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吩咐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料理干净。
账本全部销毁,不留丝毫痕迹。原本的印章和凭证全部失效。从今以后,承郡王和平郡王都不可能在四海商行拿到一文钱。
等到宋安然将事情料理完了,承郡王同平郡王才反应过来。
两位王爷的反应各不相同。
平郡王得知宋安然单方面终止了合作,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让人给宋安然传了一句话:之前的约定依旧有效。
宋安然听到这句话,感到很意外。宋安然问道:“平郡王真这么说?”
白一点头说道:“回禀夫人,平郡王的确是这么说的。”
宋安然挑眉一笑,平郡王的反应有些意思。看来平郡王对他自己很有信心,所以才会让白一带回这句话。
宋安然笑道:“既然平郡王这么有诚意,白一,你替我带句话给平郡王。你告诉他,本夫人期待着和他继续合作。希望他今年福星高照。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本夫人也会非常遗憾。”
白一点头应下:“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见平郡王。”
平郡王的反应出乎意料,承郡王的反应则在意料之中。
承郡王让人带话,他要亲自和宋安然见一面,尽快!
宋安然听了后,嗤笑一声。不过最后宋安然还是答应了承郡王的要求,约定三天后在相国寺见面。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宋安然依约来到相国寺。
相国寺后山,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石凳上,正认真的烹茶。
承郡王来到后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承郡王暗自冷哼一声,甩袖走上八角亭,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好生悠闲。夫人终于摆脱了本王,一定很高兴吧。”
宋安然含笑看着承郡王,平静地说道:“王爷何不坐下来喝杯茶。我们之间合作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话大家坐下说。我相信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承郡王哼了一声,在宋安然对面坐下。duan
宋安然将茶杯放在承郡王面前,笑着说道:“王爷喝茶。”
承郡王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本王还有机会喝到夫人的茶。”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王爷真会说笑。”
顿了顿,宋安然继续说道:“对于终止合作的事情,我想王爷一定有许多话说。我洗耳恭听,请王爷不吝赐教。”
宋安然的态度很诚恳,可是承郡王却非常不满。
在承郡王看来,宋安然就是一个卑鄙的投机者。当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宋安然就选择合作。当他有难的时候,宋安然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宋安然的行为让人极为不耻。
承郡王阴沉着一张脸问道:“夫人单方面终止合作,夫人眼里还有本王吗?”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承郡王,不客气的说道:“我想王爷有必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我们只是合作者,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王爷,本夫人不是你的奴婢,四海商行更不是你的私产。我凭什么不能单方面的终止合作?
至于王爷质疑我眼里没有你,本夫人想反问王爷一句,王爷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将王爷放进心里?”
“你……”承郡王气得脸色涨红,怒不可歇,“宋安然,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以下犯上?”
宋安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果王爷非要在本夫人面前摆王爷架子的话,那今天的谈话就没必要进行。王爷始终没理解合作者的含义,本夫人终止合作也就无可厚非。”
宋安然起身要走,承郡王突然问道:“宋安然,你是不是认定本王赢不了,所以才会终止合作?”
宋安然奇怪的看着承郡王,没想到承郡王这么快就冷静下来。
宋安然重新坐回石凳上,笑了笑,问道:“王爷觉着你能赢吗?”
承郡王昂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本王当然能赢。看来夫人对本王没信心。”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我对王爷有没有信心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的处境,朝中的局势,以及陛下的想法。我同王爷说句实话,我并非对王爷没信心,相反,在诸多皇子里面,我最看好的就是王爷。”
承郡王闻言,疑惑的看着宋安然。
承郡王问道:“夫人既然看好本王,那为什么要终止合作?”
