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他自掏腰包修宫殿修园子,这是绝对没可能的事情。
元康帝算是看清楚了朝臣们的态度,他要是敢在早朝上提起此事,文臣们就敢喷他一脸口水。
元康帝哼了一声,直接给工部侍郎下旨,让工部左侍郎负责营造宫殿和园子。至于银钱,全从户部拿。
工部左侍郎姓高,人称高大人。
高大人接到这份旨意,着实兴奋了一下。高大人一直想找机会讨好元康帝,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元康帝要修宫殿修园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终于有了一展所长的机会。高大人激动的脸色泛红。
至于银子,高大人根本没就没担心过此事。
陛下下旨让户部掏银子,户部敢不给。户部要是不给银子,他就带着人大闹户部。
不得不承认,元康帝看人的眼光很准。知道高大人有做弄臣的潜质,于是干脆将修宫殿修园子的事情交给了高大人。至于工部尚书,直接被元康帝给忽略了。
当然,做到这一步还不够。因为光靠高大人一人,绝对没办法从户部要来银子。
元康帝开始拉拢一部分内阁大佬,同时打击一部分内阁大佬。元康帝用着自己的智慧手段,分化瓦解内阁同盟。
与此同时,元康帝开始卡住吏部的任命书,以及兵部拨款的文书。
元康帝一套组合拳耍出来,让不少朝臣都傻了眼。
元康帝不经朝臣商议,直接下旨让工部营造宫殿园子,本就有乾坤独断的嫌疑。可以说开了一个极坏的头。
由此,朝臣们联想到曾经乾坤独断二十多年的永和帝,那简直是文臣们的噩梦。所以文臣们不能纵容元康帝,不能让元康帝变成第二个永和帝。
朝臣们通过各种方式喷元康帝,才不管元康帝的头痛症会不会犯,反正就是要将元康帝喷个体无完肤。
元康帝怒气升腾,文臣可恶,实在是可恶。竟然在早朝上公然指责他为昏君,说什么大肆铺张浪费,是在糟蹋民脂民膏。
元康帝咬牙切齿,心头痕恨极。户部一文钱都还没出,何来铺张浪费,何来糟蹋民脂民膏?
元康帝没同文臣们吵架,他就一张嘴也吵不赢文臣。于是元康帝干脆卡住吏部的任命书,卡住兵部的军费文书,包括所有送到宫里的奏章,无论大小事情,全都留中不发。同时加快速度,分化瓦解内阁。
朝堂乱斗成一团,宋子期和颜宓这对翁婿却稳坐不动,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这场大戏。
私下里,宋子期告诉颜宓,“耐心等待,机会很快就有了。”
“岳父大人明鉴,小婿并不着急。小婿反倒是担心岳父大人,万一元康帝对岳父大人出手,该如何是好?”
宋子期冷冷一笑,说道:“本官早有准备。无需过多担心。”
颜宓笑了,他其实根本不担心宋子期。以宋子期的本事,这样的风浪还拦不住他。
颜宓说道:“元康帝打定主意要修宫殿修园子,现在能阻拦一时,最终朝臣还是会妥协的。岳父大人可有想过从中取利。”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官爱惜名声,自然不能亲自下场捧元康帝的臭脚。工部的高大人是个很好的人选,元康帝这次没有选错人。等过段时间,本官会对高大人面授机宜,届时这场乱局也该结束了。到时候,你也能顺利弃文从武,重掌兵权。”
“岳父大人费心了,小婿感激不尽。”颜宓恭恭敬敬地给宋子期行了一个大礼。
宋子期捋着胡须,问道:“重掌兵权后,你可有打算?”
