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透窗之时,傅生便起了身,因为准备给她的只有女装,她自然只得穿了女装,青丝用一根简单簪子绾起。
傅生一拉门走出,正撞见站在她门外的荆不夜。
一照面,荆不夜有些懵然,“傅……公子……”虽然他并非现在才知道傅生是女子,也不能算是第一回见她女装打扮,但仍感到了莫名的冲击。卫道说过傅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那话他当时也只当听过,此刻直面她才真正有了领悟。
“怎么了?”傅生瞧着他一脸呆滞,举手在他眼前一挥,“没见过女人吗?”傅生突然想到荆不夜最容易在女人面前栽跟头,作为他师傅的她是该好好教教他。
“没——”
荆不夜还没否认完,傅生伸手抚上他的脸,他一惊吞了声,傅生瞧着他呆愣的模样轻媚一笑,“我漂亮吗?”
荆不夜仓促地后退了一步,张口竟有些结舌,“傅……公子——”
“我现在还是公子?”傅生往前一步再度逼近。
“傅姑娘!”荆不夜称呼了一声后面对逼近的傅生有意转开了脸,不与她对视。
傅生双手捧住他的脸,强掰过来面对自己,直直看进他眼中道,“再漂亮也不过是皮囊,红颜终会老去,百年后不过白骨一堆。不要被表象所欺骗!女人……外貌的美丽和楚楚可怜也许只是蒙蔽你的工具,所以你要学会不被表象所欺,不要被女人迷惑了你的心。”
荆不夜愣了好一阵,仍余惶恐道,“多谢傅姑娘指点!”
傅生收回了手,又是一笑,“若说外貌,你自己长得不差,所以……不要看见漂亮女人就被迷惑了心神!不过你正年轻,容易被女人扰乱心智也正常,这种事总要吃点亏才会明白!”
“傅姑娘——”荆不夜一时无言以对。
傅生不打算再捉弄他了,一转身要离开,却看见长老站在过道尽头,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帷帽,无声无息地。
荆不夜也跟着傅生转身,同样也才注意到长老,他们没人知道长老是何时出现在那儿的。
“长老!”荆不夜没有多想地先称呼了一声。
“见过少门主!”
傅生注意到长老对她投来的视线,她只一笑置之,并没有给多的反应。
早饭后,傅生问长老借了帷帽戴,荆不夜仍旧是昨日那样平常打扮外罩了件黑斗篷,之后两人从后门离开了百花色。
“傅公……傅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你昨日受了很重的伤!”荆不夜到现在都还放心不下,时不时留意着她。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有分寸!”如她昨日提出要与他同行时已做出的考虑,她想过她今日或许伤就能好,而不出预计,她的内伤虽未痊愈却也已经好了大半。
“傅姑娘之后若有任何不适请一定告知!”
“我知道了!”傅生略有不耐烦。
接下来,按照傅生的意思两人再去了一趟五福客栈,但被告知他们要找的人已经一大早便退房离开了。
傅生接着询问客栈掌柜是否知晓些那人的去向。
掌柜摇头道,“这倒没有!二位客官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这话似乎有些不符合一个客栈掌柜的身份,傅生便回道,“找他问点事!”
掌柜沉思了片刻后道,“那客人留了个东西,说是如果有人找她问事就交给那人!”掌柜又上下打量了傅生和荆不夜一番,再沉思了半晌后道,“我看就交给二位吧,反正到现在也只有你们来问,也符合他说得条件,东西脱手我也安心!”
掌柜说完,蹲下身从柜台下拿了个红艳艳的盒子出来放在柜台上,往前一推,“这就是那位客人留下的东西!二位拿了东西就走吧!”
“多谢!”
道过谢后,傅生拿着盒子和荆不夜一起出了客栈。
刚走出来,傅生便已将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上端有镂空雕花的方形薄木片,花纹是一支桃花的形状。
“她留这个东西的什么意思?”傅生思索着将木片翻了身,木片背后下端刻了字,三春分秀色,桃李满天下。
“桃李庄!”
傅生脱口而出,和荆不夜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桃李庄那也说得通,桃李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没人敢贸然得罪,而且……桃李庄枝蔓极深,办事要不被人发现身份他们也有那个手段。
傅生不由得笑了,“还真有意思!”现在回想起来,桃李庄当时找上荆不夜还说有心要与不夜门交好,可之后荆不夜就被一路追杀,到如今珠儿、柳意几人被抓住,若真是桃李庄,那他们所为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正派!
“傅姑娘,那我接下来去打探一下桃李庄是否还在附近,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傅生挑眉瞧着荆不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碍你的事?”
“并没有!”荆不夜急于否认,并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需要多休息,这种跑腿的事还是我去办吧!”
