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春筝问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秋实也不再迟疑:“春筝,你是想着就这么和阿福耗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春筝顿了顿,意识到秋实是想说什么了,嘟囔了一声,“可我也拉不下脸来……”
“既是如此,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了,”秋实看着春筝叹了口气,随即看了看门外的夜色,说道,“明日她还有一日的考试,我得先回去看看,过了京考这几日,我再过来看你。”
见秋实动了步子往外走,春筝身影一动,定定的看了一眼秋实:“秋实,我果真是过分了?”
“春筝,”秋实说道,“这事不该我说,但阿福她对你,并无恶意。你也无须太过排斥她了。”
她知道春筝对于阿福来说意味着什么。
任春筝并非是那人,可阿福心中的伤痕还未痊愈,春筝这般对待,阿福心中定然是难受的。
想着自己也不能再多言了,留下这一句,便绕开了春筝出了门去。
“阿福?”秋实走进了院子,却发现打开的屋门里一片漆黑,眉头轻皱,似有不对劲,“怎么都不点灯?”
无人回应。
察觉到不对,秋实快速的进了屋将灯点亮。
“阿福?”
此时在数里之外的另一座华丽府邸里,阿福正从迷糊里清醒了过来。
眼皮动了动,还没将眼睛睁开,脑海里的思绪已然是翻涌而来。
对了,她是回了院子,然后找火折子。
却踢到了个什么东西摔了一跤,之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闻的香味?
“醒了?”
一道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传来,却是阿福从未听过的声音。
是什么人?
阿福的眼珠子动了动,最终还是睁开了来。
入眼的是红彤彤的帐顶,这颜色太耀眼,令阿福愣神一秒才反应过来,忙四下打量。
所幸,除了这床上的帐子,别的东西都还是正常的。
一瞬间还以为是误入了谁的婚房。
这下她才找回了心神,往外看去。
床榻前十步左右置了一张桌子,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
“你是何人?”阿福端坐了起来,问道。
“怎么,才过了几日,就认不得我了?”那男子像是轻笑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看了阿福一眼。
趁着这男子转头的一瞬,阿福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果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谈何认识?
可是听对方的语气,还有刚刚那一眼的神态,又不像是在说谎……
除非——
“您是说,青袍阁见过?”阿福试探性的问道。
除非,是那天洛明真假扮她,陪柳陵风一道去青袍阁赴宴的那一回!
“看来还是记得的。”钟秀笑道。
瓷器轻碰声,茶水汩汩的流动声。
“醒了便过来陪爷喝杯茶罢。”钟秀说道。
阿福看着眼前这男子的背影,又打量了一番这房间。
这地方的布置很是讲究,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地方,想必是这个人自己家了。
“这么说,是钟家的公子了?”阿福走了过来,在钟秀的对面坐下说道。
听到阿福这么问,钟秀的身形顿了顿:“当真是摔坏了脑袋?”说着就要伸手来查看一番。
“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阿福忙抬手来挡,面上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钟秀见阿福这般神色,也没再进一步的试探,轻笑一声缩回了手。
“不知钟公子深夜里将我带来这是何意?”阿福将手收了回来,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茶水微烫,阿福又将茶碗放下。
“这你应是知晓的。”钟秀看着阿福的动作,笑道。
她不喜别人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眼前这位钟公子的视线让阿福眉头一蹙,很是不适。
“我可不曾知晓这种事情,还望公子明示。”阿福说道。
她并不确定这位钟公子是钟灵毓秀里的哪一位公子,这还是要小心用词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露了馅儿,反倒是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果真是这般的愚笨之人,怎想得出这等点子?”钟秀并未察觉到这一层,只当是阿福的托词,这下听了,轻笑一声,随即从袖中将一叠图纸抽了出来,放到了阿福的面前。
阿福只看了面上那第一张纸上画的东西,就知道今日这一茬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钟公子是为了这事来的,”阿福的目光盯着那图纸,唇角却渐渐的勾了起来,片刻,抬眸凝视钟秀道,“看钟公子的神态并不像是毫不知情的人,想必其中的事情您是清楚的,这回将我带了来,敢问一句公子是打算怎么处置呢?”
看来是钟家的人要找她来调查了。
虽然不是上回在柳家绸缎庄门前闹事的钟灵,但到底是钟家的人,如此暗地里将她带了来,可不能不摸摸行情啊。
只是,玄玉的府上那般守卫森严,竟能让这个人混进去将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顺利的带了出来——
阿福定神看了看这位钟公子。
眉宇间透露些狂傲之色,生得不如玄玉般好看,却也自成一统。
而今看来武功也了得,倒是个人中龙凤了。
就不知道品行如何。
钟秀知阿福在打量他,笑意一转,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狠色:“一,这些图样当真出自你手?”
是了厉害角色了。
阿福心中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是。”
“二,可是你亲自和钟灵那家伙交涉?”钟秀继续问道。
“我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和你们钟家。”阿福回道。
“三,林筱雯,你可认识这个人?”钟秀问道。
阿福愣了愣,才回道:“认识。”
“可有什么怨仇。”钟秀没有漏看阿福这一愣神,心中已有思量。
“大致是有的,”阿福想了一下,和林筱雯之间存在的怨仇,大致就是那种小女生的醋意,“估摸着,大致就是些个人恩怨的事情。”
这事真和林筱雯有关系?
之前还苦苦想不出整这幺蛾子的是谁,虽说粗略猜测可能是林筱雯,但如今听了眼前这个人的问话,阿福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那个设计陷害她的,就是林筱雯。
果真就为了那几句话,竟是要置她于死地?
