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在侯府住了下来。就住在蒋沐文原先住的院子,静思斋。
蒋沐文为了让庄家人过得好一点,又求到宋安然跟前。
“安然妹妹,我想找你借三千两银子。不知方便不方便。”
宋安然了然一笑,“沐文表哥借银子,是为了庄家?”
“是!总归是我欠了安然妹妹,安然妹妹帮我良多,以后若有差遣,安然妹妹尽管吩咐。”蒋沐文严肃地说道。
宋安然笑了笑,“三千两银子我肯定会借给沐文表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沐文表哥。”
“你问!”蒋沐文坐在宋安然对面,挺直了背脊,他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
宋安然轻声问道,“如果庄大人斗不过锦衣卫,最后人头落地。到时候沐文表哥打算怎么办?如果陛下下令流放庄家人,沐文表哥又会怎么做?”
蒋沐文蹙眉,“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带他们离开京城。”
“流亡天下吗?这天下是大周的天下,沐文表哥带着庄家家眷能逃到哪里去?莫非逃到外族地盘上苟延残喘?”
蒋沐文眼珠子一转,顿时笑了起来,“听安然妹妹这话的意思,莫非有别的去处?”
宋安然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是有别的去处。这天下很大,不仅仅只有大周。外面有很多地方都属于无主之地。比如海外大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沐文表哥和庄家人没有别的去处的话,不如来找我。我可以安排你们去海外。
虽然海外的日子很艰苦,但是胜在自由,无人管束,更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找你们麻烦。
如果沐文表哥志向大一点,训练一批敢死之士,就算在海外大陆上开疆扩土,封王称霸也不是不可能。”
蒋沐文盯着宋安然,“我发现这么多人里面,志向最远大,考虑得最深远,深得狡兔三窟精髓的人就属安然妹妹。安然妹妹这步海外棋子走得很妙
。你这番话我记住了。
真到了需要逃亡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忘记安然妹妹。到时候还请安然妹妹给予最真诚的相助。而我则回报你一块安宁平和富庶的地盘,一切事情都由你说了算。”
宋安然笑了起来,“沐文表哥,你知不知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希望庄大人赶紧死了算了。他一死,你就得为我所用,听我差遣。光想想,都让人激动。”
“安然妹妹,你的心可真毒。”蒋沐文挑眉说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和沐文表哥开个玩笑,沐文表哥不必当真。其实庄大人还有救。”
蒋沐文眼睛一眯,“此话怎讲?”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沐文,“我多想让沐文表哥到海外去开疆拓土。为了这个目的,我应该对庄大人的事情三缄其口。”
蒋沐文先是微微蹙眉。他揣摩着宋安然的心思,接着又哈哈一笑,“安然妹妹,宋大人很希望扳倒江忠叔侄,我相信安然妹妹也希望江家叔侄身首异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庄大人就不能死。庄大人若是死了,也就意味着江家叔侄会继续逍遥纵横。说不定哪一天,江家叔侄直接掳了安然妹妹回去做第二十六房小妾。”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沐文,“沐文表哥想让我帮忙,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蒋沐文皱眉不语。
宋安然继续说道:“沐文表哥该知道,无论是帮庄大人脱罪,还是帮庄家人去海外,我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毕竟我爹是左都御史,我是他的女儿,怎么可以知法犯法。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沐文表哥。”
蒋沐文面无表情地问道:“安然妹妹想要什么?”
宋安然低眉浅笑,美目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潇洒的味道。
她说道:“沐文表哥觉着,你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打动我的?”
蒋沐文笑道:“我把我自己给你,行吗?”
宋安然当即拿出文房四宝,“那就请沐文表哥先签一份二十年的卖身契吧。”
“你来真的?”蒋沐文大惊失色。
宋安然冲天翻了个白眼。她说了这么多话,莫非是没事干,找蒋沐文消遣吗?