颜宓面露杀意地说道:“当兵就要打仗。就算没有打仗的机会,小婿也会制造机会带兵出战。等小婿重掌兵权后,京城非小婿久留之地。小婿会想办法带兵长期滞留在外。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安然。”
宋子期肯定地说道:“无妨,安然非一般小女子,她能理解。你的策略是对的,重新掌握兵权后,你就不宜继续留在京城。
吴国公是前车之鉴,以前百战百胜,勇猛无敌的吴国公,自从回到京城后,就成了被圈养起来的吉祥物。
你若是不离开京城,你的下场就如现在的吴国公。兵权交给下面的人掌控,永远没有自己掌握兵权来得好。”
“岳父大人说得有理。这些年,陛下蚕食西北的军权,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即便有容玉在西北支应,依旧不能阻挡大势。”
颜宓回想这几年西北边军遭遇数次大清洗,忍不住一阵唏嘘。
元康帝想要掌控西北,首先就得扫清吴国公府在西北的影响。第一次,元康帝被诈死的容玉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得不暂时收手。后来,元康帝学精明了,从小处入手,等到诈死的容玉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数次的大清洗,让吴国公府在西北的势力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要不是有容玉躲藏在西北搅局,只怕吴国公坟头上的草都已经有一人高了。
如果吴国公能够离开京城,回到西北,那么吴国公府的难题就将迎刃而解。
容玉再厉害,他毕竟是贼,而且还是身份见不得光的贼。很多事情他能做,可是官场上的事情他插手不了。这就是容玉的短板。
吴国公则不然,只要吴国公能够出现在西北,就能从官面上整顿西北军事,将西北军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上。
奈何元康帝不是傻子,说什么也不会放吴国公离开京城。就算将吴国公养成了废物,也比将吴国公放回西北要强。
至于定国公,本就是外戚,就算元康帝让定国公出京掌军事,定国公也不敢。就怕引来猜忌,全家老少都要跟着陪葬。
说起来三大国公府很牛逼,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处在三大国公府的位置上,所受到的掣肘和限制,比一般官宦勋贵多了去。这也是为什么三大国公府必须抱团抗争皇权的原因。
现在颜宓要以晋国公的身份重掌兵权,并且还要带兵出京,长期游离在京城之外,此事很难。若非有宋子期这样的大牛相助,单靠三大国公府未必能够办成此事。
当然,颜宓重掌兵权只是第一步。最难的是带兵出京。
元康帝如今防备武将就跟防备反贼一样,怎么可能轻易让颜宓带兵出京。
颜宓想要出京,就需要一个契机。
宋子期给颜宓找到了一个契机,只待宋安然协助,时机一到,颜宓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兵将出京打仗。
元康帝有一套组合拳,却不知宋子期颜宓和宋安然也有一套组合拳。而且他们的组合拳,会将元康帝打得头顶冒烟,暴跳如雷。
元康帝打定了主意要修宫殿修园子,谁都阻止不了。胆敢阻止的人,元康帝是恨得咬牙切齿。朝中大佬,元康帝暂时动不了。像那些御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抓到诏狱里面关起来。
朝中紧张气氛加剧,内阁有人提议退让。这么争斗下去,朝堂乱来,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有人想退,有人则坚决反对。这样一来,全如了元康帝的意,内阁如元康帝预期的那样分裂,斗争。
朝堂上乱斗了一个月,耽误了许多政事,就连老百姓都在骂朝臣们拿了俸禄不干事,全是一群窝囊废。
到了这个时候,朝臣已经没有多少底气继续斗下去。除非真的可以不顾民生,不顾天下人的非议。再说元康帝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很多朝臣在中途改弦易撤,加入了支持皇帝的阵营。
说白了,这就是利益博弈。
最后,朝臣妥协。户部答应两年内,给三百万两用于修宫殿修园子。
三百万两远远不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但是元康帝却很满意,他成功的在朝臣里面撕开了一个口子。今年户部拿出三百万两,明年他就有办法逼着户部再拿出三百万两。
说到底,人一旦习惯了妥协,就会变得越来越软弱。同理,政治上一旦习惯了退让,也会变得越来越软弱。
不少朝臣们面对这个结果,几乎痛哭失声。
而大家都没发现,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等到元康帝一道旨意,任命颜宓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南府军。原先的户部左侍郎另有任命的时候,无论文武大臣,都惊呆了。
颜宓弃文从武,这一招让人看不懂,完全看不懂。感觉就像是一个蠢货在胡来一样。