宋安然面目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终止合作,是因为我对现在的局势没信心,对陛下更没信心。”
承郡王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宋安然端起茶杯轻饮一口,然后挑眉一笑,说道:“现在的局势有多紧张,我相信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于陛下那里,王爷有切身体会,就不用我多嘴。”
承郡王目光幽深地看着宋安然。双目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
承郡王长叹一声,说道:“夫人就因为这个原因要弃本王不顾,让本王非常失望。夫人可曾想过,等本王他日度过危机,到时候夫人再想和本王合作,就不是现在的价码。说不定本王会毫不犹豫的将夫人拒之门外,甚至一刀斩断夫人的羽翼。”
宋安然挑眉一笑,顺手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宋安然轻声说道:“王爷说的有理。”
承郡王眼前一亮,以为宋安然会改变主意。
却不料宋安然说了个但是。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承郡王,然后轻声说道:“比起王爷他日得志,一刀斩断我的羽翼,王爷今日已经岌岌可危,更让人心惊胆战。王爷与其在这里威胁我,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度过这次危机。”
见承郡王一脸不满,宋安然就继续说道:“国公府位高权重,早就引起陛下的猜忌。如今陛下有意针对王爷,如果让陛下知道国公府同王爷有合作,王爷你猜猜看陛下会做什么?陛下会不会一刀宰了王爷?”
“宋安然,你放肆。”承郡王大怒。
宋安然嘲讽一笑:“事到如今,王爷还在计较我的态度,这让我怀疑,王爷是不是不知道轻重之分?王爷这些年到底膨胀到了何种程度?
王爷先别急着生气,我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我是真心替王爷考虑。王爷仔细想一想,这个时候继续维持合作,有好处吗?
我们之间的合作看似隐秘,实则处处都有漏洞。只要内卫一出手,我们之间的合作在陛下面前将无所遁形。
届时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王爷自己也能猜到。那个结果,国公府能够承受,只可惜王爷承受不起。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却不领情,真让人伤心。”
承郡王暗自冷哼一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宋安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宋安然单方面终止合作,分明是为了国公府的利益着想。结果到了宋安然的嘴里,摇身一变,就成了为王府着想。
宋安然这一手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承郡王不客气地说道:“巧舌如簧!你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可以任由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宋安然挑眉一笑,“王爷说笑了。王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将王爷玩弄于鼓掌之中。我能做的,最多就是在王爷遇到危机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
承郡王冷笑一声,说道:“你所谓的正确决定,就是弃本王不顾,让本王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危机。宋安然,这可不是合作者该有的态度。”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承郡王,说道:“这次的危机看似凶险,其实并非无法可解。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连这样的危机王爷都没有办法独自解决的话,那么王爷又凭什么去争那个位置?不如趁早认输,做个安分守己的宗室。”
“你……”
“我什么?”宋安然毫不示弱的直面承郡王的目光。
宋安然不客气地说道:“我这个时候终止合作,王爷认为我背信弃义,认为我是小人,认为我置王爷于危险中不顾。
总而言之,在王爷的心目中,这个时候放弃王爷,就等于是罪不可恕。可是王爷从来不肯想一想,我这么做对王爷也有好处。
陛下要查诸位皇子,我和王爷的合作关系,眼看着就要曝光在陛下眼前。这个时候不终止合作,难道还要大张旗鼓的站位支持王爷吗?
王爷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弄死我们几个?王爷不怕死,我却怕死。王爷的目的是那个位置,如果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王爷又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
正所谓,成大事者一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不过是终止合作,就让王爷大动干戈,王爷至于吗?王爷这心胸气度,可不是做大事者该有的。”
承郡王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宋安然,“在夫人嘴里,本王一无是处。既然如此,夫人当初为何要和本王合作?”
宋安然轻声一笑,“王爷误会了。在我的心里,王爷并非一无是处。王爷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道反省。一味自我膨胀,最终害人害己。”
“你放肆!”
宋安然嗤笑一声,“我放肆的事情多了去,王爷真要计较,可计较不过来。”
承郡王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夫人的意思,本王听明白了。夫人不想同本王一起承担风险,只愿意同本王分享成功。像你这样的合作者,全天下数之不尽。”
宋安然嘲讽一笑,说道:“可是像我这样出手大方,有权有势的合作者,全天下王爷也找不出一个。
王爷心头不满,如果想要彻底终止合作,从此我们大家路归路,桥归桥,我没意见。
他日王爷有幸登上皇位,想要秋后算账,我也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后悔自己有眼无珠。总而言之,我绝不会对王爷心生怨恨。
当然,如果王爷将来还愿意继续同我合作,我乐意之至。毕竟像王爷这样有资格争皇位的人,也只有王爷一人而已。”
宋安然虽然口中说到秋后算账,可是宋安然的语气一点都没有为将来担心。
承郡王冷冷一笑,说道:“听夫人的意思,似乎夫人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对自己有信心,所以我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有信心。难不成王爷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信心?”
