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袁澄娘是撇开两大丫环去找前世的仇人去了。
那边硬是被秦嬷嬷送回三房的三奶奶何氏坐立不安的难受,想着女儿要去庵里,她一片慈母的心呀,就跟要碎了一样,见紫娟回来,忙问道,“你们五姑娘回来了没?”
三奶奶何氏不放心别个,最放心身边的紫娟,大凡是在她眼里看来极为重要的事都是由紫娟去做,才一会儿工夫,紫娟已经来回跑了三趟了,就是没见五姑娘的影子。
紫娟摇头,“五姑娘兴许还在荣春堂。”
三奶奶何氏平日里极有主意,还是被婆母的手段给惊着,加上她又怀着身孕,更容易受惊,“那且等等,等会你们五姑娘回来,就让她过来。”
紫娟应声道,“三奶奶且宽心,奴婢这就去荣春堂瞧瞧五姑娘。”
“你且去。”三奶奶立即答应,只是没待紫娟退出去,她又换了个主意,还是制止了紫娟,“若是叫老太太晓得三房过去打探消息,必会不高兴,还是等着吧,你就去你们五姑娘院里等,她一回来就让她过来。”
她忧思甚重,刚才让秦嬷嬷强硬地送回来,这心就跟撕裂了一样,见紫娟颔首要退出去,她又叫住紫娟,“看看三爷回来了没。”
紫娟点点头,“奴婢这就过去三爷书房看看。”
三奶奶何氏总算是躺了回去,思及方才女儿在侯夫人面前做的娇态,她又摸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肚子,瞧向一旁向来少语的紫袖,“紫袖,你看五姑娘可会怨我这个当娘的?”
紫袖冷不丁被问及,眼睛充斥着惊愕,吞吐道,“五姑娘怎会怨三奶奶?”
何氏就怕女儿会觉得她顾及身子并没有用心求侯夫人,澄娘自小在侯夫人身边长大,性子很是娇纵,被送去庵里,许是会怨她这个当娘的,“我就怕、就怕……”
她又不能说自己刚才确实是顾着身子多些,这种心思偏又不能同旁人说。
紫袖劝道,“奶奶且放心,奴婢瞧着五姑娘近日来懂事多了。”
何氏叹口气,脸色微转,低头看向还未隆起的肚子,“如果这胎是个儿子就好了,三房就有嗣子,你们五姑娘也会有依靠的娘家弟弟了。”
紫袖自然宽慰她,“奶奶说的是,五姑娘也是盼着有个弟弟呢。”
何氏眉头还没绽开,未入侯府前,她是个爽利的小娘子,入了侯府,凡事都得计量着别得罪人,到如今到是畏首畏尾起来。要不是昨日里听闻粉月差点将她女儿拉入侯夫人的算计里,她也不会那么果断地就拿钱塞了粉月家人的嘴。
“你说你们家五姑娘是早知道侯夫人要把红莲塞给三爷,还是近日里才知道的?”何氏心里郁结,忍不住找紫袖说说。
紫袖微有些心惊,“恐怕是近日里才晓得,五姑娘若是早知道,难不成早不同奶奶您说?必然是近日才知道的。”
何氏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说着竟然苦笑起来,“若是晓得侯府是这般样子,当年……”
紫袖脸色微白,惊呼道,“奶奶!”
何氏低口气,“我就是心里头难受。”
紫袖暗暗松口气,忙劝道,“奶奶您是思虑过重,可小心身子,三爷昨儿个回来,晓得奶奶您有了身孕那高兴的劲儿,奶奶您不止为自己,为三爷也得保重自个儿身子。还有五姑娘呢,五姑娘虽说是去庵里,也不是不能回来,只要不见老太太不就好了。”
何氏一喜,“我到没想到这一茬,五娘与老太太相克,不见不就好了吗?”
紫袖点头,见何氏面露喜色,她悬起的心就慢慢地安了回去,生怕何氏起了左性对五姑娘有什么看法,“待得奶奶您这胎坐稳后,也可时不时地去瞧瞧五姑娘,奶奶您别的做不了,让五姑娘在庵里过得好些却是能行的。”
何氏更是欢喜,平日都是倚重紫娟较多,对紫袖并未十分看重,如今听得紫袖讲话真是头头是道,叫她不由多看紫袖两眼。
紫袖不若紫娟长得好,小家碧玉般,透着一股子沉稳之态,让三奶奶何氏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拉了紫袖的手,“我怀澄娘的时候,澄娘在我肚子里就长得快,生她的时候非常疼,疼的我都快不想活了。”
紫袖心一惊,没想到三奶奶还记着当年生五姑娘的事,那时候的紫袖还小,记得不太清,就知道三奶奶当时因五姑娘太大了而伤了身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未能有身孕。
她斟酌着话,“奶奶这会儿必不会像上回生五姑娘这般凶险。”
何氏眼睛看着床顶的缦帐,“那会儿我才当娘,实在是手忙脚乱,又怕生的是女儿,心里头一直都不安,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我就盼着生个儿子,谁知道……”
紫袖也懂三奶奶的感受,这么多年未能生个儿子一直给三奶奶何氏挺大的压力,要不是三爷护得紧,恐怕三房早就进了妾室。“奶奶还想这些做什么呢?五姑娘瞧着多讨人欢喜,您是一天没见着都难受。您呀想过去的事做甚,还不如好好地养身子,生个弟弟以后更好护着五姑娘?”