颜宓立志做文官,而且已经做到了三品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只需再磨炼几年,就能更进一步。这个时候放弃,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当然,也有一眼看穿颜宓此举深意的人。
甚至连颜宓和宋子期私下里的行动,也有聪明人猜了出来。不过大家都有默契,什么都不说,就让其他人猜去吧。
至于元康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宋子期答应他,只要让颜宓重掌南府军,宋子期就会暗中助他从户部拿钱修宫殿修园子。
宋子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户部果然拿出银子。元康帝也要遵守承诺,任命颜宓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品级一下次从正三品,跃升到正一品。当然,以颜宓晋国公的身份,颜宓完全当得起。
事情看似尘埃落定,实际上一切只是开始。
国公府遥光阁书房内,宋安然指着舆图,手指放在两湖地面上。
宋安然沉声说道:“自前年开始,两湖连遭水灾旱灾。这里本是鱼米之乡,当地老百姓富足,所以就算连连遭灾,当地老百姓还能活下去。
可是这个情况,在今年发生了改变。自今年开春,两湖地界就没下过一场雨,当地百姓数年积攒下来的家业即将毁于一旦。
据四海商行传回来的消息,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卖儿卖女,有的地方已经有人上山为寇。灾情不缓,当地情况会持续恶化下去。
现在那边就如一个火药桶。等到秋收,大家见粮食难以为继,需得易子而食才有活命机会的时候,这个火药桶就会砰的一声巨响,将整个大周炸个天翻地覆。届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颜宓看着宋安然,说道:“我以为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遭灾。”
宋安然挑眉一笑,“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遭灾。但是我不是官府,我没有义务救灾。
就算我以四海商行的名义去救灾,真正能落到百姓手里面的粮食也少得可怜,最终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与其延缓大灾变的发生,不如干脆一点,加快这个进程,助你一臂之力。等到你的军队达到两湖,四海商行就会全力配合你赈灾。
届时你将那些贪官污吏就地正法,腾出来的位置,正好方便我们的人补缺。顺便我还能在当地招收一些失地无产的人去海外搏命,为我们海外基地做建设。
怎么样,我这个机会是不是比现在拿粮食出来协助当地官府赈灾强多了。”
颜宓笑了起来,“娘子运筹千里,为夫甘拜下风。”
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少拍我马屁。我已经替你们做好了前期准备,接下来你能不能带着兵将出京,就得看你的人在两湖能挑起多大的动静。”
宋安然的四海商行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扎根两湖。
如今颜宓想要带兵出京打仗,想要实现这个目的,位于两湖的四海商行将起到关键作用。
月前,颜宓已经暗中安排人前往两湖,目的就是挑起当地山匪灾民提前造反。当那些山匪灾民造反,当地兵将无力平反的时候,势必会求助京城。
届时只需要在朝中推动一番,元康帝就只能捏着鼻子让颜宓带兵出京评判。
颜宓一出京,犹如蛟龙入海,届时元康帝想要节制颜宓,可能性非常小。
有了眼宓领兵在外,晋国公府的安全基本保证。只要颜宓不死,元康帝就不敢动晋国公府。
这是一套连环计,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小心翼翼,不可出半点差错。一旦让元康帝提前察觉颜宓的意图,那么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颜宓派到两湖的人全是精锐,所以颜宓有信心打好这一仗。
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九月,秋收过后,当京城的人还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时候,两湖传来急报,两湖有人杀官造反,已经有两个县城被反贼攻陷。当地守备无能,不到一个回合,就被反贼打得落花流水。
消息到了朝中,朝臣哗然。堂堂太平盛世,竟然有人公然举反旗造反,真是狠狠抽了朝臣一巴掌。
元康帝得知此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凡是当皇帝的人,最怕老百姓造反。老百姓造反,就说明他不是个好皇帝,老天爷要惩戒他。而且老百姓造反,如果不能及时扑灭,一旦扩散,其影响将是全天下。
元康帝和朝臣们商量了一番,当天下旨,调周边省份的兵将进两湖平叛。
只是还没等到兵将们进入两湖,反贼又打下了两座县城和一座府城,并且杀了知府大人,以府城为根据地,一副要占地为王的姿态。
这可将元康帝气坏了,反贼就是反贼,竟然敢坐地为王,莫非还想推翻大周皇朝吗?