她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不就是希望将蒋沐文笼络到手下,替她开拓海外地盘。
开拓海外这样的重担,宋安然思来想去,交给蒋沐文是最合适的。
蒋沐文身怀武功,出身侯府,有眼光,有见识,有手段,有谋略。更重要的是,蒋沐文没有差事,又没有家累负担,赤条条一人,来去无牵挂,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给宋安然量身定做一样。
宋安然将纸笔放在蒋沐文面前,签不签自愿。签了的话,宋安然自然会全力帮助庄大人脱罪。
不签的话,对于庄大人的事情她只会冷眼旁观
。反正宋家和庄家没关系,庄家会不会出事,她一点都不关心。
说宋安然冷漠也好,说她现实也罢,总之宋安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当然,宋安然不会告诉蒋沐文,其实就算不签这份合约,宋子期那里也会想办法救出庄大人。
反正宋安然利用的就是信息差。她有足够的信息,蒋沐文则没有。这就是宋安然的优势。
就如宋子期说的那样,有优势不用,费心费力的搞些乱七八糟的名堂出来,那真是蠢货。
蒋沐文左右权衡,“只是帮你开拓海外?”
宋安然含笑点头,“当然。我不会让沐文表哥做多余的事情。如果签了这份合约,今年下半年沐文表哥就要随船出一趟海,感受一下海外风光,对开拓海外这项任务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蒋沐文定了定神,问道:“安然妹妹,你这么热衷海贸,热衷海外大陆,不单是为了做生意,也不单是为狡兔三窟吧。”
宋安然含笑不语。
蒋沐文继续说道:“安然妹妹野心勃勃,志向不下于男子。可以说天下九成九的男子在你面前都得羞愧掩面。”
宋安然含笑说道:“多谢沐文表哥的夸奖。”
“安然妹妹做这么多事情,莫非是想在海外称王称霸?还是说你想学武曌,做一代女皇?”
宋安然哈哈大笑起来,“沐文表哥,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我只是想要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什么称王称霸,什么女皇,这些名声可别按在我的头上,我也不会承认。”
蒋沐文根本不信宋安然。
宋安然挑眉一笑,也不言语,只等蒋沐文做决定。
蒋沐文思虑再三,一咬牙,“好,我答应安然妹妹。但是我只答应签十年。这十年我听你差遣,十年后我来去自由。”
蒋沐文提笔就要签名。宋安然却突然伸手抓住他手中的毛笔,“等一等。”
“莫非安然妹妹反悔了。”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蒋沐文,“沐文表哥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宋安然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沐文缓缓松开毛笔,板着脸盯着宋安然。
他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宋安然嘴角微微一弯,笑道:“我只知道沐文表哥有渠道弄到银子,我知道沐文表哥身怀武功。
通过这两件事情,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叫做血影七子,他们收钱办事。不过大多数人都怀疑这个组织是朝廷的鹰犬。”
蒋沐文双手抱臂,反问宋安然:“安然妹妹认为我是血影七子?”
宋安然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请沐文表哥替我解惑
。如果沐文表哥没有加入其它组织,没有为其它人做事,这份合约自然有效。
如果沐文表哥明面上在帮我做事,暗地里却又为别人做事,甚至不惜出卖我们商行的消息,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引狼入室。”
“我不知道什么血影七子,我也没有为其它人做事。信不信由你。”蒋沐文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
宋安然低眉浅笑,“我自然相信沐文表哥。所以这份合约不签也罢。我会帮沐文表哥救出庄大人,至于海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反正我手下有不少人才,没有沐文表哥,他们一样能够开拓海外,大不了时间长一点,死的人多一点。”
宋安然将毛笔放回笔筒,将白纸揉成一团丢在纸篓里。
可是蒋沐文却有些不是滋味。他觉着自己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口。
宋安然却没再纠缠之前的事情,她直接说道:“家父在庄大人送上的资料中,查到江南那边的船行和水师都有异常行为,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庄大人的重视,但是却引起了我们宋家重视。
南州除了海贸就是矿产。我的人在南州调查发现,有人在悄悄往北边走私生铁,而且数量巨大。联系到江南那边的异常,我怀疑南州的事情和江南的事情有牵连。
想要扳倒江家叔侄,我们得找出切实的证据,证明江家叔侄有参与生铁走私。
至于这些生铁走私到北边之后,去了什么地方,用来做什么,就需要沐文表哥去查清楚。只要有了某种可靠的惊人的证据,江家叔侄离死不远。届时庄大人自然能够官复原职。”
蒋沐文一脸震惊地看着宋安然,“安然妹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难不成宋姑父连衙门里的事情也会告诉安然妹妹?”
