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秦裴和萧瑾这两人,明明在宋家船上相遇之前,彼此只见过一面,从来没有来往过。在回到京城后,竟然又意外地坐在一起喝茶听墙角。不得不说人的缘分真的奇妙无比。
秦裴朝萧瑾随意的扫了眼,萧瑾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即便笑着的时候,眼中依旧有一抹挥洒不去的忧郁。
萧瑾瞧着秦裴的反应,挑眉,问道:“你很赞同她说的话?”说罢,又暗搓搓的朝秦裴的下身看去。
秦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是赞同她对敌人的态度和手段。不过还是不够狠辣。她今日打上吴家门,痛快倒是痛快了,只可惜没有将事情做绝,后患无穷,后面两家还有得闹。”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萧瑾有些好奇的问道。
秦裴呵呵一笑,目光一冷,瞬间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瑾想了想,笑起来,“未免遗祸无穷,不如斩草除根。人死了,一了百了。不过宋安然毕竟是女子,要她杀人放火,似乎有些为难她了。”
“真的会为难她吗?”秦裴似笑非笑,“在船上的时候,她一声令下,十几条人命就交代了。我看她是个杀伐果断的性格。却没想到在处理吴守信这件事情上,竟然会手下留情,给自己招祸。”
“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
萧瑾丢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船上那些人杀就杀了,大可以当做水匪来处理。吴守信好歹是官宦子弟,这京城知道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宋安然真要将人给杀了,那才是真正的遗祸无穷。两家之间的仇恨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只想到杀人痛快,却没想到杀人的后患更多。”
“她身边的那个丫头,武功虽然一般,但是想要无声无息的结果吴守信的性命,也只是反掌之间的事情。只要吴家人不知道是宋家动的手,那就什么事都没了。”秦裴说起杀人,就跟喝水一样平常。
萧瑾依旧摇头,“游戏规则不是这么玩的。真要因为这点事情就杀人放火,那就是破坏游戏规则。若是被人知道,世人皆可唾弃。这就好比官场,政敌之间恨不得彼此去死,却没人会用刺杀这等手段。敢破坏游戏规则,就要做好人人喊打,人人皆视你为仇寇的后果。你个人再勇武,也挡不住各种阴谋手段的算计。”
说到这里,萧瑾突然回过神来,“以你的资历,这点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懂。你这是在趁机套我话?”
秦裴神情平静,“只是顺手而为。”
萧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呵呵冷笑,“行啊!秦裴,本公子还真是小看了你。”
话毕,萧瑾突然出手,目标就是秦裴的大胡子。
秦裴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不过还是被萧瑾眼疾手快抓到几根胡须。萧瑾用力一扯,秦裴脸上的大胡子瞬间脱落他的脸颊,露出胡子遮掩住的真容。
那是一张青葱年少又帅气的脸,单看脸会显得有些嫩,不过配上一双如同鹰隼的双眸,任何人都无法忽视这个年少的男子。他冷酷时,就像是一把沾血的利剑,又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偶尔露出笑容时,却又意外的让人觉得温暖。若是刻意收敛气势,又让人觉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贵介公子。总之,他有很多面目,谁也无法猜透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或许每一面都是他的真面目,只因需要而改变。
若是宋安然见到大胡子的真容,她一定会说:少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一张帅气脸,偏偏怎么丑怎么来。尽往死里糟蹋自己。亏得年轻,糟蹋糟蹋也不损颜值。要是等上了年纪还这么糟蹋,那真是惨绝人寰。
只可惜宋安然看不到,自然也就感受不到美少年的独特魅力。
萧瑾指着秦裴这张嫩脸,差点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一直以粗狂外表示人的秦裴竟然长成这样。这么嫩,怎么能让手下的人心甘情愿慷慨赴死,难怪要贴上大胡子。
秦裴眼中闪过怒意,一把抢过大胡子,然后很自然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又恢复一贯粗狂的外表。
萧瑾指着他,忍着笑意,说道:“京城贵女们都说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凶神恶煞,面目可憎,人人敬而远之。要是让那些人见到你的真面目,只怕立时三刻就有人主动贴上来,和秦兄来一个亲密接触。”
秦裴自嘲一笑,“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何须在意。”
“姑娘们在意啊!”萧瑾觉着自己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不过遇上了秦裴这个奇葩,也算开了一扇崭新的门。
“姑娘们都喜欢家世好,品性好,相貌好的男子。你看,就你这副样子,姑娘们哪敢嫁给你。”
秦裴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的一抹讥讽,“只重皮囊的女人,不过是肤浅之人。”