元康帝连下数道旨意,催促那些久不练兵的地方军队前去平叛。地方军队早在永和朝末年的时候已经开始腐朽。到了元康朝,这些地方军队已然腐朽不堪,毫无战斗力可言。最多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替当地官员维持一下治安。
真的对上反贼,这些地方军队跑得比谁都快。
离第一道平叛的圣旨已经过去半个月,这些地方军队才慢悠悠的走出自家地盘,说到底就是为了拖延。
拖到实在不能拖了,然后就开始叫苦,给上峰要银子要粮食要兵器要马匹。反正这些地方军队,总有办法将战事拖延下去,坐视反贼坐大。
不过走得再慢,也有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当地方军队到了反贼地盘,第一场仗就几乎输了个精光。
官兵连夜朝京城求救,反贼势大,地方兵力不足,需得京城发兵平叛。就算京城不发兵,好歹朝堂也要给点支持,比如银钱,兵器,粮食等等。
元康帝得知消息,气了个半死。他是没想到地方军队如此不堪,一个回合就被打回了原形,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下子朝堂上就吵了起来。
地方军队不堪使用,必须派京营南下平叛。
有人觉着派京营南下,劳民伤财,不如派钦差南下。
可就算要派钦差南下,也要先打两场胜仗,杀杀反贼的气焰,才能说钦差的事情。
说到打胜仗,领兵人选乃是关键。这一下,朝臣们又开始吵了起来。文臣同文臣吵,文臣又同武将吵,武将也同武将吵,大家吵成了一锅乱粥,还是没有吵出一个名堂来。
元康帝坐在龙椅上,气的眼前发黑。当真大周皇朝不是这些当官的,一个个有时间吵架,就没时间想出点对策。
如今连修宫殿修园子都暂停了,就是为了两湖的叛乱。
元康帝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明君,奈何官员不给力。
元康帝怒拍桌子,高声一吼,“都给朕闭嘴。谁敢再吵,诏狱伺候。”
所有人乖乖闭上嘴巴。
元康帝接着说道:“内阁同五军都督府,后日之前必须拿出平叛方略。若是拿不出来,朕不介意杀几个一品大员。要是有人不信,那就试试看。”
元康帝撂下这话,甩袖离去。
结果没等到后天,在第二天,三皇子就站出来,请旨南下平叛。三皇子说得慷慨激扬,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结果却被元康帝怒斥,命他回去反省。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一个连战场都没见过的人,也敢平叛,真当元康帝是三岁小儿,不知兵马?三皇子分明是想占个平叛的名分,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至于打仗,自有会打仗的人操劳。元康帝自然不会让三皇子如愿。元康帝将三皇子臭骂一顿,连带着其他皇子也被牵连。
到了元康帝定出的最后时限,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一起拿出了平叛方略。
由京城出兵,南下平叛,同时收拢当地的溃兵,整顿当地兵事。至于反贼,该杀就杀。
领兵的人,有人提议吴国公。吴国公百战百胜,勇猛无敌,实乃领兵平叛的不二人选。
元康帝一听到吴国公三个字,顿时脸色就黑了。他好不容易将吴国公困在京城,又怎么可能再将人放出去。
元康帝想都没想,就将吴国公给否定了。
接着有人提议定国公,毫不意外,同样被元康帝否定了。
最后终于有人提议颜宓领兵。颜宓年轻,懂军事,而且是文臣转武将,到了地方上有资格节制当地的文官。而且南府军大部分都是南方人,能够最快速度适应南方的气候,不用担心水土不服造成军队战斗力下降。
元康帝潜意识里就要否决颜宓。
可是某个人某句话提醒了元康帝。
“如果不派颜宓领兵出战,京城将门无人有资格领兵出战。勉强提拔一人上来,只怕不能服众,最后愧对陛下信任,致使两湖局势糜烂,影响全国。”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兵部尚书。
元康帝搜寻内卫的消息,兵部尚书同颜家并无来往。这么说,兵部尚书替颜宓说话,是一心为公?