宋安然含笑摇头,有些事情只限于她和宋子期知道就行,没必要告诉其他人。
“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不劳沐文表哥操心。沐文表哥只要知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这是扳倒江家叔侄的最好机会,沐文表哥千万不要错过。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宋家没事,庄家肯定会大祸临头。”
蒋沐文皱眉深思,片刻之后,他说道:“我信你!我会查清楚那些生铁究竟去了哪里,做什么用途。
等此事了结,如果庄家上下平安,之前我答应安然妹妹的事情依然有效。我会随船出海,替你开拓海外地盘。”
“多谢沐文表哥!”宋安然微微颔首,心头暗喜。辛苦忽悠了这么长时间,耍了那么多心计,总算将蒋沐文忽悠到自己的碗里来。这算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吧。
宋安然奉上银票,“这里有四千两,请沐文表哥收下。”
蒋沐文摇头,“我只要三千两。”
“我知道。多出来的一千两,是给沐文表哥花用的。沐文表哥在外行走,用银子的地方很多。调查生铁的去向更是危险重重。身上有银子,做事也会方便许多
。总之,请沐文表哥务必收下。”
蒋沐文没有矫情,“那好,这些银子我都收下。有了消息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祝沐文表哥一切顺利。”
……
等到宋子期回到侯府,宋安然带着一份资料急匆匆地去见宋子期。
“父亲,南州那边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每年的生铁走私,大约在三百万斤到五百万斤之间。这还只是保守的估计,实际情况肯定比我们估计的更严重。”
宋子期面无表情的接过资料翻看起来。
看完了资料,宋子期又盯着宋安然,“我早就和你说过,让你不要插手南州的事情。那里面水深,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你为什么不听?”
宋安然掷地有声地说道:“女儿有人手,有资源,有渠道,白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
而且很显然女儿手下的人比父亲派出去的人更能干一些,至少他们能调查出生铁走私的大致路线和数量。
反倒是父亲派出去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宋子期冷哼一声,对宋安然的辩解不置可否。
宋安然没有放弃,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父亲,走私生铁,需要官府的掩护,但是更需要商行的运作。
无论是冶炼,还是运输,都离不开各大商行。女儿用商行的关系网去查这件事情,显然比父亲用官府的关系网去查更快捷也更隐蔽。”
宋子期板着脸,轻声呵斥道:“狡辩。”
“女儿不是狡辩。”宋安然态度坚定地说道。
“父亲也看到了资料上的内容,以生铁走私的数量和大致路线来看,完全可以将江南船行的异动联系起来。
女儿有理由相信,江南有船行在暗中协助生铁走私。只要父亲想办法将这两件事情变成一件大案,并且将江家叔侄拖下水,这一次我们就有办法将江家叔侄干翻。”
宋子期呵呵一笑,“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以江忠在陛下面前的体面,就算我有本事将南州的生铁走私同江南船行的异动办成一件大案,也不足以让江忠人头落地。
“可是江忠叔侄插手江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些船行的异动,肯定和江忠有关系。说不定这些生铁就是江忠的。”
宋子期微微摇头,“此事我有主张。该怎么办案,无需你来操心。既然你已经插手了,索性我就交给你一件任务。
你让船行的人去江南调查那几家有异常举动的船行。如今我们没办法直接从江忠叔侄身上找线索,只能从源头找线索。
你要查清楚,这些船行究竟在运送什么货物,数量多少,货物的主家是谁,和江家有没有暗地里的联系。同时还要查清楚,这些货物都被运送到了什么地方,做什么用途。
只有将每一件事情都调查清清楚楚,每一项证据都是铁证,任何人都不能推翻,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扳倒江家叔侄
。”
