见他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身边道士大叫着:“上人牲!”又有几个匪徒押着一个村妇走来。只见那村妇双脚死命蹬着,大喊着不要,似乎什么恐怖的东西就在眼前。匪徒们将村妇拖到黄袍道人面前,抓起村妇脑袋,露出脖颈。
道士仆众们又高呼道:“献祭!”
黄袍道人突然醒转过来,一口咬在村妇脖颈,竟是在吸食人血。喉管蠕动着,大口的吞咽着鲜血,村妇挣扎了几下,四肢被匪徒们死死按住,片刻就没了气息。
张傲山和石安大惊,就要猛力冲上前去,那黄袍道人却一把将村妇推开,脸上变成了妖异的红艳,将手中血剑挥起,在空中画下一个骷髅头,口中念念有词。
“鬼道森森,为我所用!”
话音刚落,血色骷髅头猛地炸开,化作一片血雨,将河阳村中所有人笼罩其中。村民们和士兵们大骇,扔下兵器惊呼着寻找庇护所,可仍有许多人被血雨击中。一名被淋到的荆州兵惨叫着手舞足蹈,绝望得想到下一刻血雨就会将他吞噬成白骨,周围的同伴也离他远远的,生怕被异变波及。可惊呼几声过后,这荆州兵摸摸自己的脑袋,似乎什么东西也不缺,再看看身上,也没什么变化。
“没事的!这狗日的东西吓死老子了,原来屁事没有。”荆州兵大喜着朝同伴挥手,却发现所有人都在惊恐地看着自己。他上前走了几步,众人却将枪尖对准了他,不,应该是对准了他身后。
一股热流从裤裆留下,荆州兵身体僵住了,恐惧让他动弹不得,只能颤抖着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哐,哐,一个女人拖着刀出现在荆州兵眼前,她僵硬得抬起了头,露出了脖颈那恐怖的伤口——王家嫂子!
在荆州兵的惨叫中,‘死去的’王家嫂子一刀刀将他慢慢砍倒在地,然后,更多死去的村民和荆州兵从泥地里摇摇晃晃得爬了起来。黄巾贼的传说,原来是真的。
这些僵尸们动作缓慢,本不是多大威胁,但妖法,已经彻底吓破了村民和士兵们的胆,大伙儿惊呼着,哭嚎着,拼命往后逃去。
黄袍道人哈哈大笑,自从他习得这秘法以来,从来都是所向披靡。
石安和张傲山被乱兵冲退了回来,局面,已经无可挽回。
“石队长,可否护我一程。”张傲山眼中战意不减。
石安惊愕的看着他,这家伙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士兵,但其作战能力和意志之强,实属罕见。石安也是见过风浪的老兵,转瞬便冷静了下来。
“不好说,不过我倒下之前,你小子死不了。”
两人一声怒吼,双双拍马杀出。张傲山扔下环首刀,从路旁盗匪身上夺下一张弓,箭无虚发,盗匪们应声而倒。
“小子,滚后面去!”
石安骂道,夹紧马腹冲到前面,单手将钢刀舞得密不透风,一片刀光幻化得光墙闪过,杀得拦路的盗匪片甲不留。
两人虽猛,己方大部队却已完全失去斗志,几个纵横两人就和自己人完全脱节,盗匪众多,被砍倒几人后,其余的盗匪迅速在其身后合拢包围,两人力尽停步之时,就是丧命之际。
黄袍道人也注意到这两人直冲己方阵中而来,号令着一排排人墙将他围起护住,弓箭手弯弓撘箭蓄势待发。终于,两人已冲到百步之前,盗匪的弓箭响起,再无躲闪的空间。
石安爆喝一声,忽然从马背上站起挡在了张傲山身前,将手中钢刀舞到了极限,呯呯磅磅的金铁争鸣声,羽箭如断线风筝般无力地歪到在张傲山身侧。一波箭雨过后,张傲山毫发无伤,只是眼前石安刺猬般的身子插满了箭,晃了晃,嘴里含混骂了一句:“快滚!”,一口血水呛入喉管,石安坠马落地。
趁石安拼死找到的机会,一道黑色闪电从他身后飞驰而过,天空中呼啸而至的第二波箭雨他视若无睹,手上一闪,一杆长枪如苍龙般呼啸而出,硬生生穿过盗匪的人墙,爆出一血雾。看不清人墙后的情况,但盗匪主阵忽然慌乱了起来,一声声惊呼不断响起,想来,这一击没有白费。
大黑马鼻中喷着白气,这是它第一次在战场上疾驰,兴奋不已的它终于能全力的奔腾起来。大黑马速度太快,以至于弓箭手完全估计不了它的速度,第二波箭雨落到它身后,它嘚瑟得嘶鸣起来,朝背上骑士表着功,可背上的骑士却没有任何反应,大黑马疑惑的放慢了步伐,却听咚的一声,骑士落下了马背。
张傲山虽未中箭,可身上伤痕累累,又连番在战阵中冲杀,血透过贴身衣物,渗慢了盔甲,最后这一击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终于,河阳村中最后的抵抗,也倒下了。
黄袍道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主阵中,里面一阵哄闹声,谁也不知道最后那枪是否打中了。前阵的盗匪们朝张傲山围了过去,他们深信“大贤良师”是不可能伤于凡夫俗子之手的。但眼前这个敢于挑战天师威望的人,他们这些信徒们必须除掉。
张傲山在地上动弹不得,危在旦夕。这时,一声长嘶,大黑马人立而起,将当先一匪徒踢得胸口陷了下去,扑腾几下不动了。轰隆隆大黑马横冲直撞一番,将围过来的盗匪冲了个七零八落,这黑毛畜生好生威猛,等闲几人居然近不了它身旁。
盗匪们正和大黑马较劲着,忽然粮车上腾起一片大火,村里四处响起了喊声:“官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