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其它的御医也都陆续赶到,施展浑身解数,救人亦是救己。
当终于全部处理完毕后,赵御医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虚弱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萧亦然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苍白的脸上褪尽所有的血色,痛苦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紧紧盯在苏若雪的身上。看着被整个包成粽子的苏若雪仍在那儿不停地轻颤,气息也越来越弱,几乎就快要感觉不到。
他坐到苏若雪身旁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如泣如诉,可不管他怎么喊,苏若雪也没有睁开眼睛,甚至没有半点反应。正当萧亦然黯然失望时,苏若雪终于有了反应,可这反应却让萧亦然差点连心跳都要停止——
苏若雪的口中开始不停向外吐着血,一股一股,接连不断的,似要将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净!
一名御医见状急忙从随身带的药箱中取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金针,迅速扎向苏若雪头部的几处大穴……
经过一柱香的努力,血是慢慢止住了,却像是再无血可吐,而非身体机能的阻止。
萧亦然只觉她身体冰凉,心中生出无尽恐惧,颤声问道:“她怎么样?为什么不见好转,反而……”
他不敢再说下去,他害怕!
他真的害怕……
从进屋后就为苏若雪把脉的太医院院使眉头紧锁,看了眼躺在床上生命在渐渐流失的苏若雪,收回手跪下道:“皇上,臣等……已尽力了……但皇后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而且……已有小产的迹象,臣等……”
“你说什么?!小产?她……她有孕了!”萧亦然“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是。皇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不知是不是那抑制内力的御药起了什么反应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虽然胎儿还在,但情况却十分凶险……”
萧亦然心中剧震,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自己!
他都对雪儿做了什么啊……
萧亦然颓然地瘫坐在床侧,似在怒吼,似在哀求,“救皇后!救她!救朕的雪儿——!”
院使叹气道:“太迟了,如果不能保住胎儿,将会……一、失、两、命!”
——!
萧亦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而后又突然变得青白交加,最后是一片紫红色。
“噗——!”
一口血就这样直直地喷了出来,血花溅落,凄美哀婉。
“皇上——!”
众人大惊失色,全都涌过来要为萧亦然把脉看诊。
萧亦然则大手一挥虚弱地道:“朕没事!朕现在只想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救她,说!”
听皇上这么问,院使深深叹了口气,道:“皇上,臣前两日无意中听说我朝第一神医宋老前辈最近曾现身晴川县,若是能请他出山相救,或许……皇后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的意思是,若是请不到,就连一丝活的希望都没了吗?
萧亦然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恐慌过,心如擂鼓!
“传朕旨意,让李岚风速速请宋老前辈入宫,为皇后看诊!”
“是。”一直候在门外不得入内的崔和恭声应道。
“……皇上,皇后几日未进食了?”一旁的赵御医突然问道。
萧亦然一怔,“什么意思?应该就昨日午后吧……天牢不是也有人送饭吗?”
赵御医脸上迅速闪过怒色,但想到眼前是皇帝,又把头低下去,声音却还是透着些不满,“牢中的狱卒向来都欺软怕硬、趋炎附势,势利的很,他们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如何还能给被一个皇上称为贱……的皇后送饭?”见皇上眼中痛苦加剧,他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依臣看,皇后至少三日滴水未进!而现在又伤重至此且有孕在身,哪里禁得起这么多天不吃东西?若是她能喝两口粥,或者参汤,也许还能再多撑几日……否则恐怕就算宋老前辈肯来,皇后也等不……”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御膳房准备!”萧亦然暴喝的打断了赵御医。
“呃……是,是。”赵御医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却还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迟疑了片刻,院使还是犹豫地试探,“皇上,这几日皇后还需要每日换三次药,臣等定会竭尽所能照料皇后的,皇上就放宽心,安心地等李将军的好消息吧。嗯……皇上刚才伤了气血,还是回宫容臣为皇上好好诊治一下。”
“不必了,朕很好,你们没事也先散了吧。至于换药的事不用你们,朕会守着她亲自为她换药的。这几日你们只要时刻警醒着,随时准备赶过来就行了。还有……皇后怀孕的事不许外传!违者——斩!”
“是、是,臣等遵旨。”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最后留下的院使犹豫再三,轻声劝道:“皇上,冷宫太过偏远简陋……皇上莫不如送皇后回寝宫休养。”
“可是,她的伤……”
明白皇上担心所谓何事,院使无奈昧心地谎称,“皇后她……此时昏迷不醒,所以……不会有感觉的。”
“嗯,朕知道了。”
萧亦然走回床前看了半晌,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如抱易碎瓷娃娃般将苏若雪轻轻打横抱起,向寝宫走去。但因他太过小心紧张,只顾注意脚下,反而没发现怀中的身体一直都在不停地轻颤……
皇上点名要吃的,御厨自然准备得很快,一会儿一碗参汤便端了进来。
萧亦然接过碗,见来人是崔和,便问道:“李岚风肯去吗?”
“是,李将军一听是要为皇后请大夫,二话不说当即起程就赶过去了。”
“嗯。”
萧亦然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喝了一口参汤,就直接向苏若雪口中渡去。
崔和一脸极度震惊,眼珠转了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悄悄退了出去。
萧亦然试图喂苏若雪喝下,但苏若雪牙关紧咬,根本不肯张开。萧亦然试着捏住她的鼻子,却还是没有用。萧亦然有些慌了,幸好在半刻过后,苏若雪还是将唇启开一线,萧亦然连忙再喝一口参汤,嘴对嘴喂过去。
苏若雪闭着眼,喉咙动了一下咽了进去,身体的颤抖也止了一些。
萧亦然一阵欣喜,便一口口喂下去,把一碗参汤尽数喂她喝下。
此时萧亦然也无心政事,便躺在床上抱着苏若雪,痴痴地看着她,神情是从没有过的专注。
昏迷中的苏若雪十分安静,就算有细微的颤抖,也只是蹙紧眉不出声。手紧紧握成拳,就连动弹都很轻微。萧亦然把她的拳头掰开,见她手上也多处擦伤,不由将她指尖凑到唇边轻吻,然后紧紧握住输送内力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眼中泪光闪动,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痛苦的。也忆起苏若雪曾经的疏离和欲语还休,还有最后一眼的失望悲凉……
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她、冤枉她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责骂、羞辱她的,如何冷酷下令行刑的,如何亲眼看着她被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如何狠心弃她不顾,如何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如何对她的情谊视而不见,如何……
嗯……?
为何他对昨晚之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奇怪?以前也常常喝醉,但绝不会一点意识都没有,更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难道真是爱之深、恨之切,所以才会……
不,不对!
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应该那么伤害雪儿!
不想再看到雪儿这么了无生气地躺在这儿,无论是不是她做的,他都不再追究,不再怪她,不再恨她了……
但雪儿,你会原谅我吗?
萧亦然莫名感到一种绝望,胸口也渐渐泛上锥心之痛,陌生却又熟悉。
雪儿,在我对你做这些残忍的事时,你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也是这么的痛!
本就未完全康复的萧亦然,在接连的震惊、伤心、恐慌中又急火攻心导致吐血,现在更为苏若雪不间断地输送所剩无几的内力,不一会儿便耗尽内力,就连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
恰在这时崔和又再次进来,“皇上,苏丞相及苏夫人在大殿求见皇上,想……探望皇后,是否让他们进来?”
“……让他们回去。崔和,传朕旨意告诉所有想探视皇后的人——‘苏若雪现为待罪之身,只能留在冷宫面壁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
崔和愣了一下,随即领命退了出去。
皇上,你这是想把她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动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