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不夜不禁站了起来,而此刻,那两人也正好冲破重围到了他面前——
傅青竹眼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该出手吗?她并非没有自信从胡肆手下将江雅言夺过来,但之后的情况她恐怕会很难掌控,而且她直觉眼下情况有些奇怪。
“江姑姑、胡先生。”荆不夜又称呼了一遍,见到两人有惊又有喜,但之前的凝重又随之而来回到了他眉宇之间。
“公子——”江雅言看着荆不夜温和一笑。
傅青竹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了,江雅言竟然看也没看她一眼。这世上,惟独江雅言对她的忠心是她能信任的,可眼下她的举动十分不符合她对她的印象。
倒是胡肆瞥了傅青竹一眼,傅青竹强装作不知并不理会,胡肆很快也看向荆不夜,笑着叫了一声,“小不夜!”
“江姑姑,你怎么会和胡先生出现在这里?”荆不夜有几分疑惑,毫不掩饰。
这么巧合的时机,就算再迟钝也不会不发觉其中的可疑。
因为胡肆和江雅言到了这边,护卫也围向这里了,此时,护卫让开了一道口子,两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睿王府?”楚霆先声斥道。
相较起来,林楚较为沉稳些,看了下情况后问荆不夜,“风儿,你认识他们?”
荆不夜没来得及回答,江雅言先出言道,“江雅言见过大公子!多年不见,大公子一向安好?”
“江雅言?”林楚一惊。
江雅言笑了一下,回过头对着荆不夜,温声细语地说到,“公子,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你的父母了。”带着一丝欣慰,停顿了一小会儿,声音陡沉,“不负我和小姐的等待,我们也终于找到仇家了。”
到这会儿,傅青竹发现了江雅言的又一个不对劲之处——江雅言待荆不夜一向如她亲生的一般,但现在的江雅言看着荆不夜时双眼没有任何感情,而且最后这话说得也十分不像江雅言的风格。原本江雅言就是个心肠软十分善良的女人,曾经她还因为荆不夜想过劝她收手,不要报仇,这样的江雅言对如亲生骨肉般的荆不夜是不可能以这样冷漠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傅青竹甚至不禁怀疑,她是江雅言吗?从样貌来看,她确实是江雅言,但言行却并非是她!她到底怎么了?傅青竹心头十分狐疑。莫非……是迷魂术?
荆不夜心下一急一把抓住江雅言的手臂问,“江姑姑,师傅她真的是当年寒月宫的宫主吗?她原本是叫傅青竹?”
荆不夜提到她的名字让傅青竹心中微提。
“是。”江雅言十分清晰地回答了他。
“师傅让我下山寻亲是为了找到我爹吗?”荆不夜的声音越发轻了。
“是。”
荆不夜停顿了片刻,忍痛再问,“江姑姑,师傅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林楚的儿子?”
江雅言这次还没说话,胡肆笑盈盈道,“小不夜,你师傅收养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林楚的儿子,如果她知道,也许当时就杀了你了。”
傅青竹素来不喜欢胡肆,他浑身上下她没有一处喜欢。胡肆长得过分妖娆,一双眼常常含笑,更像随时都像在勾人,而且他的声音也很奇特,分明是男人的嗓音并无女子的尖细柔媚,但听来却让人浑身发麻。
在胡肆说话期间,傅青竹又感觉到胡肆又对她投以了注目,她仍装作不知般头也没抬。
“那师傅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荆不夜竟又再问。
“你师傅和你爹也算一起长大,称得上青梅竹马。随着你渐渐长大,你越来越像你爹,她不怀疑又怎么可能?”
闲聊到此时情况也差不多清楚了,林楚终于按捺不住了,“傅青竹还想干什么?”他质问后冲着荆不夜着急叫道,“风儿,快回来!”
荆不夜往他那边望了一眼,目光虽犹豫,却没有过去的意思,反而转身看着傅青竹。
“青儿——”他轻声唤她,很温柔,浅笑如欲泣。
傅青竹不自禁站了起来,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荆不夜握住了她的手,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风儿!过来!”林楚再度催道。
荆不夜仍未动,低下眼帘没看任何人,他还在挣扎煎熬,握着傅青竹的手又越紧了些。
“傅青竹故意抱走我的孩子,让我们骨肉分离这么久,她还想怎样?”荆不夜的娘忽然挤出来含泪质问。
胡肆却又笑了,笑得极欢愉,嗓音很轻“抱走你们儿子的不是傅青竹,是我。如果傅青竹能抱走你的孩子,那就是说她就能找到你一家在哪儿,那她何必抱走你儿子,她早就让你们一家在黄泉下作伴了。”
胡肆这些话让傅青竹不得不承认,胡肆很了解她!不过,她觉得胡肆应该不止是了解她,他似乎能轻易看破很多人,看破那些人的弱点,也所以她才一直忌惮他!