何氏嘴角挤出笑意,“也是,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女人哪里有好日子过。”就比如她,娘家虽有兄弟,也是富甲一方,与侯府相比,哪里能说得上半句话!
“五姑娘?”
何氏听得着外屋小丫头在叫着袁澄娘,顿时脸色微白,生怕自己刚才那番话叫女儿听了去,连忙想要坐起来,还没坐起来,就让紫袖给扶住。
紫袖扶着她躺回去,“奶奶您且睡好,别起来了,省得动了胎气,五姑娘那里奴婢去迎进来,奴婢亲自去迎。”
何氏万没有拒绝的意思,心里七上八下,挥挥手,“你且去吧。”
紫袖退出里屋,将门帘给弄好,才回转身望向被小丫头领进来的袁澄娘,福身行礼,“见过五姑娘。”
袁澄娘对于母亲身边的大丫环算是认得,见紫袖要行礼,她慌忙给拦住,拉着紫袖的手,“紫袖姐姐,我娘呢,我娘是不是在屋里?”
紫袖被她往拉着往屋里走,“五姑娘慢些走。”
袁澄娘不管这些,到得何氏面前就撒起娇来,“娘,我摔疼了。”
她就放开紫袖,把肉乎乎的小手递到何氏面前,手心破一点皮,渗着一丝血色。
三奶奶何氏见了立即就心疼起来,“我的儿,怎的成这样子,老太太可是罚你了?”
紫袖赶紧去拿药。
袁澄娘摇头,“没呢,娘,老太太哪里会罚女儿,她就等着女儿给她去庵里念经呢。”
何氏一听,“且住嘴,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袁澄娘嘴一瘪,作委屈状,“她待女儿面甜心苦,女儿还不能悄悄地说吗?”
何氏拉着她近身,“澄娘,你都这么大了也要懂点事,长辈再怎样还是你的长辈,怎好背后说人?若是叫人听见可怎么得了?”
袁澄娘就不耐烦她娘这态度,比起来她爹来要差太多,她瞪圆了眼睛,往拿药回来的紫娟面上瞧一眼,又回头看向何氏,“难不成女儿在娘这里说嘴,话也能叫老太太听见了?”
要是真能叫侯夫人知道,岂不是三房上下都有侯夫人的眼线!
紫袖对这位五姑娘慢慢地品出味来,估摸五姑娘被秦妈妈算计一回也晓得要自保,她赶紧道,“姑娘且宽心,三奶奶也是担心你。”
何氏赶紧把话圆过来,“这不是怕你在我面前说得没遮没拦,在外头也这么说了。”
袁澄娘把双手摊开,任由紫娟替她上药。
药膏草绿色,涂在伤处有些凉凉的感觉。
袁澄娘还挺好奇,“紫袖,这是什么药膏?我怎么都没见过?”
紫袖笑着说,“幸好姑娘伤的不重,只是破了点皮,待得多用几次药伤口就好。这药是三奶奶从娘家带过来,上次舅爷刚送了两罐子过来。”
袁澄娘听到“舅爷”两个字,就顾不得手心里的疼意,连忙问道,“我舅舅,我舅舅几时来过京城了?”
要论以前袁澄娘哪里还记得自己有舅舅,商户人家的子弟,她自认是侯府千金,哪里真会把商户身份的舅家放在眼里,她母亲何氏身故后舅舅就把嫁妆要回去,自此侯府与何家一刀两断。
她出嫁时只有寒酸的一点儿嫁妆,为此她还埋怨亲舅舅的无情,后来知晓舅舅家因故败了个干净,她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
三奶奶何氏听她这么亲密的称呼,心下就高兴,“不是你舅舅亲自过来,是送节礼时捎带过来,一共小小的两罐,等会让紫娟给你送过去一罐可好?”
袁澄娘点点头,好奇地问道,“娘,这叫什么?”
何氏答道,“玉肌膏。”
她答后就追问道,“你这双手如何弄成这样?”
袁澄娘嘟着嘴儿,“走路摔着了。”
何氏闻言,惊道,“紫藤与红、红莲都没护着你?”
说到“红莲”名字时,她有点迟疑。
“没呢,娘,我不耐烦她们跟着,就让她们先回了。”袁澄娘并不推事,趴在何氏身边,“娘,我要去庵里,您可要想我的。”
何氏忙哄道,“娘定会想我们五娘,五娘会不会怨娘,没在老太太跟前再求求情?”
她问的时候,看着袁澄娘。
袁澄娘好像没发现她慈爱目光下的探究意味,又嘟了嘟嘴,“老太太又不会应,娘再求也是没用,何必费那个事!”
何氏有丝后悔当时顺着秦嬷嬷的话就出来,都是顾着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待得孩子生下来她必会好好补偿一下女儿,她轻轻地摸着袁澄娘娇嫩的脸蛋,“五娘这么听话,真让娘高兴。”
袁澄娘笑得有点儿小得意。
她真不介意?
哪里会!
她很介意,介意母亲被秦嬷嬷别有用心地一指点就回了三房,留她一个人在荣春堂面对老太太的算计,为不叫老太太起疑,她装出一副高兴为老太太去庵里祈福的样子来。
她到是想去祈福,最好把老太太祈福坏了!
或者老太太去了,她早点儿给念个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