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欧已经很冷了,嶙峋的巴洛克式建筑和柏油街道,被寒风冻出了冷铁的色泽。
“这个给你。”围着毛线围巾的展令羿,像一只鼻子埋在毛尾巴里的猎豹,眨眨那尾部上扬的眼睛,懒洋洋地把一杯热奶茶塞到弟弟手里。
“奶茶?”十七岁的展令君,被迫带着跟哥哥同款的毛绒围巾,蹙眉看着手中的奶绿,“这是女生才喝的东西。”
“谁规定只有女生能喝了?又没有雌性激素。”展令羿吸了一口热奶茶,满足地眯起眼睛。
“我不要喝。”展令君嫌弃地看着手中的廉价色素饮料。
“这可是哥哥给你买的,满含着爱的饮料,你忍心就这么扔了吗?”展令羿做出受伤的表情。
“……”甜腻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展令君在进入音乐大厅安检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扔掉了那杯奶茶。
银色大厅里灯火辉煌,年轻的钢琴师坐在三角钢琴前,弹奏着难度极高的《命运交响曲》,铿锵有力的音符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君君,你觉得江天哥哥帅还是你哥我帅?”展令羿用手肘捅了捅快要睡着的弟弟,小小声问。
“白雪公主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展令君面无表情地说着从小到大念了无数遍的台词。
“……真不可爱。”展令羿撇嘴。
琴声堆叠到了最高处,接下来便是急转直下的变奏,“嘣!”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机枪声。
“啊——”大厅里充斥了嘶吼与尖叫,火光冲天而起,哥哥那温暖的身体突然附了上来,鲜血带着滚烫的温度,流进脖颈。
“令君,别动!”
“哥……哥!”
展令君猛地睁开眼,满目血红渐渐退散,变成了白色的穹顶和慢悠悠滴着水的输液瓶。
“嗯……”意识回笼,感官也跟着恢复,肩胛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逼得他痛哼出声。
睡在旁边小床上的萧绡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展令君醒了,立时跳下来跑到床边,“令君,是不是伤口疼?”看到展令君额头冒汗,知道他是疼得厉害了,赶紧按铃叫医生。
“这是哪里?”展令君放缓呼吸以减轻痛感,听到窗外传来海浪的声音。
“我们在军舰上,你已经昏迷很久了。”萧绡说起这个,忍不住红了眼。当时在卡米拉,展令君替她挡了一枪,子弹打得很深,导致他当场昏迷。
紧急在邻国做了手术,但那里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术后展令君就发起了高烧。好在没多久军舰就到了,才不至于把展令君耽搁死。军舰上有医术高超的军医,重新做了处理才给稳住病情。
正说着,穿着军装的医生走了进来,问了一下状况。
因为展令君也是医生,对于症状的描述非常精准,军医很是满意,将目前的状况告知病人,“没有伤到内脏,但胛骨骨折了。”骨折没什么快速治疗的办法,医生给他加了点止痛药,看看体温没问题就走了。
医生走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展令君还在等止痛药起效,萧绡则攥着手指不知道说什么。
这两天,当时的场景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荡,她常常睡着了又惊醒,害怕展令君就这么没了。只会出现在里的情节出现在现实中,给人的不是什么对爱情的感动,只有满满的震惊与恐慌。
震惊于他这种违背常理的条件反射,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躲闪,这人竟然还替他挡枪,连军方的人都说不可思议;恐慌于即将失去这条年轻鲜活的生命,这个她喜欢到不可自拔的男人,如果真的为她而死,她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想让我良心不安一辈子吗?”萧绡见他脸色稍缓,应该是止痛药起效了,忍不住开始数落。
展令君看着她,露出个浅淡的笑来,“突然的消失就是另类的永恒,我要是死了,就会变成你心头的白月光,永远无可替代。”
“切,想得美,”萧绡撇嘴,“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嫁给别人,很快就把你忘了。”
“突然觉得我这一枪挨得好不值。”展令君似模似样地摇头叹息。
萧绡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又掉下眼泪来,“我都快吓死了,你当时浑身是血,医生说很可能会伤到肺,不保证能救过来……”
展令君看着她,艰难地伸出手,抹掉一颗泪珠子,“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哭才这么做的。”
这话说出来,展令君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
挡枪的人,并不是为了让活下去的人痛苦才这么做的,他只是做了他那一瞬间认为最正确的动作。
在海上漂泊了几天,终于回到了祖国。不少人表示再也不出国旅游了,这个世界太危险。
油田的两个项目经理和道具师已经成功解救,但摄影师却意外身亡了。萧绡上岸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次出国,算是她带队,七个人去,五个半人回,她和ly都将迎来大麻烦。
展令君的伤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天。萧绡安顿好展令君才去公司,刚到门口就见ly的大门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黑心公司还命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么乱的地方啊!”
“人就这么没了,你们得负责!”
一群年轻力壮的男男女女,拉着白色横幅,在ly的门前吵吵嚷嚷。萧绡停下脚步,看着白布上的名字,无声叹息。这些人是摄影师的家属,死讯在萧绡他们登上军舰那天就传回了国内,也不知这些人闹了多久。
周泰然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跟萧绡遥遥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无非是想要钱,周泰然也没说不给,y按照欧美惯例,每年都买丰厚的商业保险,并不怕人索赔,但要有正常的法院判决书保险公司才能予以赔付。让他们去告,他们又不肯,只是堵在门前哭闹。
萧绡看着这些人,禁不住皱起眉头。
这些不知道沾不沾边的亲戚,都是干打雷不下雨地乱嚎,真正伤心的人,却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儿呀,我的儿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草地上,小声念叨,哭得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最后一个单元,过渡章有点卡,抱歉抱歉,下午二更,还在6点多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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