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阴,韩遂领着一千残兵,疾速奔驰在开阔的渭水平川上。
“岳父,咱们都逃了两日了,看样子那徐荣是追不上咱们了!”阎行面上带有些许兴奋的表情,高声叫嚷道。
成公英同样面带喜色,附声道:“彦明说的不错,我们早就度过了渭水,徐荣就算察觉到了,想要追上我等,非易事!”
一千残兵败将,个个面露喜色,人人笑颜如花。
一连数次大败,让一千残兵败将的信心收到了极大的打击,这两日被徐荣追杀,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好不狼狈。
一切的雄心壮志,满腔抱负都随着大败而灰飞烟灭。
此时,仅仅是摆脱了徐荣的追杀,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若是放在半年前他们发兵攻入三辅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不敢想象的。
人啊,就是这样,当一个人站在高处,或是拥有一切的时候,总想着拥有最好的,没有满足的时候,可是当那个人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物事,也会让他满足的。
韩遂此刻也是这个状态,虽然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了,但是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无疑暴露了他的心思。
前日韩遂命令数十骑,于渭水北岸向西逃窜,用来迷惑徐荣,自己却带着大队人马避过了徐荣追兵,于渭水水浅处淌水过河。
两日的跋涉,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脱离了危险,他们冒险淌过了渭水,甚至有好些个兄弟都死在了水中,徐荣是不可能想到他们会走一条死路的。
不只一千残兵们这么认为,成公英和阎行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连韩遂,都认为徐荣不会察觉到的。
当日成公英认为往西逃跑迟早会被徐荣的追兵赶上,建议往北逃,是韩遂力排众议,冒险南渡渭水而走的。
就算徐荣抓住了他的那些疑兵,也不可能知道的,因为韩遂明确地告诉那些疑兵,他会率领大部队往北而逃。
所以,韩遂认定了徐荣会往西或者往北追杀,退一步来讲,就算徐荣察觉他们往南逃走了,这时候,徐荣也是追之莫及了。
然而,上天偏偏喜欢和世人开一个小玩笑。
就在众人心神放松的时候,危机悄然而至。
“轰隆隆~”
突然,后方传来雷鸣般的巨响,有韩遂残兵回首看去,顿时吓得跌落下马,于乱军中被疾驰的战马踩踏而过,死于非命。
有人开始惊叫起来,也有人开始调转方向,一改西去之势,朝南而走。
韩遂在一众残兵的惊呼声中,回首一望,顿时眼神一凛,心跳加速,眉头紧蹙。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股洪水猛兽汹涌而来,不断地变大,变得清晰。
那是一支骑兵在奔腾,在飞驰,而招展的徐字大旗也在迎风舞动。
徐荣脚踩马镫,双腿不断夹着胯下的大宛良马,催促着它不停地加速。
“兄弟们,前面就是韩遂老贼了,全军加快速度,抓住了韩遂,主公重重有赏。”
看到韩遂的一干残兵败将进入了眼帘,徐荣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夜渭水阳畔,他思虑万千,觉得韩遂有可能冒险渡河,从渭水之阴走陈仓逃回凉州。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
韩遂狡诈如千年狐狸,肯定明白往西逃虽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也会被追军赶上的。万一他孤注一掷,渡河而走,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想法一产生,便在徐荣脑中挥之不去,当即,徐荣决定兵分两路,由一名军侯领五百铁骑,往北追杀韩遂,自己领五百铁骑,渡渭水从南追击韩遂。
连续两日的追击,饶是徐荣,身体中也透出一丝疲惫的感觉。
好在如今韩遂已在眼前,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现在,只要他追上了韩遂,并且将其抓住,或是杀了,他就大功告成了。
抬起略微发酸的右臂,手中长枪直指前方韩遂残兵,徐荣再次嘶声厉喊:“弟兄们,杀啊!抓住了韩遂,主公重重有赏!”