“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会调查清楚。”宋安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宋子期有些担心地看着宋安然,“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人个个穷凶极恶,千万不能等闲视之。”
“女儿会注意安全。父亲也要保重。山西大案,牵连甚广,女儿担心朝中有人会对父亲不利。”
宋子期笑了起来,“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今日早朝上,有人弹劾为父,说为父贪赃枉法,包庇犯案人员。”
宋安然心头一惊,“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为父不要因为有人弹劾就分心,陛下要为父专心致志的查案。”
宋安然依旧不能安心,“真的不要紧吗?山西大案有可能牵连到皇室宗亲,万一那些人疯起来,到陛下跟前告状,那该如何是好?陛下那么护短,说不定为了安抚皇室宗亲的情绪,会让父亲做替罪羊。”
宋子期轻蔑一笑,似乎根本没将皇室宗亲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对宋安然说道:“安然,我不瞒你。已经可以确定山西大案和晋王有关系。证据我已经交给了陛下,就看陛下会如何处理晋王。”
宋安然心头有些慌乱,“父亲不会有危险吧?晋王会不会派人暗中对付父亲?”
宋子期笑了起来,“你是说晋王会派人来刺杀我?我倒是希望他真的这么做,如此一来,晋王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的。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
你别看陛下对文官们没半点好脸色,动不动就对文官抄家灭族。可是这不代表陛下就能容忍其他王爷派人刺杀文官。
真要有人这么做,这就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我是陛下亲封的左都御史,奉命彻查山西大案。言下之意,我是陛下的臣子,全天下只有陛下有权利对我做出处置。
晋王敢派人刺杀我,他就等着承受陛下的怒火吧。到时候他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听到这里,宋安然松了一口气。
宋安然心头想的是,晋王应该不是蠢货,应该不会蠢到派人刺杀宋子期。就算晋王真的是蠢货,他身边的谋士也会拉住他,不让他乱来。
宋子期将有关于晋王的犯案证据交给了永和帝。
等待了三四天之后,永和帝终于有了反应。永和帝命令锦衣卫指挥使江忠亲自带人去山西调查晋王府。
宋安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感不妙。
以江忠的尿性,他会真的去查晋王吗?他不和晋王同流合污就算是有良心了。
可别到最后,江忠和晋王联合起来,反咬宋子期一口,说宋子期罗织罪名,陷害皇室宗亲。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永和帝一不高兴,说不定又会再次将宋子期下诏狱。
宋安然很担心宋子期。
宋子期却让宋安然不必惊慌
。
他们还有南州生铁走私的筹码。只要能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江忠和此事有关,那么江忠所说的话的可信度,自然会大打折扣。
如果能将生铁走私同晋王府联系起来,哈哈,那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着宋子期。
届时江忠胆敢帮晋王脱罪,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为了彻底扳倒江家叔侄,宋安然下令船行的人加大力度追查江南船行的异动。
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证据,证明江忠和晋王和生铁走私有关系。
就在宋安然忙着调查南州和江南的时候,颜宓彻底从宋安然的生活中消失。随着颜宓一起消失的还有秦裴。
据白一禀报,她已经有二十来天,没在京城遇见过颜宓和秦裴。
两个人就像是玩了一把人间蒸发。
宋安然不稀罕他们出现的时候,两个人三天两头的冒出来。等宋安然惦记着他们的安危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彻底消失。这简直就是花式虐人。
