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城后,留下荆不夜陪着傅生外,另外三人忙着去采办一些所需,之后很快就又出了城,一直到在官道上走了很长一段,确定离城较远了,苏姚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趁着周围也没什么人,苏姚打开马车门,往里探头直问,“少门主,你的脸到底怎么了?”
“中了毒!”荆不夜只得吐露实情,“在鬼谷被虫子咬了!”
“也是阴差阳错!”云袖感叹道。
“少门主,你看清楚那幅画像了吗?”苏姚又问。
荆不夜摇头,“没太看清楚。”他当时很担心傅生的身体又怕她不耐烦,所以全程紧盯着傅生,不曾留意到画像。
苏姚略急道,“那上面画的人很像少门主你以前的模样!”
荆不夜不由得一惊。
苏姚紧接着又道,“趁着在城里采办我们几个打听了,确实说官府是在抓一个盗了王府的飞贼,据说附近每个城都在查,这座城好像昨日下午才突然开始这样盘查的!”
本来已经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快睡着的傅生因为听她们谈论得严肃而强令自己清醒了些,听了这些话后开口道,“此事有些古怪!”
“傅姑娘,你如果困就睡吧!”荆不夜劝道。
傅生伸出手,“扶我起来!”
“好!”荆不夜拗不过她,也不和她强争,便依从她将她扶了起来。
傅生坐起身后继续说到,“一个能入王府偷盗的飞贼怎么可能轻易让官府知道了样貌?”
几人都无声认同了傅生的怀疑。
“你们说画像画的是荆不夜?确定吗?”
“确定!”柳意十分爽利地回道。
傅生略思过,问荆不夜,“你最近没去做奇怪的事吧!”
“傅姑娘你在开玩笑吗?我岂会行窃?”
“我当然知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我只是怕你被人胁迫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坏事!”
“我没有做过!”荆不夜面色紧绷了些,显出了几分不悦,“所谓王府和失窃的宝物我都不知道,我只去了趟鬼谷,什么也没做!”
感觉到他的怒气,傅生伸出手搭上了荆不夜的手臂,“我们谁都没说是你!”
荆不夜看了傅生一眼,忍耐了几分,问到,“那幅画上的人和我想象,会不会只是巧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傅生一笑道,“只怕这是一个圈套,是有人设计陷害了你!”
荆不夜面色微肃,“会是什么人陷害我?”
“从武林大会来看,想要你死的武林人士并不少,而且还是名门正派,不过明面上是名门正派也不代表他们的手段一定会多光明磊落,从那个小桃姑娘的美人计就看得出来了!”
荆不夜微微皱了下眉,总觉得她是故意提起小桃的,不过他没有开口,因为知道若自己再提小桃,恐又会被她误会旧情难舍。
见荆不夜他们都不多言,傅生才又接着说到,“官府方面……按道理他们应该不至于来管江湖的破事,不过虽然江湖和官府看似不相干,但说到底,始终是官府面更大,而武林和官府能相安无事也是因为有人在中间斡旋平衡,所以武林中也并非没有人能让官府出手,但官府这次这个举动不小,此事必不轻巧。”
“傅姑娘说的这个人是谁?”苏姚问。
“桃李庄吗?”云袖提到,又接着说到,“桃李庄确实有这个能力,他们的门人有好几个在朝为官的,而且地位不低!”
苏姚跟着疑惑道,“可朝廷和江湖这些年向来讲究江湖事江湖了,朝廷能不插手的不会插手,这样牵扯到朝廷只会让两方事情都更复杂难办!”
“这倒是要问了,荆不夜到底有多重要?”傅生瞥向荆不夜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荆不夜身上。
“我并不明白!”荆不夜自己也糊涂自己一路遇到的各种事。
“或者你们不夜门到底惹了多大的事?”傅生说完自己也在想,以她的脾气惹事也不是不可能,她对那些正道没什么好感,不过她有做了让整个武林正道不惜把朝廷拉进来也要除掉他们的事吗?
柳意难得开了口,“我们不夜门近些年几乎不曾与别的门派发生冲突。如果说不夜门结下的仇,那也将近二十年了。当年门主灭了两个门派,但既然当初无人追究,怎么可能如今突然被追着不放了?”柳意明显语含不悦。
“或许那几个门派有后人,他们当时小,现在长大了,所以来报仇?”苏姚有几分认真地猜想到。
“被门主所灭的几个门派全部是斩草除根,不会有后患!”
“万一有呢?”
“就算有,一两个遗孤而已,怎么可能就搅得起这么大风浪?”傅生对这个想法也不是很认同。
荆不夜此时说道,“武林大会上各派似乎认定了墨门李门主之死是我所为,而且也提到了当年师傅所做的事,认定不夜门为邪派!”
“所以他们就围攻你?”