“杀~”
“杀~”
“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徐荣的话语自然起到了作用,五百铁骑发出声声咆哮,不断地挥鞭抽打着马臀,行军速度加快了不止一筹。
韩遂残兵望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陆陆续续四散开来,投南方而去。
双方你追我赶间,两军的距离已经不断地拉近了,渐渐地,徐荣已经追上了落在最后面的韩遂残兵。
徐荣眼力极好,隔着百步距离,就在杂乱的人群中找出了身披红色披风,被成公英和阎行等人拥簇着的韩遂。
“众将士听令!”徐荣长枪遥指前刚方混在人群中的韩遂,厉声喝道:“前方披红袍的就是韩遂,给我活捉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披红袍的是韩遂,活捉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披红袍的是韩遂,活捉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披红袍的是韩遂,活捉韩遂!”
策马疾追的数百铁骑顿时山呼海啸般大叫起来,喊声震天动地。
“岳父快快解下红袍!”身后震天的喊叫声传来,阎行急忙催促韩遂解下红袍。
韩遂同样听见了徐荣追兵的直穿云霄的喊叫,才发现自己的红披风是如此的显目,顿时大急,听到阎行的建议,二话不说,直接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红披风,抛在了凌乱的风中。
徐荣远远看见了韩遂弃袍,又怎会就此罢休,望着韩遂颔下的飘飘长须,徐荣顿时计上心来,再次扬声厉喝:“前方长须者就是韩遂,莫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长须者便是韩遂,莫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长须者便是韩遂,莫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长须者便是韩遂,莫要走了韩遂!”
快马狂追的徐荣部众再次山呼海啸般咆哮,声势动天。
这次不待阎行提醒,慌忙逃窜的韩遂直接果断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剑割断了自己的三寸长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徐荣不想韩遂竟然割了自己的长须,做出如此不孝的行径,要知道,大汉以孝治天下,韩遂如此做法,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徐荣并不关心韩遂如何大逆不道的行径,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下令,让将士们继续喊叫捉拿韩遂,急切见,徐荣只得再次快马加鞭,不断地拉近与韩遂的距离。
突然,在距离韩遂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徐荣望见了韩遂胯下的白马,顿时大喜,“前面骑白马的就是韩遂,莫理他人,千万不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骑白马的就是韩遂,千万不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骑白马的就是韩遂,千万不要走了韩遂!”
“将军有令!前方骑白马的就是韩遂,千万不要走了韩遂!”
五百铁骑得了徐荣的命令,再次山呼海啸地响应起来,气势如虹。
“岳父快走!我等断后!”阎行望见身后的追兵衔尾疾追,声势滔天,不由大急,前面韩遂可以割须弃袍,可现在总不能让韩遂弃了战马吧,只能催促韩遂快走。
“将军,你的马速度快,你快快先走!我等随后就来。”成公英同样急叫道。
身旁的一些人纷纷附和,催促韩遂快走,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徐荣是盯死了韩遂,在徐荣眼中,他们这一千残兵败将的首级,加起来都比不上韩遂的那颗项上人头,甚至都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其实也不用他们这么说,韩遂已经快马加鞭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可不会跟众人上演什么同生共死的苦情戏,频频催动胯下的夜照玉狮子马,韩遂不断地飞驰而去。
后方的徐荣此时已经追了上来,看到韩遂单骑疾驰而去,当即命令一名军侯领着大部兵马拖住阎行与成公英,自己独率百余骑紧追韩遂而去。
徐荣闯过韩遂的残兵人群,提枪直逼韩遂。
韩遂的坐骑虽是西凉名马夜照玉狮子,可日行八百,然而徐荣的战马也不差,天子赐下的大宛良马,同样日行八百里。
可是韩遂的坐骑蹄上没有马蹄铁,长久奔袭下来,速度自然就略输于徐荣的大宛马。
片刻间,两骑相距咫尺之遥,徐荣马上就要追上狼狈逃遁的韩遂。
“咻!”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径直射向徐荣心窝。
徐荣临危不惊,身子一倾,侧身闪躲开来。
“咻咻咻!”
不待徐荣喘口气,一连数支羽箭急射而来,徐荣无奈,勒住疾驰的战马,舞动长枪,将射向他各处要害的羽箭一一击落。
待徐荣再欲追赶时,韩遂已经逃之夭夭,迎面却是数千凉州叛军装束的兵士疾奔而来,为首一个身形壮硕的虬髯汉子一马当先。
敌方千军杀奔而来,徐荣却也不惧,挺枪纵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