元康帝心有疑问,却没找到线索。
元康帝不想让颜宓领兵出战,元康帝让人继续挑选合适的将领。挑选来挑选去,还是限于三大国公府,跟八家侯府。奈何,侯府将门子弟有资格有威望领兵出战的人没有。
如果只是一般的战事,随便点一个人领兵就行了。可这次是关系到平叛,一个不好,反贼趁机坐大,星星之火燎原,说不定就会颠覆半壁江山。
而且两湖离财税重地江南实在是太近,上至元康帝,下至朝堂都不敢冒险让反贼坐大。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讨论到颜宓的头上。
元康帝皱眉,他不放心颜宓。颜宓生有反骨,放他出去,只怕不妙。
却不料,宋子期出列,说道:“陛下如果不放心晋国公,那就派一名监军。”
元康帝眼前一亮,是该派个监军。
“该派何人为监军?”
宋子期再次说道:“以皇子为监军,陛下意下如何?”
元康帝微蹙眉头,他想派太监做监军。结果刚刚流露出这个意思,就被文武大臣喷了个半死。让太监做监军,这是要让太监乱政吗?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因为两湖局势紧张,元康帝不得不妥协,任命颜宓为平南大将军,同时任命平郡王为监军。
之所以选择平郡王,这里面也是有一番博弈。
旨意一下,颜宓就要准备点兵出京。
到此,宋子期,颜宓和宋安然的全盘计划终于成功。后面的事情,就要看颜宓如何去做。
朝廷只给了颜宓三天时间,而且颜宓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军营做准备工作。留给颜宓同家人分别的时间,只有区区两个时辰。
颜宓先去见了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很舍不得颜宓离京,却也知道这是颜宓必须做的事情。
颜老太太拉着颜宓的手,郑重嘱咐:“此去一路小心。”
“老太太放心,孙儿一定会凯旋归来。”
之后,颜宓又去见老国公。
老国公同颜宓分析了一下朝中和地方上的局势,提醒颜宓外出领兵时需要注意那些事情。最后,老国公给了颜宓一份名单,告诉颜宓那些人可用那些人不可用。
颜宓收了名单,告辞老国公,最后才去见安然和三个孩子。
宋安然心知颜宓此去,只怕几年时间都不会回京。心中倍感伤感。
不过宋安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她不愿意影响颜宓出征的心情。
颜宓对阳哥儿说道:“等为父离京后,你就去军营报道。我已经和军营里的人打好了招呼,他们会以对待军人的方式对待你,所以你别想仗着身份乱来。”
阳哥儿一本正经地回答:“父亲放心,儿子不会堕了国公府的名声。”
颜宓暗自点头。
颜宓又叮嘱垚哥儿,“父亲不在家,你要听你母亲的话。如果敢惹你母亲生气,等老子回来,非得将你揍个半死。”
垚哥儿眼眶里含泪,很显然是被凶神恶煞的颜宓给吓住了。
颜宓狠狠瞪了眼垚哥儿,“我的话记住了吗?”
