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蕙其实很少来镇上的,所以这文秀巷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一路问了好几个人,崔景蕙才得到了文秀巷的位置。
不过,她还没有走到文秀巷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可能找到米秀才了。
在崔景蕙经过普济药房门口,一个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春长衫,看起来瘦不拉几,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脸死灰的跪在那里,也不说话,崔景蕙本来也没有在意,不过走出五十米开外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米秀才,我说你也是个秀才老爷,怎么就没一点骨气呢,你跪在我这店门口,我这店里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都赊了多少剂药给你了,这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往我这门口一跪,我就得给药,那我这药铺还要不要开了。”
米秀才?难不成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崔景蕙回过身来,便看到一个花白着头发的老者站在了米秀才的面前,铁青着一张老脸望着米秀才,就算是隔了这么远,崔景蕙依然还是看到老者眼中的鄙夷。
只是这会,米秀才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他娘病了一个冬天了,家里能换钱的,不是卖了就已经被他当了,如今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般卑躬屈膝,丢了人的颜面,可是他实在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哪里还会管眼前得老者说话难不难听。
他跪着往前蹭了好几步,一把抱住了老者的大腿,抬起一张瘦得脱了形的脸,一脸的哀求。
“赵大夫,你就再赊些药给我吧,只要我娘好了,我就一定会还你钱的,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
赵大夫垂着头有些厌恶的看了米秀才一眼,然后直接往一侧挪了两步,想要将腿从米秀才手里挣扎出来,只是米秀才抱得紧紧的,赵大夫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将腿挣脱出来,顿时一股子恶气涌上心头,索性抬脚,一脚踹在了米秀才的心窝子上。
这米秀才两天没进米食了,这力道哪里承受得住,直接便被赵大夫一脚踹下阶梯,滚了好几个圈儿,这才停了下来。
赵大夫看米秀才挣扎了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无果之后,心里也有了一丝后怕,这米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这要是真被自己踢出事来,自己只怕也会惹上官家的。
这般想着,再看米秀才,更是哪哪都不顺眼,也怕这米秀才再来纠缠不休,索性送了个人情,撂下一句狠话,直接回了药铺。
“哼,你这秀才脑袋都读坏了吧!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米秀才,看在你也是孝子的份上,之前你的我店里的赊的药钱,我也就当是是施舍叫花子了,你也别死赖在这里耽误我生意了,若是你木鱼脑袋听不进人话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咳咳,咳咳!”米秀才咳了好几声,这才将缓了过起来,他无视于街上异样的将目光,费了好大一会儿劲,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侧头看了一眼药铺的招牌,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又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崔景蕙也没有直接叫他,而是远远的跟上了米秀才的步子,等到拐了个弯,进了另一条巷子,崔景蕙看着巷子不远处的一家怀仁药堂,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米秀才,看来还是没有死心啊!这倒是个纯孝之人,只是这脑袋,怕是真的读傻了。
就在米秀才,走到怀仁药堂门口,正要再次跪下来的时候,崔景蕙已经匆匆忙从后面赶了上来,她直接伸出一只脚勾住了米秀才正要跪下的小腿。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君恩,可跪爹娘情。秀才,你不觉得你这一跪,太不值钱了吗?”
清脆的声音,让米秀才瞬间直了身,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与崔景蕙肢体的接触,他垂着目光,尊于礼法,不去直视崔景蕙的面容,“姑娘,你什么都不懂,又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若是能求得药材,救我娘亲,别说一跪了,便是让我磕头,我也愿意。”
一个心存孝念,尊于礼法的人,虽说有些迂腐,但却让崔景蕙不讨厌,所以崔景蕙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
“那你就更加求错人了!你现在最应该求的,是你自己。”
米秀才愣了一下,确实更加不懂崔景蕙话里的意思,“我自己?姑娘说笑了,小生如今已是身无分文,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家中老小已经快两日未曾进食,小生实在是…愧读圣贤之书,枉为人!”
米秀才那一副羞愧难安的模样,落在崔景蕙眼里,却让她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傻得有些可怜。
“我且问你,尊母生病之际,你在何处?”
“自是守在病榻之前伺疾,不敢擅离半步。”果然如此,米秀才的回答,顿时让崔景蕙露出了一丝无语的表情。
“我再问你,尊母未曾生病之际,你家以何生计谋生?”
说得这个,已近中年的米秀才,竟罕见得红了耳轮,“小生惭愧,学识不够,未曾争得廪生头衔,平日里乃是老母与堂内做些绣活为生,小生之余,也会领些抄书的活计。”
“所以,当尊母病重之际,本该支撑起整个家的你,不想办法赚钱养家,反而像个蠢蛋一样守在床边,这才是你落得今日这般窘迫地步的罪魁祸首。”崔景蕙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米秀才的愚孝行为,爹娘生病,伺疾于床榻间,确实是为孝之本,蛋却也不应该是一味迂腐的执行,而是应该顺时应命,作出改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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