果真会有这般狠的女子?阿福不由身上一冷,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过来。”钟秀起身往一旁的屏风后头走去。
阿福依言跟了过去,绕过屏风,眼前是一个很是清雅的小书斋:“这是——”
钟秀将桌案上放置的一支毛笔拿了起来递给阿福:“十张,全新构思。”
阿福看了看桌上那叠白纸,又看了看钟秀:“我是不是没得选?”
“你说呢?”钟秀笑道。
阿福接过笔,走到了桌案的后头去,看了看座椅上那张厚厚的红绸银丝绣花垫子:“我若是画出来了,你就会送我回去吗?”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钟秀往一旁挪了几步,将一个小手炉递到了阿福的手边。
阿福看了看那个手炉子,竟和玄玉给她的那个有几分相似,下意识的就拿起来看了看。
待回过神来,已然是在椅子上坐下了。
“虽说我如今在你手里,可这买卖也不是这么谈的,”阿福轻咳了一声,将那抹不自在掩饰了过去,“我可以画十张,但我一旦画完,你需马上将我送回去。”
“爷说了,看你的表现,”钟秀看着阿福的举止,颇觉好玩,“你若再磨蹭,明日的京考可不知还能否赶得上了。”
是啊,明日可是要紧的考试,若是真错过了,简直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阿福抬眼打量了几下钟秀,心中暗暗思索这个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可想了想,自己当真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谈判条件。
心底悄然叹息一声,只能是寄希望于这个人的人品了。
赶紧画罢。
“好——”阿福认命的应道,“磨墨——”
六皇子府里,秋实运足了功力到了玄玉的院子。
院门前守着一队侍卫。
“我有急事找你们主子,劳烦通传一声——”秋实跟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心中的担忧此刻全显现在了秋实的脸上。
没一会儿,秋实就被允许进去了。
“阿福可是来过?”秋实几步就进了屋,待看到玄玉的身影时立马跨几步过来问道。
“未曾,怎么了?”玄玉眉头一皱,问道。
心中已然猜测到是阿福出了事。
“我刚刚和她一起回院里,只是在院门前遇见了春筝,我走开了,她自己回的屋,可等我回屋的时候,屋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见了。”秋实将刚刚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竟在他的府里不见了——
“走——”只一个字,玄玉像一道风般消失在了屋子里。
秋实也紧随其后,尾随而去。
二人回到了阿福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已然灯火通明,却唯独没有看到阿福的身影。
玄玉进屋找了一圈,出来到外厅时,却看到桌上有一包东西。
“这是阿福的钱袋——”秋实说道,“我回来时,这钱袋就在这桌上了。”
玄玉捏着那只钱袋,片刻,才冷然道:“看来是有不速之客到访了。”
“会是何人?”秋实问道。
玄玉并未回答,只将钱袋放回桌上,随即便往屋子外头走:“你且留在院子里,其他的交给我。”
“可是——”秋实跟着出来,说道。
“没有可是,”玄玉冷冷的打断了秋实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嗯……”秋实小声的应道。
而此时,院子里已然是看不到玄玉的身影了。
秋实还从未见过这般阴沉的玄玉,刚刚有一瞬,她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阿福,你可要快些回来。
钟府。
“怎么了?哪里不满意?”阿福一手拿着笔,一手扶在桌案上,看着对面正一张张翻阅着她刚刚完成的十张图样的钟秀,心里有些紧张的问道。
钟秀将那十张图样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才拎出了其中一张递到了阿福面前,问道:“这张,怎么个解释?”
“这张啊,”阿福接了过来,看清上头的图样后,说道,“你看,京城一直是大顺的正中心,住在京城的人很少有人去到过江南地区,这一张就套用了江南地区的传统服饰,稍作调整,是适应京城的气候变化来定的版型,上头的绣花可以用京城人接受喜爱的针法和绣线来让绣娘处理,总之这版型和花纹就是这么个样,别的都可以商量。”
“嗯。”钟秀应了一声。
阿福看了钟秀一眼,知道对方可能是对这图样有些不理解:“这乍一看是有些不伦不类,但其实很适合那些个子不是很高的夫人们穿,虽没有十足十的依据传统的来,但穿上身后,就能看到效果了,您要是觉得不成,可以让人制出一件来让人试试看,兴许就能看到它的优点是在哪里了。”
“嗯。”钟秀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阿福摸不准他的意思:“如何?可是能送我回去?”
这十张图样出来,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再加上她晕过去不知道多少时间,这铁定就是很晚了,想到秋实若是回屋后发现自己不见,去告诉了玄玉,这会儿怕是已经出来找了。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钟秀朝阿福这边看了一眼,将她正苦恼的神情收入眼底。
“爷您也知道,明日我还有一天的京试,”阿福索性也坦白了说,“还望大爷您开恩啊。”
说着,撂下笔,往旁边让了一步,双手一握,朝钟秀作了一揖。
“罢了,你就在这儿歇下,明日一早爷亲自送你去书院。”钟秀抖了抖手里的图样,叹了一口气,笑道。
闻言阿福大惊:“不是说好送我回去?怎能变卦?”
“我何时说了满意你的表现?”钟秀笑道,边将图样抖好收进袖中,边脚步轻抬往外走去,“再说,夜深了,爷视力不好,为防意外就赏你住一夜罢。”
赏?
赏他个拳头哩!
“不用您送,您放我出去就成。”阿福赶紧跟了过去。
“那怎么行,爷我怎么能做这等有始无终的事情?”钟秀说道,言语里已经能听出了故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