就好比隔壁的三姐妹。尤其是那个宋安然,竟然大大咧咧的盯着颜宓那个绣花枕头,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颜宓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可称道的。哼,肤浅!亏得他之前因为刘素素姐弟的事情,还对宋安然高看一眼。结果宋安然同别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一样看脸。
秦裴的思维继续发散,不由想到,要是自己在宋安然面前露出真容,宋安然也会像盯着颜宓那样,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吗?一想到那女人那双放肆的眼睛,秦裴又忍不住皱眉。
可见秦裴还是在意外貌的,而且对自己的颜值极有信心。
自信的少年是好少年,只可惜天天贴着大胡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二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宋家三姐妹这边已经用完了午饭,起身离去,继续逛街。
萧瑾突然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着楼下的宋家三姐妹。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拿起一颗花生米,就朝宋安然的头上扔去。
宋安然好好地站在酒楼门口,结果一颗花生米从天而降,落在头上,滚下脸颊。
宋安然猛地回头,谁敢用花生米打她,简直是找死。
一抬头,结果就看到了一张还算眼熟的脸,那个一声招呼没打就离开的落水锦衣男子。
萧瑾很幼稚的冲宋安然咧嘴一笑,笑得又得意又欠揍。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宋安然恨恨地瞪了萧瑾一眼。
萧瑾报以微笑。二人都没说话,只来回了几个眼神,此事便翻过去了。
宋安然离去,萧瑾也关上了窗户。笑道:“宋安然这姑娘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她穿男装竟然比女装还要好看。”
秦裴狐疑地看着一脸荡漾的萧瑾,“你看上她了?”
萧瑾故作神秘,“不说她了。我们喝酒。”
两人喝了小半个时辰才散场。秦裴继续扮作他的大胡子,游走朝堂与江湖。
萧瑾在街上闲逛,游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回王府。
刚进王府大门,男仆就上前说:“启禀公子,王爷这会正在书房。王爷让公子一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萧瑾很沉默的嗯了一声,转道朝外书房走去。
书房是王府重地,从路口开始就有侍卫把守,层层叠叠的侍卫,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就为了拱卫书房所在的院落。
进了院门,院子里面反倒是清净了不少。除了两个守门口的侍卫外,只余四个伺候笔墨的小厮。
经小厮通报,萧瑾总算进入书房。
“给父王请安!”萧瑾的态度很客气,还透着疏离。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在衙门里,公事公办的同僚。
唐王并不在意,他笑道:“回来了。坐下说话吧。”
“多谢父王。”
萧瑾就在侧位上坐下,静候唐王的吩咐。
唐王素来知道萧瑾的性子,不爱说话,更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所以他很直接的说道:“今儿出门,你和秦裴在一起。”
萧瑾挑眉,“父王是想知道什么吗?”
唐王呵呵一笑,“本王听人说,你对宋朝阳的女儿有些意思?要不要本王做主,到宋家提亲,娶来给你做侧室。”
宋朝阳是宋子期的字。
萧瑾挑眉,“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王的关注下。”
唐王并不在意萧瑾的态度,他理所当然的说道:“本王也是关心你。怎么样,要不要本王出面,替你促成这门婚事。”
萧瑾笑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粗鲁,无礼,又泼辣,长得比男人还要高。这种女人,我可看不上。之前逗弄她,不过是闲的无聊,找个乐趣罢了。”
“既然是个乐趣,那更应该娶回来放在身边。天天逗乐,岂不美哉。”唐王笑道。
萧瑾撇撇嘴,一脸嫌弃,“别!我还嫌她脏了我的屋。父王要娶自个娶吧,我可不要。”
唐王盯着萧瑾,眼神幽深,似乎是在判断萧瑾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见萧瑾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唐王哈哈一笑,“既然你不喜欢,那本王也就不操心这件事情。以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再同本王说。到时候本王亲自给你提亲。”
“多谢父王。父王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告退。”
“去吧。”
萧瑾慢悠悠的出了书房,还不忘调侃那几个小厮两句。等彻底远离书院后,确定身边没人盯着,萧瑾突然扶着路边的树木,双手哆嗦,一脸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贴身的衣物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就知道唐王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只是没想到,他不过是朝宋安然的头上丢了一颗花生米,竟然也会引起唐王的关注。
萧瑾很后怕,如此严密的监视和老辣的算计,他该怎么应对。而且他差一点就害了宋安然,自己的救命恩人。