林楚迷茫了一瞬,但很快被愤怒掩盖了,他厉声质问,“你又是什么人?你和我们一家又有什么冤仇?为何狠心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胡肆仍巧笑道,“我和你们一家无冤无仇,但我碰巧和寒月宫有些关系。抱走你儿子,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寒月宫之事,莫非你还能问心无愧?”
胡肆和寒月宫有关系?胡肆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但在那场大难之前,傅青竹根本从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胡肆这个人!胡肆曾说,他的名字胡肆——胡说八道的胡,肆意妄为的肆,所以他说得那话她一直当胡说八道,但此时,她才开始觉得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林楚一时哑口无言,胡肆转而对荆不夜似真似假道,“小不夜,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只怪你投错了胎!”
“风儿,快过来!”林楚回过神来,再度催促荆不夜,并同时忍不住出手袭向江雅言和胡肆。
傅青竹因为江雅言略急了一下,从荆不夜手中抽开了手,林楚和胡肆两边同时杀气乍现,而傅青竹最后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荆不夜忽然从傅青竹眼前飞去。
“荆不夜!”傅青竹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出手想拉回他,但竟没来得及。
“风儿!”
所有人都是反应不及,林楚显然想收力但已不及时,荆不夜胸前被他的寒风掌寒气所染,背后更是结实地受了胡肆一掌。
“噗——”一口血从荆不夜口中喷出。
“荆不夜!”傅青竹心神一震,脑中忽然一片空白,瞬间扑上前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荆不夜。
“风儿——”
林楚担心地要上前查看,傅青竹却没给他机会,一掌寒风掌将人扫退,接着毫不客气地以更强一掌寒风掌将胡肆逼退。
“你们滚开!全部滚!谁都不准靠近他!”这一瞬间,她脑中仿佛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怀里这个人!
“青儿,我没事!”荆不夜虽然伤得不轻,但好在武功根底匪浅,故而还能撑住,此时仍是清醒的。
他看着她像是要气疯了一样,感动又担忧。他知道她其实很爱生气,但这般生气是第一次,他几乎有些担心她真要杀了所有人了;又看着她像是要哭了,他知道她一定不爱哭,但这次她为了他痛苦得像是快要落泪。
傅青竹忽然仿佛惊梦般回过神。她刚刚做了什么?
“我们是该告辞了。”胡肆在这寂静之时忽然开了口,“小不夜,你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才会更有趣!”
“胡先生、江姑姑——”
“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得了的?”楚霆出言道,一挥手,护卫都挥刀而上。
胡肆勾唇一笑,抱着江雅言飞身而起,同时从他身上掉下来一个黑球。黑球被护卫的刀锋劈落,落地瞬间碰地爆炸了,霎时烟雾弥漫,而胡肆再次纵身一跃,一眨眼一去无影。
看着那一红一蓝两个人没了踪影,荆不夜松了一口气,同时双眸又染上了怅然。
傅青竹此时却失了神,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如果荆不夜方才死在林楚面前,那喜事变丧一定会让林楚一家十分痛苦,她该很高兴见到那样的场景。所以她根本没必要出手,只要袖手旁观就好了。可是那一瞬间,她却仿佛失去了思考一般,什么也没想,只一心担忧着荆不夜!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青儿?”荆不夜终于发觉傅青竹有些奇怪,“你……”
“闭嘴!”傅青竹喝道,并怒眼瞪着他。
荆不夜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一直望着她,不掩饰担忧。
傅青竹被他望得皱起了眉,心下越发烦乱。
到此时,林楚盯着傅青竹又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不是傅青竹?”
傅青竹抬眼看着他,冷冷一笑道,“很重要吗?”
“很重要!”林楚坦言道,“如果你是傅青竹,我必须把风儿从你那里救过来!”
“如果我不是,那么他就能让我带走吗?”
“不行!风儿必须留下!”林楚态度十分坚决。
“你凭什么要他留下?”傅青竹讽笑着问。
“我是他的父亲!”
“父亲?”傅青竹冷冷地嘲讽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他的父亲?如果不是你结下的孽,他怎么会幼小时候就被人抱走,还无知时候就与亲人分离?如果不是你种下的因,他又怎么会拜入你仇家师门?如果不是你欠下的债,他又何须承受恩仇纠葛情义两难?你是他的父亲,他前胸受这一掌寒风掌是谁给的?你是他的父亲,面对你受伤的儿子,你还要问我是不是你的仇家傅青竹,是你的仇人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
林楚被这一番质问迫得说不出话。
林楚不配为他的父亲,就像她……也不配为他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