承郡王没有回答宋安然的问题。承郡王就是死死的盯着宋安然,心中翻江倒海。脑海中闪过吴硕的念头。
承郡王不想给宋安然好脸色看,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宋安然说的某些话非常有道理。
宋安然单方面终止合作,背信弃义,简直是罪不可恕。不过理智的想一想,这个时候维持合作,对双方并没有多少好处。
正如宋安然所说,要是让元康帝知道晋国公府同承郡王有合作,肯定会弄死几个人的。
承郡王将所有的可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对宋安然说道:“夫人所虑,本王都能理解。但是夫人单方面终止合作,让本王非常不满。”
宋安然挑眉,没想到承郡王前一刻还在怒火中烧,下一刻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宋安然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同王爷商量就做了决定,还请王爷见谅。等将来若有机会继续合作,我一定给王爷赔礼道歉,补偿王爷的损失。”
承郡王心里头暗自怒斥宋安然厚脸皮,嘴上却说道:“夫人果然有心,本王承夫人这个情。至于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今日夫人就当没见过本王,本王爷没来过相国寺。”
宋安然含笑点头,“正合我意。”
承郡王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大步离去。
宋安然目送承郡王离去,嘴角扬起,面露讥讽之色。
承郡王比起平郡王真的太着急了。而且承郡王这几年膨胀得太厉害,让宋安然十分不喜。
宋安然端起茶杯,将茶杯里面的水全部都倒在地上。
宋安然对喜秋吩咐道:“将这里收拾干净吧。”
“奴婢遵命。”
宋安然离开八角亭,走出树林,就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镇国公府的世子秦衷,秦裴名义上的弟弟。
在相国寺,在这个时候见到秦衷,宋安然有些意外。心下里都在怀疑,秦衷不会是在跟踪她吧。
秦衷看到宋安然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他真的在跟踪宋安然。
这个时候白一微微摇头,让宋安然放心下来。秦衷应该没看到她和承郡王见面。
宋安然含笑面对秦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世子,真是意外。”
秦衷却直言说道:“并不意外,因为我特意在这里等候夫人,就是想和夫人说几句话。”
宋安然挑眉一笑,心中各种猜测,面上却镇定如初。宋安然说道:“秦世子有什么话,请直说。算起来,秦颜两家也是亲戚,大家不用太过拘谨客气。”
秦衷面无表情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放心,该说的话说完我就走。”
顿了顿,秦衷才继续对宋安然说道:“当初秦裴被夫人所救,后来夫人又送走秦裴,使他逃过追捕,这一点我清楚夫人也清楚,夫人没必要否认。
秦裴现在的下落,我相信夫人也心知肚明。夫人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打听秦裴的下落。
我只是想让夫人替我转告一句话给秦裴。请夫人告诉秦裴,让他有生之年别回中原,别回秦家。秦家已经被他和他娘祸害的够惨了,再也经不起他继续祸害。
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还记得秦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就不该做出对不起秦家的事情。”
宋安然皱眉,说道:“据我所知,秦裴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秦世子这番话又是从何说起?我怎么不知道秦裴这些年有祸害过秦家。”
秦衷哼了一声,“夫人何必在我面前装傻。秦裴做过什么事情,我不信夫人会不清楚。总而言之,请夫人务必转告。如果夫人不肯转告,那也没关系。秦裴敢出现,我就敢杀了他。就算凭我一人杀不了他,还有官府会追杀他。我言尽于此,告辞!”
秦衷走得很干脆,没有片刻的停留。
宋安然紧蹙眉头,说实话,宋安然还真不明白秦衷这番话的来历。对世人来说,秦裴已经失踪了七八年,关于秦裴的一切事情随着时间推移,也慢慢的烟消云散。
可是突然间秦衷突然提起秦裴,很显然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宋安然还不知道。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去打听打听,秦家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至于秦裴的消息,宋安然会找四海商行还有颜宓打听。颜宓在海外有人,宋安然相信,颜宓一定清楚秦裴的下落。
白一领命而去,宋安然则带着人回国公府。
国公府遥光阁内。
颜宓问宋安然:“承郡王的事情料理清楚了?”