萧瑾不敢在院子里多做停留,急急忙忙的回了房,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都赶出去。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信任。
他如困兽般,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很显然,他以后不能再随意接近宋安然,连一点点好感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不知道唐王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很显然,萧瑾虽然称呼唐王为父王,但他并不是唐王的儿子。这件事情,王府内除了唐王外,只有萧瑾本人知道。而王府的其他人,都只当萧瑾是姬妾生的庶子。
萧瑾的身世很复杂,以身份地位来论,他比唐王还要尊贵几分。只可惜,永和帝做了皇帝后,萧瑾的身世就成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唐王清楚,萧瑾同样清楚。他们二人名为父子,实则彼此依靠,彼此防备,彼此试探,彼此利用。唐王想要将萧瑾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而萧瑾则想要挣脱唐王的控制,远离京城,游走江湖,海阔天空。
偏偏老天爷不肯让他如愿。唯一的一次机会,结果他落水,差点淹死。要不是遇到宋家的船,他早就喂了河里的鱼虾。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他不想做傀儡,暂时却又摆脱不了傀儡的身份。身在困局中,养成了萧瑾沉默寡言的性子。只因为他深知,说得越少,破绽越少。
偏偏今日破了戒,高兴得忘乎所以,差点连累了宋安然。至于秦裴的死活,萧瑾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以秦裴的本事,就算唐王盯上了他,他也有办法解决。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以后他又将过着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生活。
……
宋安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刀尖上走了一趟。三姐妹逛街,一直逛到半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启程回侯府。
刚进二门,喜夏就迎了上来,悄声说道:“姑娘,老爷请你去外院客房说话。”
宋安然知道,肯定是吴家的事情被宋子期知道了。
宋安乐拉住宋安然的手,“二妹妹,我同你一起去。这件事关系我的终身,我必须在场。”
“好吧。大姐姐跟我一起去。”
“那我呢?”宋安芸嚷嚷,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
宋安然笑了笑,“你老老实实地回荔香院。我和大姐姐忙完,会来找你的。”
“我不能去吗?”
“你去做什么?想挨父亲的打骂?”宋安然口出警告。
宋安芸立马就怂了了,“罢了,我不去就是了。我回去练字。”
见宋安芸老实回荔香院,宋安然和宋安乐这才前往外院客房。
到了外院客房,宋安杰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先是嘘了一声,让宋安然别大声说话。又指了指屋里,压低嗓门说道:“父亲很生气,大姐姐二姐姐,你们要小心点。对了,我听说二姐姐你将吴守信给打残废了,这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将人打残废了。我最多将他打得不能人道。”
宋安乐羞红了脸,宋安然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宋安杰莫名的觉着身上某个部位好痛。嗯,他是纯洁的小孩子,不能想那么多。
“两位姐姐快进去吧,见了父亲主动认错,父亲不会为难你们的。”
一旁的宋安平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又嘀咕了一句,“扮男人上人家家里打人,怎么说都没道理。”
宋安然轻飘飘的朝宋安平扫了一眼,宋安平立马认怂,低头不语。
“有些人不分亲疏是非,以后遇到事情万万不能找这种人帮忙。”宋安然没点名道姓,却又说明了一切。
宋安平涨红了脸,很不服气。宋安然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宋安乐前往大厅。
宋子期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手边一杯香茗,小厮洗墨洗笔在一旁伺候。
“女儿给父亲请安。”宋安然和宋安乐老老实实的。
宋子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看也没看两人,目光依旧放在书本上。语气不怒不喜,就那么平静地问道:“今儿好玩吗?”
宋安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宋安乐就老老实实的承认了,“父亲,女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宋安然扶额,傻姑娘啊!瞧父亲的神情就知道不是真要问罪。干嘛这么迫不及待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宋安乐不能理解宋安然,她跪在地上,抽泣了几声,显得很无助又委屈。
宋子期总算将目光从书本移到了宋安乐身上。微微蹙眉,“那你说说看,你错在哪里呢?”
宋安乐愣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开口说道:“女儿不该去吴家挑事,不该穿男装败坏名声。”
“还有吗?”