垚哥儿微微点头,害怕地说道:“儿子记住了。儿子不敢惹母亲生气。”
“如此甚好。”颜宓冷着脸说道。
还不到一岁的筝丫头,被奶娘抱在怀里。
颜宓从奶娘怀里抱过筝丫头,亲亲孩子的脸颊。筝丫头很不给面子,嫌弃颜宓的胡子扎人。扭头大哭起来。
颜宓无奈一笑,宋安然赶紧示意奶娘将筝丫头带下去。
阳哥儿也拉着垚哥儿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就只剩下宋安然同颜宓。
宋安然替颜宓整理衣衫,轻声说道:“在外一定要保重自身。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此去,不知何时会回来。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坐镇,没人敢乱来。”
宋安然突然退后一步,看着颜宓的目光,犹如是在对待一件珍品。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我在京城等你回来。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带着孩子出京找你。”
颜宓伸手就将宋安然搂在怀里:“放心,我肯定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岂有不回来的道理。”
“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颜宓在宋安然的红唇上重重的落下一吻,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宋安然就站在门口,目送颜宓带着亲兵家将以及小厮护卫离开国公府。
喜秋伺候在宋安然身边,轻声说道:“夫人别难过。”
宋安然摇头,笑了起来,“我不难过。国公爷为国征战,理工建业,我怎么会难过。我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随他一起沙场杀敌。”
喜秋一头瀑布汗,宋安然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让人完全猜度不到。
颜宓离开国公府,进入军营,整顿军事。三日后,颜宓率兵离开京城。
这一次宋安然没去送。宋安然不太喜欢离别,尤其是连着两次离别。
白一去了。白一回来后,将自己的所见所谓告诉宋安然。
听着白一的讲述,宋安然感觉身临其境。
大军离京之后,宋安然就开始计算着时间。时不时的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颜宓送回来的消息很少。朝廷盯着颜宓,元康帝盯着颜宓,全天下都盯着颜宓。颜宓不方便给宋安然送消息。就算要写信,信中内容也是极为简单。
宋安然的消息来源,主要开始靠着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遍布全国,颜宓行军路上也有四海商行的商铺。这些商铺既是用来做生意,同样也能用作传递消息。靠着这些商铺,宋安然也能及时的掌握大军动静。
半月后,颜宓到达两湖,整顿军备,收拢溃军。然后出兵攻打反贼。
反贼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人多,还有一股血气,才能将当地官兵杀个落花流水。
如今大周的正牌军到来,又是颜宓这个杀神领军,情况自然不同。
第一仗,颜宓亲自督战,大获全胜,收复两座县城。不过颜宓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命军队原地休整。同时将大胜的消息送到京城,好歹要给京城一个交代。用胜仗证明当初朝臣选择颜宓做统帅是正确的。
颜宓打了胜仗,朝臣高兴,元康帝也高兴。他们高兴,就不会找颜宓的麻烦。
颜宓下令军队原地休整,不肯乘胜追击,引起了监军平郡王的怀疑。
之前在行军路上,平郡王同颜宓客客气气的。他知道自己不懂兵,所以也未曾在军事上面指手画脚。
可是如今官兵大胜,贼寇惊慌失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应该乘胜追击。颜宓却反其道行之,只命官兵就地休整。
平郡王找到颜宓,想试探一下颜宓到底有何打算。
颜宓丝毫不意外平郡王找上门来。
颜宓同平郡王客客气气的,对于平郡王的疑问,颜宓全程打哈哈,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敷衍平郡王。
平郡王心生恼怒,问道:“国公爷将本王当三岁小儿哄骗,是何居心?”
颜宓撩了撩眼皮,就没给平郡王一个正眼。如果在京城,颜宓还会有所顾忌。如今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颜宓行事完全是肆无忌惮。
平郡王恼怒不已,“国公爷为何不说话?”
颜宓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军国大事,岂能说与你听。”
平郡王厉声说道:“本王乃是监军?”
颜宓半眯着眼睛,说道:“那请问监军大人,本国公可有做出不恰当的事情?第一战就收回两座县城,王爷却还嫌不足。是不是要等下面的兄弟都累死了,让反贼有机可乘,王爷才甘心?本国公倒是要问问王爷,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莫非王爷的屁股朝着反贼?还是说王爷打算利用反贼,威胁陛下立你为太子?平郡王好大的胆子啊。”
“你胡说八道。颜宓,你休想栽赃本王。”平郡王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颜宓呵呵冷笑两声,“想让本国公不栽赃王爷,王爷最好本分一点,别再本国公面前指手画脚,教本国公怎么打仗。如若不然,在给陛下的奏章里,本国公一不留心,就添上两句关于王爷的非议,最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本国公概不负责。”
平郡王指着颜宓,心中大恨,“颜宓,你在威胁本王!”
“威胁你又如何?”