宋安然点点头,歪躺在软塌上,“已经料理清楚了。我要终止合作,承郡王就算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颜宓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关心地问道:“他有为难你吗?”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如果恶言相向也算为难的话,那他真的有为难我。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担心。”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为难你了。”
宋安然缓缓摇头,说道:“当初是我决定和承郡王合作,今日终止合作,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所有后果。”
“这话我不赞同。合作的确是由你开始,但是你决定终止合作,却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有任何麻烦,我会同你一起扛。”颜宓郑重地说道。
宋安然扬眉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极为动人。
宋安然笑着对颜宓说道:“要是遇到了麻烦,你当然要替我扛。你是男人,你要保护我。”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亲了亲宋安然的额头,然后说道:“娘子放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宋安然甜甜一笑,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宋安然拉着颜宓,两人都坐在软塌上。宋安然靠着颜宓的肩头,对颜宓说道:“今天在相国寺,我还碰到了秦衷。秦衷让我给秦裴带话,让秦裴不要再祸害秦家。”
宋安然抬起头,盯着颜宓,“大郎,秦衷这番话我不太明白。秦裴已经离开七八年,秦衷为何会突然跑出来说这番话?大郎,你能否为我解惑?”
颜宓握着宋安然的手,没有吭声。一时间,书房内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宋安然站起来,抬手轻抚颜宓的脸颊。
宋安然轻声说道:“大郎,你要明白,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秦衷说秦裴祸害秦家,根据这句话做出判断,只有一种可能,秦裴回到了中原,并且秦家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郎,我说的对吗?大郎,你这么沉默,非要我写信去问船行?你该知道我在船行的势力,不管秦裴坐谁的船回来,我都能打听到消息。”
颜宓突然抱住宋安然,眼中带着笑意,语气却凶巴巴的说道:“安然,你干什么这么聪明?”
宋安然呸了他一声,“哼,到现在还跟我故弄玄虚。颜宓,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亲亲宋安然的脸蛋。
宋安然扭头,对颜宓怒目而视。宋安然说道:“想用这种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颜宓,你妄想。”
颜宓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说道:“你一点都不乖。要叫夫君,不能直呼其名。”
宋安然瞪了眼宓一眼,她又想呸他。这个王八蛋,又在同她玩花样。
颜宓轻抚宋安然的脸颊,柔声说道:“秦裴的确回来了。不过我不乐意让你知道他的消息,所以一直瞒着你。我没想到秦裴会去找秦家人,最后还惊动了你。安然,你放心,我会警告秦裴,让他不要玩火。”
宋安然微蹙眉头,问道:“秦裴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为什么回来?他坐的谁的船回来?”
颜宓说道:“他坐的谁的船回来,我不清楚。至于回来的时间,大约一个月之前,到京城的时间是在数天之前。他回来的目的,就需要亲自问他。”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宓,伸手抬起颜宓的下巴,问道:“夫君,你怎么会不知道秦裴回来的目的?”
颜宓无辜的眨眨眼,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一样,让宋安然怦然心动。
宋安然脸红耳热,心头大骂颜宓耍诈,竟然对她用美男计。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装作义正言辞的模样,坚决不受颜宓的影响。
颜宓正儿八经地说道:“不瞒娘子,秦裴回来的目的,我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他这次回来不会留下,之后还会离开。
我估计他回来,是为了处理当年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安然,你想想看,秦裴如今依旧是朝廷的通缉犯,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他能做的事情有限,十有**是同他的身世有关。”
宋安然放开颜宓,心头赞同颜宓的说法。
当年秦裴离开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
物是人非,继续生活在京城的人已经忘记秦裴的事情,但是秦裴却始终记在心里,心里头始终惦记着京城。
秦裴放不下,所以趁着大家都在遗忘他的时候,他偷偷回来。
不管秦裴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暴露在秦家人面前,实为不智。
颜宓轻声一笑,说道:“秦裴在海外这么多年,武功精进不少。就算秦家对秦裴不怀好意,也奈何不了秦裴。安然,你不必为秦裴操心。真要操心,也该替我操心。我和秦裴约定三日后在城郊比武,安然,我万一输了,那该如何是好?”