宋安然都觉着宋子期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可是宋安乐却怕得哆嗦了两下。“女儿离开吴家后没有及时赶回来,请父亲责罚。”
宋子期放下书本,暗暗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
宋安乐老老实实的站起来。
宋子期一改之前的和风细雨,抬手拍桌子,疾言厉色的呵斥宋安然,“安然,你给我跪下。”
宋安然老老实实的跪下。宋安乐顿时急了,“父亲,此事不关二妹妹的事,是女儿的错。”
“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宋子期对宋安乐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柔声细语,好像生怕吓坏宋安乐。
宋安乐要哭却又不敢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安然跪在地上。
宋子期瞪了眼宋安然,“为父要是没猜错的话,今日的事情都是你策划的吧。”
“是,都是女儿策划的。”
“你还挺理直气壮的。你是不是觉着自己做得很对,一点错都没有?”宋子期猛拍桌子,茶杯都跟着跳起来,砰砰砰的响动。
宋安然抿了抿唇,大声说道:“女儿不觉着自己有错。吴守信不守信,背弃婚约,侮辱我们宋家,还敢辱骂大姐姐。他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过分。女儿只是打了他几板砖,算是客气的。这还是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才对他手下留情。要是这门婚事换做是女儿,女儿非得弄死他不可。”
“你给我闭嘴。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宋子期怒火升腾,“照你这么说,打人还有理呢?将人打得不能见人,也是那吴守信活该,对吗?”
“当然。他不活该难不成是大姐姐活该吗?难道父亲就能容忍吴家如此欺辱宋家吗?吴守信玷污婚约,若是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他是不会知道好歹。”
宋子期怒目而视,“为父什么时候说过要容忍吴家,什么时候说过要放过吴守信?”
宋安然心中一喜,“既然父亲认可女儿的说法,那女儿打那吴守信,也是应该的。”
“放肆!教训吴家和打人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要教训吴家,教训吴守信有的是办法。可你偏偏选了最直接也是最愚蠢,最容易给人留下把柄的办法。你说为父该不该罚你。”
宋安然昂着头,“女儿知道自己的办法不算明智。可是不打他一顿,女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女儿也知道要教训吴家,有许多办法。可是那些办法太慢,而且也不够痛快。那吴守信既然敢背着我们乱来,咱们宋家人也是有血性的,就该冲上去将人狠狠打一顿,先出一口气,痛快痛快再说别的。反正他人没死,我就不信他还敢去衙门告状。”
“你,你简直是巧言令色。明明聪明机变,却故意选择最蠢的办法,还敢用板砖敲人。我看你不是为了出气,而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所以故意上门挑衅。”宋子期拍着桌子,怒斥宋安然。
宋安然偷偷缩头,原来她的企图都被看出来了。
“父亲说的没错,女儿此举的确想将事情闹大。但是让大姐姐亲眼见到吴守信的真面目,顺便让大姐姐出气,也是我的目的。”
宋子期冷哼一声,“说说吧,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大?”
宋安然很理直气壮地说道:“不将事情闹大,吴家就有可能藏起真相。不将事情闹大,世人又怎知吴守信的卑劣,吴家的不要脸。不将事情闹大,我们宋家身为女方,又怎么能以苦主身份站在世人面前控诉吴家。不将事情闹大,吴家又怎么会低头。不将事情闹大,父亲对付起吴家,也会缩手缩脚,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被吴家倒打一耙,朝我们宋家泼脏水,甚至污蔑大姐姐的名声。总之,女儿权衡再三,唯有将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我们宋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还将那个吴守信打入十八层地狱。”
“父亲,二妹妹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父亲要罚就罚女儿吧。”宋安乐也跪了下来,同宋安然并肩战斗。
宋子期哼了一声,“都出息了。连为父都敢算计,宋安然,谁给你的胆子。”
宋安然低头,“女儿生来就胆大,请父亲见谅。”
“油嘴滑舌。”宋子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女儿太能干,也让人惆怅。瞧瞧,都敢先斩后奏,然后将烂摊子丢给他,拍拍手人就跑去逛街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做牛做马给她们收拾后续事情。真是好算计。
“父亲见了吴家人,吴家怎么说?”宋安然看出来,宋子期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宋安然瞪了眼宋安然,“还能怎么说,说咱们宋家不讲究规矩礼数,说你们女扮男装上门招摇撞骗,还将吴守信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对了,那个什么表妹的,好像动了胎气,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陆表妹有可能小产?宋安然才不关心,就算小产也不是她的责任。她走的时候,陆表妹还中气十足,好得不行。
宋安然又问道:“那父亲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两家闹成这样,肯定要退婚。但是却不能便宜了吴家,让吴家轻易脱身。”顿了顿,宋子期对宋安乐说道:“退婚的事情,为父会亲自处理,你就不要多想。等将来,为父再给你找一门好姻缘。”
宋安乐红了眼睛,“累父亲操心,是女儿的不是。”
宋子期蹙眉,“安乐,你老实同我说,你不会对那个吴守信还有什么想法吧?”