宋安然一边怨念,一边忙碌。
忙着忙着,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份。
天气热得人发慌,宋安然没想到京城的夏天会比南州的夏天更热。而且京城的夏天不仅热还很干燥,害得宋安然上火,嗓子冒烟。
宋安然喝着喜冬精心调制的润喉茶,一边翻看张治送来的各路消息。
这段时间,从南州从江南,陆陆续续传来不少消息,可是这些消息都无法证实江忠和生铁走私有关系。
如今的朝堂上,对付文官,莫须有的罪名足够将一个人钉死。如果那个人恰好惹怒了永和帝,甚至不需要罗织任何罪名,就能让那个人消失在朝堂上。
可是对付永和帝的心腹狗腿子江忠,没有切实的证据,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而且光有切实的证据还不行,还得是涉及造反的大案要案,才会引起永和帝的重视。
所以,即便宋子期的宋安然都肯定江忠和生铁走私有关系,他们依旧不能朝外透露一句,更不能拿着莫须有的罪名去指证江忠。
要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怎么就这么难。
宋安然有些丧气。
喜春从外面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姑娘,庄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
宋安然同时示意喜秋将摆在桌面上的所有资料全部收起来。
庄家人住进侯府已经一个多月,宋安然和庄清梦也渐渐熟悉起来。
庄清梦是庄大人的嫡长女,今年十六,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不过她还没有定亲。原本庄夫人已经替她相看了一门婚事,结果庄大人出事,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庄清梦是个清秀佳人,说话温温柔柔的,却也不失爽朗大方。
庄清梦拿着自己新抄写的诗词,来见宋安然,请宋安然替她点评一番
。
宋安然招呼庄清梦坐下说话,“清梦姐姐,这是冰镇酸梅汤,你喝喝看。要是味道合适的话,一会我让人送一些到静思斋。”
“多谢安然妹妹,这些日子多亏了有你照顾,我们在侯府的日子才会如此顺畅。”庄清梦感激地说道。
宋安然摇头轻笑,“清梦姐姐不用感谢我。沐文表哥托我照顾你们,我自然要尽到责任。你若是想谢,就谢沐文表哥吧。他对你们真的是掏心掏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对谁会如此细心周到贴心。”
庄清梦微微红了脸颊,她尝了一口酸梅汤,笑道:“挺好喝的,好解暑。”
“既然喜欢,那我就命人将酸梅汤送到静思斋。喜秋,你让喜冬分出一半,送到静思斋给庄夫人解渴。”
“奴婢遵命。”
庄清梦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烦安然妹妹。”
“不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
庄清梦将自己抄写的诗词放在宋安然面前,“请安然妹妹替我看看。”
宋安然拿起诗词随意翻看,同时对庄清梦说道:“庄大人已经见过陛下,具体的见面过程我不清楚,家父也没有透露。
据家父所说,过程还算顺利,陛下对庄大人在任上多年所做的事情还是极为满意的。
只是这次案件涉及到锦衣卫,你也知道锦衣卫是陛下的耳目鹰犬,陛下肯定会维护锦衣卫。
庄大人想要扳倒锦衣卫,只怕没可能。不过退而求其次,将江南的锦衣卫干掉,还是有可能的。
清梦姐姐放心,我父亲已经开始在运作此事。他让我转告你们,请你们耐心等待,很快会有新的消息。”
自从庄家人住进侯府,宋安然就承担起给庄家人传话的重担。庄清梦每次借口来找宋安安然绣花讨论诗词,实际上是为了打听庄大人的消息。
虽然庄家人和宋家人都住在侯府,不过宋子期为了避嫌,却不肯见庄太太,只肯让宋安然代为传话。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庄清梦忧心忡忡的,“安然妹妹,你说我父亲能够脱罪吗?锦衣卫冤枉我父亲,说我父亲贪赃枉法,收钱杀人。
还说我父亲故意刁难江南的锦衣卫,阻碍锦衣卫办差,甚至将其中一个锦衣卫的死也算在了我父亲的头上。
你也说锦衣卫是陛下的鹰犬,我担心陛下不肯相信我父亲的话,反而会替锦衣卫出头,将我父亲治罪。”
宋安然挑眉一笑,“何为鹰犬。鹰犬就是替主人看守家门。锦衣卫在江南有担起看守家门的职责吗?