“是!”
傅生不禁回想,如果一切有桃李庄在背后,那她能理解,哪怕官府出动也能说得通,可桃李庄能有如今的威望自有他让人信服的处世之道,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一件害人之事,而且如此费心费力。桃李庄最初请荆不夜去那次感觉确实有过拉拢不夜门的心,否则他不至于屈尊见一个后生。但桃李庄那一面之后荆不夜就开始被追杀,然后是墨门被陷害,接着武林大会众夫所指,这一切她总觉得相关。
最终,几个人也没讨论出什么所以然,只得继续上路。
再上路后不久,傅生就再度入睡了,然后做了一个梦,一个其实有些久违的梦——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感觉全身都被火炙烤着,疼痛锥心,她想喊叫嗓子痛得叫不出声,呼吸都疼痛的,想逃走,逃离这火海煎熬,可她根本动弹不了……
“傅姑娘、傅姑娘——”
“啊——”她惊叫着醒来,这一声太过用力,她的嗓子真的在疼着。
“傅姑娘,你做噩梦了?”
荆不夜的声音传入耳中回响,额上被手掌轻擦她才回到了现实,“荆不夜?”
“是我!”荆不夜轻柔地替她擦着脸面上冒出的汗。
“天……黑了吗?”
“黑了!”
傅生明显感觉到马车还在奔着,她挣扎打算坐起来和荆不夜说几句话,荆不夜立刻要扶她,马车一颠,猝不及防她扑进了他怀里——
“傅姑娘?”荆不夜一惊。
傅生本能反应还是要起身,但贴住他胸口的瞬间她改变了注意,她想听听人心跳的声音,感受活人的温度,而不是梦里那呼救无声以及火焰的灼烫……她抱住了他,听到了他的心跳,似乎有点急,但是让她安心……
荆不夜僵着一动不动,也不能开口。
过了好一阵,傅生先出了声问,“荆不夜——我问你一件事,你师傅是不是曾经遇过火劫?”
荆不夜眉间瞬间近了许多,“你……怎么知道?”
“你师傅叫傅无颜,是她毁容了吗?”所以叫无颜!
荆不夜犹豫了半晌,“……听说是!”最终回答了。他懂事以来记得的就是师傅永远戴着面具,他一直都不明白,直到后来胡先生告诉了他,他的师傅曾经遭遇了一场大火,那之后就戴上了面具。所以他就明白了,他的师傅是被那场大火烧毁了容颜。一个女子被毁容导致不能见人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所以他知晓此事以来就憎恶着那个造成那场大火的人。
“傅姑娘,你能放开我吗?”荆不夜忽然开口问,嗓音有些沉。他心底觉得堵,所以开了口,但这话说出来,他心底并没有好受些。
傅生松开了他,关心着自己的事所以没有多注意到荆不夜的异样。
那她的脸为什么是好的?她到底是不是荆不夜的师傅?到底一再梦见的烈焰焚身又是怎么回事?傅生心中又有了许多疑问,可她不能再多问荆不夜。
之后一行人再经过一座城池之时又遇到了官府盘查,仍如上次那样,官兵对他们一个个比照画像。
傅生仍旧是最后一个,对了画,官兵觉得她也不是,就要收了画卷。
傅生面对着官兵,双眼往前望着她只能见到的黑暗,心咐道,“要是能拿到这画就好了!”虽然她不能看,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处,但至少可以给荆不夜他们研究一下。
傅生刚想完,忽然听到一声“请!”就在她面前,而她知道她面前是那个官兵。
傅生一时懵了,回神前人被荆不夜抓着拉上车离开了。
车已经进了城,荆不夜才低声问,“傅姑娘,你刚刚做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傅生迷茫道。
“为什么那个官兵要把画交给你?”
“我……我也不知道!”傅生自己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无论如何回想,也只记得当时自己只是心里想了想而已,她并没有说出来,而且就算她说了,那个官兵也不可能把画给她才对。
“没事了!”荆不夜忽然放软了声音,抬手替她轻擦了汗。
“哦。”傅生确实没再想下去,因为她觉得想也想不明白,而且她拒绝去想。
往后仍连续遇到盘查,但都顺利通过,不过通过一路听到的说辞,傅生的疑惑又更多了。
随着一路听到的各种传言以及官府官兵的一些说辞,他们确定了官府明面上是要捉拿飞贼,但说为了追回王府的宝物,要活捉那贼,让将其押解到王府处置,不可伤害他。傅生怎么想也想不通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她开始怀疑,官府捉拿荆不夜真的和武林有关系吗?武林正道分明是要杀荆不夜,而官府却好像是在找他而已,甚至还有点珍贵他。
所有人都疑虑重重,但谁也想不透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关节厉害。就这样,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临江之地一座名为金楼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