宋安然一听,心头一惊。世上不缺记吃不记打的女人,总记着男人的好,不记得男人的坏,心甘情愿的留在男人身边被男人欺辱。不论古今,这种女人都少不了。宋安乐又是典型贤惠女子,可别也犯这样的糊涂。
宋安乐连连摇头,“父亲误会了,女儿对那个人已经没有想法。就算父亲不说,女儿也会要求退婚。”
“你能想明白就好。咱们宋家女都是锦衣玉食的长大。没道理嫁了人,就要受尽婆家欺凌。”宋子期很严肃,这事关宋家的尊严和名誉,不能等闲视之。
宋安乐心头很安慰,“多谢父亲,女儿明白。”
宋子期暗暗点头,能想明白就好。相比宋安乐,虽然宋安然的行事莽撞了一些,可她这性子至少不会吃亏受委屈。
宋安然在侯府的所作所为,宋子期也是一清二楚。他虽然从来没有表过态,但是他对宋安然的举动是赞成的。一些事关原则的事情,就该坚持。一味软弱,不仅不会得到和睦,反而纵容对方得寸进尺。
宋子期想了想,又到:“此事为父已经有了主张,吴家那边为父会尽快料理干净。至于你们,最近都不要出门。”
宋安然则问道:“父亲,要是吴家人找到侯府来,我们要怎么办?”
宋子期皱眉,“料想吴家没这个胆子。不过以防万一,为父给你留两个使唤的人。要是吴家真找上门来,直接封了嘴巴打出去。要是吴家敢在外面乱说,败坏宋家的名声,安然,你尽管处置,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宋安然甜甜一笑,“女儿听父亲的。”宋安然就是喜欢宋子期这个态度,遇事会妥协但是绝不软弱。
有时候宋安然也会怀疑,宋家人骨子里就有一种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因子。
说完了正事,宋子期又问起宋安然她们习不习惯在侯府的生活,有什么难处。
宋安然自然是说好话,毕竟自家住在侯府,有求侯府,一般小问题小摩擦都不是个事,没必要拿出来说。当然,要是涉及到原则问题,宋安然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状。
父女三人说完了话,见时辰已晚,宋子期就打发她们两姐妹回内院。
回到荔香院,刘嬷嬷迎了上来,“见过大姑娘,二姑娘。顾家来人了,这会还在老夫人那里。姑娘要不要去见见?”
宋安然好奇的问道:“来的是谁?”
刘嬷嬷说道:“来的是顾太太和顾四娘。顾四娘是大少奶奶一母同胞的姐妹。顾四娘只比大姑娘小半年,奴婢听人说她还没有定亲。”
宋安然挑眉,刘嬷嬷故意提起顾四娘还没定亲,莫非是有深意。
宋安然笑道:“顾家来了人,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自然该过去见个礼。”
刘嬷嬷笑呵呵的,“姑娘说的是。”
刘嬷嬷又欲言又止。
“嬷嬷有什么话尽管说。”
刘嬷嬷担心地看了眼宋安乐,“两位姑娘,奴婢听说老爷打算同吴家退亲,这事是真的吗?”