对付锦衣卫,不能说锦衣卫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因为这根本没用,陛下不会理会。
唯一会让陛下在意的就是,锦衣卫到底有没有吃里扒外,有没有偷主人家的东西中饱私囊,还败坏主人家的名声
。
清梦姐姐,官场上的事情我父亲自有主张。我们只需要等候消息就行了。”
庄清梦叹气,“只可恨我不是男儿身,不能替父母分忧。”
宋安然正要安慰庄清梦,突然听到喜春在外面惊声尖叫。
宋安然顿时起身,朝外面跑去。庄清梦跟在后面。
院子里,蒋沐文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子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极为瘆人。唯有那张没有受伤的脸,让人还能认出他的身份。
宋安然心头大惊,蒋沐文怎么会受伤,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势。
“啊……表哥,你怎么样?”庄清梦大声叫起来。
丫鬟们也都被吓住,大白天的,她们哪里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都给我闭嘴!”
宋安然怒吼一声。
一个个都在比谁的嗓子更大声吗?就不怕将隔壁院落里的人引来?
宋安然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些即将惊声尖叫的,已经尖叫的,纷纷闭上了嘴巴,谁都没吭声。
宋安然当即吩咐道:“来两个人将大表少爷抬起来,安置在厢房内。喜春,你守着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凡是需要进出院落的,都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白一,你去将霍大夫请来。喜冬,你去切两片百年老参给大表少爷吊命,另外再熬一碗参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奴婢遵命!”丫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将蒋沐文安置在厢房内,宋安然才将喜春叫到跟前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文表少爷怎么会突然出现?”
喜春难掩惊恐之色,她说道:“原本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在各司其职。结果奴婢一回头,就看到沐文表少爷从房顶上跌落下来,浑身是血。”
“他是自己跌落下来的,还是有人将他丢下来的?”宋安然问道。
喜春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沐文表少爷跌落下来的时候,眼珠子还在动。而且奴婢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怀疑蒋沐文受伤的事情,和调查任务有关。
调查生铁的去向和用途,本来就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以蒋沐文的本事,竟然也会遭受这样惨烈的后果。
霍大夫几乎是被白一提着来的。霍大夫嘴里骂骂咧咧的,大骂白一不是个玩意,不懂尊老爱幼。
宋安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霍大夫深深鞠躬,“白一鲁莽,我替她道歉。还请霍大夫施展妙手回春,救一救蒋沐文的性命。”
霍大夫哼了一声,也没废话,走到床前,先是诊脉,然后检查蒋沐文的外伤。
“伤势严重,失血过多
。老夫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回他,不过老夫会尽力而为。”
霍大夫直言不讳,话音一落,就给宋安然开了一个单子,让宋安然照着单子准备所需的东西。
单子上有药用酒精,有医用器械,有药材,有汤药,有绷带,总之凡是需要用到的东西,霍大夫全让宋安然准备。
单子上的东西,库房内都有。宋安然将单子交给喜秋,让喜秋以最快的时间置办整齐。
东西准备好了,霍大夫将宋安然她们赶出去,不准她们在身边打扰他。
宋安然从善如流,出门之前,给霍大夫深深鞠躬,“请霍大夫务必保住他的性命,我将感激不尽。”
霍大夫冷哼一声,“放心,老夫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宋安然走出厢房,站在屋檐下等候。
庄清梦就站在宋安然身边,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庄清梦望着宋安然,“安然妹妹,现在该怎么办?沐文表哥受这么重的伤,那位霍大夫真的能救回他吗?