宋安然冲颜宓翻了一个白眼。颜宓会输?宋安然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颜宓说这番话,分明是为在她面前装可怜扮无辜。根本原因就是颜宓在吃飞醋。
宋安然对颜没说道:“我想和秦裴见一面,你帮我安排个时间地点。”
颜宓微蹙眉头。他才不乐意让宋安然同秦裴见面。
宋安然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上秦裴,别在我面前装傻。”
颜宓拉着宋安然的手,问道:“安然,你为什么要见秦裴?他那个人没什么值得见的。”
这醋吃的,让宋安然十分无语。宋安然抬手,戳了戳颜宓的脑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年一别,七八年的时间转眼过去。我就想见见他,问问他这些年在海外生活得怎么样。”
“这种问题不需要当面问。你写封信,我替你带去。”
宋安然直接甩了颜宓一个白眼。
颜宓无奈妥协,只能答应宋安然。心中却在咬牙切齿的诅咒秦裴,下定决心要趁早要秦裴赶走,不准秦裴继续留在京城。
颜宓同秦裴之间的纠葛,宋安然不关心。
颜宓同秦裴比武的结果,宋安然同样不关心。反正这两个男人见面总要打一架的,而且每次都分不出输赢来。
等颜宓同秦裴比武结束,宋安然在郊外的山庄终于见到了秦裴。
时隔七八年时间,两人再见面,都生出许多感慨。
在宋安然眼里,秦裴已经从当年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大海锤炼了秦裴,让秦裴的气势更为凛然,以至于让宋安然忽略了秦裴黝黑的肌肤,眼角处的一刀刀疤。
在秦裴眼里,宋安然比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更有魅力。
当年的宋安然,美则美矣,可是气势太强,不输男人。如今的宋安然,生儿育女,不知不觉间,强势中已经有了独属于女人的温柔。
这份温柔,让秦裴心头一颤,再次心动。
秦裴偏头,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去后,才再次看向宋安然。
宋安然含笑说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秦裴点头,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秦裴对宋安然说道:“这次回京城,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见你。”
宋安然愣了下,没想到秦裴会如此直白。
不过宋安然转眼又平静下来,她招呼秦裴落座。又亲自斟茶,将茶杯放在秦裴面前,“请喝茶!尝一尝我的手艺,有没有倒退。”
秦裴端起茶杯,闻着茶香,心中激荡不已。喝下茶水,口中反复回味,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秦裴放下茶杯,眼神定定的盯着宋安然看,显得放肆又直白。
宋安然神情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即便秦裴的眼神火辣辣的,在宋安然的眼里,也能云淡风轻,风一吹就散。
秦裴低头自嘲一笑,终于收回了放肆的目光,含蓄的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浅浅一笑,这才肯开口同秦裴继续说话。
宋安然问道:“这些年在海外过得还习惯吗?”
秦裴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习惯。”
宋安然正在斟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不过转眼,宋安然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的继续斟茶。
斟茶完毕,宋安然轻声说道:“你说的对,京城才是你的故乡,是生你养你的土地。去到海外,即便已经扎根,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家园。”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你突然归来,虽说冒险,但是我完全能够理解。换做我,独自一人去到海外,我也会日夜思念故乡,也会想迫切的回到故乡。”
秦裴轻声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思念这片土地,但是我思念这里的人。”
当说到‘人’的时候,秦裴特意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故乡也好,人也好,总而言之,你对京城有留念。”
秦裴抬头四下看了看,窗外就是花园。花园很大,只可惜季节不对,花园里几乎没有可供观赏的景色。
秦裴说道:“你一定是想问我,这次回来会不会留下?”
宋安然笑了笑,没说话。
秦裴肯定地告诉宋安然,“这次回来,只是想四处看一看,将未了结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离开,会真正的扎根海外。”
宋安然抬头看着秦裴,犹豫了片刻,问道:“我能问一问你想了结什么事情吗?”