宋安然和宋安乐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安然点头,“是的。宋家和吴家肯定会退亲。”
“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样做真的合适吗?”刘嬷嬷很担忧,“而且吴家这门亲事,还是夫人在的时候定下来的。真要退了亲,一时半会又该去哪里给大姑娘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大姑娘的年纪可不小了,开了年实岁就十六了。按照北方的算法,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宋安乐瞬间苍白了脸,低着头,绞着手绢,浑身绷紧。
宋安然握住宋安乐的手,“大姐姐不用担心。大个一两岁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晚点成亲对身体也好,以后怀孕生小孩也更安全。而且这京城地界,男子及冠后还没成亲的比比皆是。就说侯府,大表哥也是将近及冠的时候才成亲。二表哥的婚事到如今还没个眉目。”
刘嬷嬷叹了一声,“姑娘真是什么都敢说,一点都不忌讳。什么成亲怀孕生孩子的话,以后姑娘千万别再说了,要是让人听了去,肯定会说姑娘没规矩。姑娘的名声要是坏了,可就说不了好亲事。至于男子及冠才成婚,那也是因为他们是男人。女人又怎么能同男人相比。女人的花期有限,可不能蹉跎在娘家。”
宋安然笑道,“嬷嬷放心,父亲肯定会抓紧时间给大姐姐寻一门好亲。”
刘嬷嬷摇头,“光靠老爷怎么行。哎,要是夫人还在就就好了。夫人是侯府的姑太太,京城不少当家太太咱们夫人都认识。有夫人的这些关系,想要寻一门好亲,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可如今夫人不在了,总不能让姑娘出门替大姑娘相看婚事吧。”
说到这里,刘嬷嬷也感觉到府里没个当家太太,很多事情上都极不方便。当然,宋家可以拜托侯府帮忙。只是以刘嬷嬷对宋子期的了解,只怕宋子期不乐意将自己孩子的婚事交给外人来操心。
宋安乐的脸色越发苍白,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宋安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大姐姐,你不要担心。你的婚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要相信父亲。”
宋安乐咬着唇,唇角都快被咬出血来。她双眸湿润,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二妹妹,同吴家退亲是不是做错了。”
“胡说。怎么会错。”
宋安然哼了一声,“吴守信那个渣男,贱人,咱们又不是嫁不出去,为什么非要嫁给他。大姐姐,你不相信父亲不相信我吗?难不成你真想嫁给那个男人,每日被他言语辱骂,被吴家长辈磋磨,被姑子妯娌嘲笑,被小妾姨娘挑衅。好不容易怀个身孕,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害得流产。
蹉跎岁月之后,男人有了更年轻的爱妾,有了宠爱的庶子庶女,而你就是个空架子受气包,还得拿自己的嫁妆出来给男人养小妾姨娘庶子庶女。要是他们心一横,直接弄死你。你无子无女,娘家鞭长莫及,不了解真相,根本无法替你伸冤。到时候你成了别人口中的蠢货,死了都不得安宁。你的嫁妆则被男人贪墨,摇身一变成为了男人的产业,留给他的爱妾庶子挥霍。大姐姐,这真是你要的生活吗?”
好可怕,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情。宋安乐浑身哆嗦,抱紧了双肩,脸色没有一点血色,“二妹妹,你是在骗我的,对吗?不会那么惨,对不对。”
宋安然嗤笑一声,“只会比这更惨。说不定人家同小妾亲热的时候,就让你在旁边端茶倒水的伺候,纯粹恶心你。但凡你对庶子庶女有一点点言语不妥当,人家就当着外人的面将你骂个狗血淋头。更狠一点人家干脆就将你当做丫鬟使唤,天天让你下厨房做饭,洗衣,打水,美名其曰孝敬公婆。
总之要折腾你,人家能想出各种花招名目。你出不了二门,身边的陪嫁也全都被打发了,嫁妆也被人收了起来,到时候你连给娘家通风报信都做不到。就这么折腾下来,要不了几年,他们就能让你‘抑郁而终’。而且连一点责任都不用承担,顺手还捞上一大笔嫁妆。”
刘嬷嬷本想劝宋安然,别说耸人听闻的话来恐吓宋安乐。可是听到最后,以刘嬷嬷的内宅经验来看,要是宋安乐真嫁到吴家去,这些事情极有可能发生。再看看宋安乐,同宋安然相比,她的性子显得过于柔弱。遇到吴家人,只怕还来不及吭一声,就被人给吃死了。
刘嬷嬷暗叹一声,宋安然的法子不是那么可取,不过能起到效果也算不错。再说了,以宋家的家世,宋安乐的嫁妆和品性,难道还找不到好人家嫁吗?就算没有吴家好,肯定也不会比吴家差。
宋安乐真的被吓住了,宋安然说的那些真的太可怕了。
宋安乐拉着宋安然的手,“二妹妹,我不嫁吴家,坚决不嫁吴家。”
宋安然笑了起来,“大姐姐不嫁吴家就对了。真要嫁给吴家,除非我和父亲都眼瞎。”
宋安乐哭了,她是笑着哭的,“二妹妹说的对,除非眼瞎,否则绝不嫁吴家。”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能想明白最好。顾家来人,大姐姐随我一起去见顾家太太吧。”
宋安乐连连摇头,“我这样子怎么好去见人,我就不去了。要不二妹妹带上三妹妹,她最喜欢凑这种热闹。”
瞧瞧宋安乐有些红肿的双眼,哭花的妆容,宋安然点头,“好吧。我带三妹妹过去。”
宋安芸听说去见顾家人,心头很好奇,又有几分兴奋。特意换了一件衣裙,又重新上了妆,这才跟着宋安然出门。
到了松鹤堂,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宋安然站在门口,示意喜秋塞了个红包给红衣,“红衣姐姐,里面都有哪些人?你同我说说,好吗?”