而且这样严重的伤势,不禀报侯府,这样做合适吗?安然妹妹,不如现在就派人禀报侯府,让侯府请太医来替沐文表哥诊治。”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清梦姐姐,这里是荔香院。荔香院内,无论事情大小,全由我一人说了算。现在我请清梦姐姐到花厅歇息,安静等候消息。”
庄清梦一脸惊讶,不敢置信,又有些慌张,急切解释道:“安然妹妹,我并不是要质疑你的安排。我只是太担心沐文表哥的安危。
他是侯府嫡长孙,被人伤害到命悬一线的地步,无论如何也该禀报侯府。而且里面那位霍大夫,他真的比得上太医院的太医吗?”
宋安然轻笑一声,“首先,霍大夫原本就是太医。只是后来得罪了宫中的贵人,才被赶出了太医院。
其次,沐文表哥受伤之后,没走正门回侯府,而是翻墙进了荔香院,那就表明他不想让侯府的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
沐文表哥信任我,那我就有责任保证侯府的人不知道他的受伤的消息。现在清梦姐姐明白了吗?”
庄清梦摇头,她不明白。她直言相问,“沐文大表哥为什么不想让侯府知道他受伤的消息?他明明是侯府的嫡长孙。”
宋安然冷哼一声,“嫡长孙又如何?没有娘的孩子,嫡长孙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带不来任何实际的好处,反而还会惹来一身的麻烦。”
庄清梦明显受到了刺激,显然蒋沐文在侯府的处境,比她想象的更加难难。
庄清梦一张小脸苍白如雪,她低声询问,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然妹妹对沐文表哥如此了解,一定和沐文表哥很亲密吧。”
这番话落入宋安然的耳中,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清梦姐姐放心,我不会嫁给沐文表哥。”
庄清梦瞬间涨红了脸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
。”
宋安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庄清梦低着头,掩饰眼中的尴尬之色。她问宋安然,“安然妹妹,沐文表哥的事情不能告诉侯府,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安然回头看了眼厢房,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庄清梦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又明白过来。是啊,现在除了等待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沐文表哥能够活下来,一切问题都能解决。如果沐文表哥有个万一,那么……庄清梦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一直等到天黑,霍大夫才从厢房内出来。
宋安然还算镇定,问道:“人怎么样?救回来了吗?”
霍大夫板着脸,点点头,“救回来了。用了四瓶老夫特制的止血药,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庄清梦喜极而泣。
宋安然也松了一口气,“多谢霍大夫。我会让张治再拨五千两银子给药店,方便霍大夫研制更多好用的伤药。”
“宋姑娘是想累死老夫啊。老夫忙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有喝,如今又要老夫研制新的伤药。宋姑娘,皇帝也不差饿兵,你这么压榨老夫,小心老夫撂挑子不干了。”
霍大夫满是抱怨。
宋安然却笑了起来,“是我不好,考虑不周。喜秋,你快带霍大夫下去歇息,让喜冬准备好酒好菜招呼霍大夫。”
“奴婢遵命!”
霍大夫当即叫起来,“一定要好酒,烈酒,要那种蒸馏过的烈酒。其他酒就别拿到老夫面前现眼,否则小心老夫掀桌子。”
喜秋笑道:“霍大夫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奴婢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这丫头懂事,哈哈……”
霍大夫随喜秋下去歇息。
宋安然和庄清梦一起进入厢房看望蒋沐文。
蒋沐文被霍大夫脱光光,浑身包扎着纱布。伤口以外的肌肤,大部分都裸露在外。
庄清梦一见到这个场面,脸色蓦地涨红,咬着唇,扭过头,不敢再朝蒋沐文身上多看一眼。
宋安然轻笑一声,拿起外袍盖在蒋沐文的身上,好歹让蒋沐文能够见人。
“清梦姐姐,没事了。”
庄清梦闻言,悠悠回头,见到蒋沐文身上盖着外袍,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醒来吗?”
宋安然摇头,“还没醒过来。”
“那我们怎么办。”
宋安然挑眉说道:“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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