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另外,我想找机会给父母扫墓。”
无论是报仇还是报恩,宋安然都不意外。当听到为父母扫墓的时候,宋安然眉眼一跳,这才是让宋安然吃惊的地方。
秦裴口中的父母,自然是指吕氏同泰宁帝。
吕氏就罢了,估计没谁会去真正关注吕氏的坟墓。可是泰宁帝,这可是禁忌。世人轻易不会提起泰宁帝三个字,只因为泰宁帝早就被皇室打上了异类标签,那就是个不可触及的底线。
而且泰宁帝的坟墓,也不是秦裴想去就能去的。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报什么仇,报什么恩?”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当初在永和帝面前揭穿我的身份的人是马长顺马公公。马公公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徒子徒孙,他留在内卫的势力还在。这些人当初杀我母,杀我父,逼着我出走海外,此事不能不做个了断。”
宋安然微蹙眉头,等着秦裴的下文。
秦裴喝了一口茶,有些留念这样的味道。不过转眼间,他又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思念全部赶出了脑海。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秦家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养育我长大,给我身份,给我相应的地位,我该报恩。”
宋安然张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秦衷找过我,他让你不要靠近秦家。他认为你的归来,目的就是为了祸害秦家。”
秦裴闻言,苦笑一声。摇头说道:“秦衷的想法我理解。毕竟我和我娘都给秦家带去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我……罢了,秦家人都不乐意见我,我也就不用自讨没趣的上门讨嫌。”
说完,秦裴拿出一个木匣子,就放在宋安然的面前。
然后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知道秦家欠了颜家七十万两。秦家无力偿还,我替秦家还这笔债。请夫人收下这些银票,从今以后秦家的债务一笔勾销。”
宋安然的手放在匣子上面,她轻抚匣子表面上的纹路。暂时不用管匣子里面的银票,单是这个匣子就价值连城。
以宋安然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匣子是用金丝楠木制作,做工精良。
宋安然调侃道:“你在海外这些年,看来得了不少好东西。”
秦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宋安然,“我知道你喜欢这些物件,所以特意带回来,希望你不要嫌弃。要是你不喜欢我送的,就当它是一件普通的匣子,只用来装银票。”
宋安然笑了笑,对秦裴说道:“你有心了。”
宋安然打开匣子看了眼,银票放在匣子里面,码的整整齐齐。
宋安然再次问道:“你真要替秦家还这笔欠债?”
秦裴点头,“秦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用这些俗物来偿还一二。”
宋安然对秦裴说道:“此事我会如实告诉镇国公。”
秦裴自嘲一笑,“夫人请便。”
宋安然又问道:“你对秦家这么有诚意,或许镇国公肯见你。”
秦裴摇头,“不用见面。我和他之间……我们没有话可说,我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
秦裴的心情很复杂,他和镇国公名义上父子,可实际上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镇国公见到他,肯定会想起被母亲吕氏背叛的事情。
秦裴见到镇国公,则会想起当年那些怨恨何等的可笑,想起自己的生父泰宁帝何等的可悲。
宋安然理解的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不见秦家人,那我会把你的诚意带给秦家。”
“多谢!”秦裴真诚地说道。
宋安然含笑摇头:“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茶,两人之间不知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
秦裴看着宋安然,在心里头描绘着宋安然的容貌。宋安然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做各种猜测。
喝完一杯茶,宋安然再次开口说道:“你想报仇,报仇的对象还是内卫,其中风险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该清楚。我不会阻止你报仇,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加珍重。活着不易,可是既然活着,就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秦裴看着宋安然,突然笑了起来,“谢谢你,安然!谢谢你的关心。”
秦裴看着宋安然的目光饱含深情。他永远不会告诉宋安然,这一番关心的话语,对他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秦裴在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可是宋安然的一番话,却让秦裴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不该死,他活着还有别的意义。
活着不易,却不等于就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老天爷给人一条性命,在老天爷没收走之前,就该好好珍惜。
秦裴咧嘴一笑,再次说道:“谢谢你,安然!”
此事他对宋安然的称呼,从夫人变成了安然。只因为秦裴找回了曾经的感觉。那些感动的,心动的,难过的,伤心的,愚蠢的,糊涂的,精明的,聪明的……一切一切,不管回忆是美好还是痛苦,那都是属于他最宝贵的财富。
这份记忆,这份感动,足以让他抵抗住海外孤寂的生活,让他坚持到最后。
宋安然侧头看着秦裴,她有点不动秦裴的心情。不过见秦裴笑起来,宋安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笑着说道:“不用谢我。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秦裴哈哈一笑,“你放心,我肯定能长命百岁。”
秦裴笑过之后,又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那一抹苦涩的笑容。
宋安然含笑问道:“在海外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有没有想过成一个家?”
成家?
秦裴恍惚了一下,他看着宋安然,摇头诚实地说道:“没有想过。”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应该是泰宁帝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就没想过将泰宁帝的血脉繁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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