平郡王哈哈一笑,“颜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给父皇写信。我倒是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掌兵。”
颜宓爽颜微眯,大吼一声,“来人!监军王爷得了失心疯,暂时不能理事。将王爷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以免王爷伤了自己。”
“卑职遵命。”进来的是颜宓的亲兵,只听颜宓的吩咐。
平郡王大惊失色,“颜宓,你敢?”
颜宓冷冷一笑,说道:“王爷记住,在军营里,本国公说了算。谁敢忤逆本国公的命令,就休怪本国公不给他脸面。将人带下去。”
亲兵上前,强行将平郡王带走。
平郡王愤怒的甩开亲兵,“本王自己会走。”
然后平郡王回头,目光阴森森地盯着颜宓,“颜宓,我们走着瞧。这笔账本王迟早要和你算清楚。”
“随便。”
颜宓满脸不在乎。
平郡王被亲兵押了下去,关在客房里,两房门都出去。平郡王怒火升腾,将客房里的一应物件全砸了个粉碎。可是不管他怎么砸,都没人理会。至于平郡王自己带来的人,全被颜宓给关起来了。
京城没人知道颜宓跋扈,软禁监军皇子的事情。大家都还沉浸在颜宓首战告捷的喜悦中,盼着颜宓乘胜追击,将反贼全部干掉。
朝臣们期盼注定落空。颜宓要将这场平叛打成持久战。打不成持久战,也会在周围制造新的反贼出来。
这年头有人乐意造反,颜宓也乐意同这些反贼周旋。所谓养寇自重,就是颜宓这样的。
宋安然清楚颜宓的计划,宋子期不清楚颜宓的计划。但是宋子期能够猜到颜宓的打算。
同样能猜到颜宓打算的人还有不少,比如困在京城寸步难行的吴国公,定国公,以及远在西北的容玉。
……
西北,一群马贼骑马停在山巅上,俯瞰远方府城。
下属请示是否要行动,容玉摆手,示意不急。
西北风霜如刀,在容玉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容玉心头大骂贼老天,颜宓那个王八蛋光明正大的养寇自重,而他却只能沦为马贼。碍于精兵策略,他的马贼队伍一直不能扩大。
容玉咬牙切齿,他真想带人南下,到颜宓的屁股后面,杀颜宓一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颜宓被他杀个屁滚尿流,容玉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容玉脸色越发阴沉,心情越发糟糕。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改变策略。首要一点,就是要有人,要有大批的人口。光是手上这点人,想干点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容玉微微眯起眼睛,或许他真的该和颜宓做点生意。
一个主意逐渐形成。数日后,狂风卷着风沙,遮掩了大家的双目。数十骑朝南方飞奔而去,更带去一阵阵尘土。这些人自马贼窝里面出来,带着容玉的亲笔信前往两湖面见颜宓。
滚滚风沙,风云变幻。元康帝能不能收拢西北的兵权,还需拭目以待。
两湖地界,颜宓稳步往前推进。有人指责颜宓推进太慢,致使百姓受到更多的磨难,也给了反贼喘息的机会。
对于这些指责,颜宓一概不理。
颜宓坚持自己的计划,在两湖稳扎稳打。
如果有人胆敢到他面前叽叽歪歪,对他指手画脚,那么颜宓也不会客气,直接十杖军棍。打不死命大,打死了活该。
颜宓用严酷的手段堵住了一切非议,却堵不住朝臣议论。
颜宓推进得太慢了。这让那些急于见到成绩的人非常不满。
颜宓到两湖才一两个月,就已经有人开始弹劾颜宓。
有人弹劾颜宓纵兵扰民,有人弹劾颜宓贻误军机,有人弹劾颜宓嚣张跋扈,殴打朝廷命官。
一世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颜宓头上。
身为颜宓的妻子,宋安然也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不少人将宋安然过去做的事情翻出来,尤其是四海商行几乎成了靶子。
什么为富不仁啊,什么扰乱市场,哄抬价格,与民争利,等等罪名不要钱似得砸在宋安然的头上。
宋安然身处风口浪尖,却无丝毫畏惧。因为宋安然知道,只要颜宓领兵在外,京城内就没人敢动她。
不过为免落人把柄,自颜宓离京后,宋安然一直保持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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