红衣是拿人手短,笑道:“表姑娘尽管进去,里面除了顾家太太和顾四姑娘外,就是大太太并几个姑娘在。”
宋安然嫣然一笑,“多谢红衣姐姐。那我进去了。”
“奴婢恭送表姑娘。”红衣挑起门帘子,方便宋安然宋安芸。
大厅里面果然都是红衣说的那些人。
宋安然领着宋安芸先去给老夫人古氏还有大太太方氏请安。顺便偷瞄了顾家母女两眼。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的,显得很慈爱,“安然来了,快坐下说话。老身听说你们今儿出门到吴家做客,怎么样,吴家那边热闹吗?”
宋安然抿唇浅笑,“多谢外祖母关心。吴家挺热闹的,去了不少人。”
方氏眼珠子一转,笑问,“安然,怎么没见你安乐大姐?莫非是见了婆家不好意思,含羞呢?”
宋安芸有些尴尬,有些紧张。她虽然不懂事,年岁小,却也知道像吴家那样的事情很丢脸,不仅男方丢脸,女方更丢脸。所以她很不乐意让侯府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别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宋安然低头一笑,“大舅母懂得就是多。大姐姐正是不好意思了,大家以后见了她可别笑话。”
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方氏说道:“没想到安乐那孩子这么腼腆,平日里真看不出来。安然,安芸,你们快到舅母这里来,我领你们见见咱们家的客人,这位是顾太太,你是大表嫂的母亲。这位是四娘,是你大表嫂的亲妹子。”
宋安然和宋安芸赶忙给顾太太见礼。
顾太太面上带笑,心头却有些尴尬。只听她说道:“来之前不知道宋大人一家住进侯府,瞧我,也没准备合适的见面礼。”说罢,从手腕上褪下一对镯子,“这是我常年戴在身上的,就当是见面礼,可别嫌弃。”
宋安然连连拒绝,“太太慈爱,我们却不能要太太的礼物。”
顾太太故作严肃,“那可不行。我身为长辈,岂能不给见面礼。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赶紧收下。”
古氏也说道:“安然,安芸,你们就收下吧。这都是顾太太的心意。”
方氏也在一旁附和。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乖孩子,这就对了。”顾太太笑眯眯的,显得很和善。
宋安然收下镯子,她和宋安芸一人一只。宋安然将自己的那根镯子交给喜春保管,接着又拉着顾四娘的手,“顾姐姐,今儿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让你空着手。”
接着宋安然就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凤钗,赤金打造,上面还镶嵌了红翡翠,样式也是独一无二,可谓是又名贵又精致,戴在头上备有面子。
宋安然将凤钗送给顾四娘,“顾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勿要推辞。”
“这怎么行,这太贵重了。”顾四娘很惶恐,连忙推辞。
宋安然笑道,“顾姐姐不必如此。像这样的凤钗,我那里还有好几根,不算什么的。我是诚心诚意的送礼,难不成顾姐姐真不给面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顾四娘无措地朝顾太太看去。
顾太太微不可觉的点点头,顾四娘才敢收下。不过收下之前还是得客气一番,“宋妹妹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却没有合适的回礼,这实在是不好。”
“这有什么关系。要是顾姐姐真觉着不安心的话,不如等下次见面,你送我一件炕屏怎么样?我那里就差这么一件摆件。”
顾四娘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咱们就说定了,下次见面我就将炕屏给你带来。”
“那我先谢过顾姐姐。”
顾姐姐收下凤钗,心头又欢喜又紧张又有点不自在。只因为侯府的姑娘,个个羡慕嫉妒恨的盯着她。
多名贵的首饰啊,宋安然一张嘴就送给了没亲没故的顾四娘,哼,果然是财大气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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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安然有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