“行!那我等你的消息!”说完微顿了下,傅生又补充道,“打探到桃李庄的消息后先要告诉我,不许一个人擅自行动!”
“好!”
荆不夜答应得很干脆,傅生却反而有些复杂了。她想起她以傅生这个身份认识他这一路,他真的是十分好说话,这样没脾气是她教出来的吗?虽然她并不太讨厌他这样,但如果客观来看,一个男人如此性子似乎并不太好,由此来说她这个师傅是不是该承担些责任?
荆不夜把傅生送回了百花色,之后就独自离开去查桃李庄的行踪。
傅生回房歇着了,不久有人敲门,傅生随口让进,进来的是不夜门长老。
“查到什么了吗?”长老开口就问。
傅生见是她也没惊讶,一副随意的态度。
“你很关心这件事?”
“被抓走的有不夜门的弟子,我职责所在,自然要关心!”
那这个长老还挺尽职尽责让她很放心!“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但还要等确认!”她吐了实。
“你打算这样一直跟着少门主到什么时候?”
“我说过,我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说明!”她至今仍想不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仍旧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跟着少门主的原因。最初你的计划并没有提到这点,你这么做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的计划?”
自己的计划?傅生心下是迷惘的,但并不能表现出来,她笑了笑道,“我没必要对你解释!”
长老瞪了她,好一阵后带着气恼道,“你是不放心吗?”
“也许是吧!”傅生只能勉强给一个有回转余地的回答。
“那倒也是,等了快二十年,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确实够让你抱憾终身!”
傅生敷衍地笑了一下,没有多说。
“给你备了点东西!”长老伸出手放了个小瓷瓶在桌上。
“这是什么?”傅生拿起来问。
“治内伤的!”
“哦。”傅生有些意外。
“不过也许你并不需要!”长老又补了一句。
傅生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谢了!”其实她可能确实用不上,她的体质似乎真的异于常人,昨日那么重的内伤,今日已经好了七八分了,不过她的内息仍旧是紊乱的,她估计一旦动武仍是昨日那样的下场。
长老没有多话,转身走了。
傅生一直听着长老走远,心下几许迷茫。从几次长老对她说话的语气来看,她觉得她们的关系不太善,所以长老突然这么关怀她,她很是惊讶。
关于自己的身份,傅生仍不能确定,但关于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想过许多,无论是她和长老的上下从属关系,还是和荆不夜的师徒关系都透着诡异,所以关于她的身份她还有怀疑,对这两边的态度也有所保留。
相比长老这边,傅生觉得最难以理解的是和荆不夜的师徒关系——荆不夜只认戴面具的她是他的师傅说明平时的她对荆不夜没有显露过真容,可如荆不夜所言,他是她收养长大的,算起来朝夕相对了数不清的日子,为什么她却对他隐藏了容貌?长老都能认出她的脸,荆不夜这个亲传徒弟却不能,她长得又并不丑得吓人,所以她以为自己隐瞒自己的容貌一定有什么缘由,故而现在即便一步之遥而已,她也不能对荆不夜揭穿身份对质。
总之,她目前仍要以傅生这个身份与荆不夜打交道,也不能对长老吐露失忆的实情,她要在这两人面前扮演好两个角色还不能让这两个人起疑。
傅生安心地等待荆不夜的回音,却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暮,可荆不夜仍没有来过。
傅生出门找了人询问,抓住了苏姚,“荆不夜呢?他回来过没有?”
“少门主吗?他正在他自己屋里歇着!”
回来躲着不来见她是什么意思?“哪间?”傅生心中莫名一阵恼意上头。
苏姚抬手一指,傅生便丢下她朝那间房去了。
傅生敲了下门,不等屋内有回响,她心头一恼,一掌拍在门上将门强打开了。
门一开,夕阳入眼,沐浴在光辉中的一个背影正好转身面对她。
不经意地一照面四目相对,傅生因为撞见荆不夜眼中的抑郁而莫名怔住了。
“傅姑娘。”最终是荆不夜先出声称呼了她。
傅生回过神后几步拉近了距离,“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
“你受伤了?”傅生立刻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被衣袖掩盖的两只手上,紧接着抓起他的两只手来查看。
“傅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荆不夜想要抽手不让她查看。
“你闭嘴!”傅生直接大声吼了回去,仍强将他两只手看了,在右手手背有一条不算严重的伤口。
“一点轻伤,不值得一看!”荆不夜又轻声说到。
“谁伤了你?”她不是跟他说过让他先只打探情况,不要轻举妄动吗?
荆不夜被傅生的目光所迫,最终说出话来,“路上遇见了……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是不是太含蓄了?”傅生嘲讽道,“是你的仇人?”
“不算是!”
“那还是亲人不成?见你砍你,这是亲到骨血里是吧?”
荆不夜微凝着眉头默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