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七年一月。
独立军总帅君敛在落雷峰圣泉与反叛者纪衡殊死一战,却力竭而败,被其打至重伤,生命垂危。
消息一经传出,大陆顿时陷入惶恐之中,灭世谣言四起,甚至有不少人试图投靠于魔灵麾下,以换得庇佑。
正值此人心惶惶之际,“智慧女神”季离歌挺身而出,接手独立军各项事宜,安抚民众情绪,将叛族者悉数处死,毫不手软。
……
多年后,当有人再一次翻开史册的记录,对于落雷峰之战,不过只有这寥寥数笔。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被一笔带过,最终传承于世的,就只是这般平淡的文字而已。
时光最是无情,它以不可抗拒的方式,将所有的曾经碾碎成渣,痛苦和牺牲、喜悦与荣耀……这些情绪被凝炼为最简洁的文字,烙印在书册上,最终被尘封。
那一日,君敛被带回总军营中,季离歌召集了全军营的军医为其诊治。然而所有的军医在见到君敛沉重的伤势之后,都纷纷摇头叹息。
“总帅重伤,生死未卜”的消息像是随着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独立军上下都陷入了沉重的担忧,就连头顶上空的乌云,都像是死神的衣角一般让人心悸。
相对于独立军这边的愁云惨淡,魔灵殿堂则是陷入了一片狂欢。
在经过长时间休息后,精神力得到缓慢恢复的纪衡,终于勉强提起了精神,身披战甲,手捧两个精致的储物盒,迈步走入了魔灵殿堂。
“领将纪衡,奉上‘天泉玉’,以及‘绝崖草’。”
“什么?!”听到纪衡这话的魔将们纷纷站起身,一脸的惊诧和不敢置信。
直到储物盒被打开,天泉玉温润的光辉夹杂着绝崖草的盎然生机立刻充斥了整个殿堂,魔将们才真的相信:这个被他们质疑的敌军反叛者,真的为他们带回了整整两方灵物。
“好!好!”joker抚掌而笑,眼底满是赞誉和狂喜,站起身不住夸赞道,“纪衡领将不愧是当世奇才,是我军之福音啊!”
“纪衡领将连战连捷,为王将取回三方灵物,实在是劳苦功高!”
“纪衡领将才思敏捷,用兵得当,能与我军联手,实属大幸!”
各种各样的赞誉铺天盖地而来,然而纪衡却微垂着眼,显得兴致缺缺,待夸赞声稍微消退一些后,她立刻开口问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言罢,纪衡转身便想离开大殿。
“纪衡领将请留步。”joker立刻出声叫住她,“领将此行大获全胜,为王将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为何看上去如此闷闷不乐?”
纪衡叹口气,回答道:“我在圣泉与君敛倾力一战,精神力损耗过度,至今没有彻底恢复,如有冒犯,还请宽宥。”
“无妨。”joker闻言笑道,“纪衡领将此次率军出征,的确是辛苦了,还领将请好好休息。”
纪衡点点头,便想离开大殿,却被张启墨拉住了手,拦了下来。只见他将纪衡拉入自己怀中抱住,随后懒洋洋开口道:“这就完事儿了?”
joker一见张启墨这样的态度就感到头疼,但碍于纪衡在场,不便发作,只得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有什么话,你直说。”
张启墨闻言挑眉,开口说道:“我记得,在出征前,曾有人质疑纪衡与敌私通,传递情报,导致我军屡战屡败。”
一听张启墨再度提出这件事,当初在场的数十位魔将不由闭上了嘴,一声不吭。
“此行出征,纪衡正面抗衡敌军总帅君敛,并将对方打成重伤坠入水中。”张启墨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却分明藏了几分锋芒,如同刀刃一般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稍有妄动,就会被立刻切开喉咙。
“也正因为君敛重伤,激发了绝崖草的活性,我们才能发现那一方失踪的灵物,是藏在君敛的体内。”他的目光从所有魔将的身上逐一扫过,“可以说,能够取回绝崖草,全是纪衡的功劳。”
“现在君敛重伤,生死未卜,纪衡又顺利取回两方灵物献于王将。”张启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谁现在,还坚持认为纪衡通敌泄密?”
满室之中,几近百位魔将竟无人出声回应。
张启墨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这样的场面,又偏转了话锋,“另外,似乎有人在出征前曾说,如果纪衡能够取回灵物,他便为他的出言不逊,跪地致歉。”他勾唇一笑,“结果纪衡取回了两方灵物,那是不是代表有人要五体投地的请求纪衡宽恕呢?”
“kier,够了。”joker终于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他,“纪衡领将顺利带回灵物,将敌军总帅打成重伤,已经证明了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她的清白和忠诚。”
“所以呢?”张启墨直视着他的双眼,“毫无证据,仅凭几分猜测就可以随意质疑领将的忠心,甚至以此为要挟,逼迫领将率军上阵,夺回灵物。如果所有人都以此为例,随意地指控其他人说他通敌泄密,逼迫对方上战场证明自己的清白,那还如何获取麾下军士的忠诚?”张启墨咄咄逼人道,“还是说,仅仅只是因为纪衡并非我族之人,就要遭受这样无端的指责?出了问题就推到纪衡身上,一旦获胜又开始吹嘘、追捧,这样的行为,和那群善变的人类有什么两样?”
“我说够了!”joker呵斥道。
在joker的厉喝中,智将saee站起身,迈步走到张启墨和纪衡的面前,屈膝跪下,坦然道:“我曾无端质疑领将忠诚,胁迫领将率军至前线征战,并大言不惭要求领将带回灵物以示忠心。犯下如此过错,还望领将宽恕,如若领将生气,也大可责罚,saee绝无二话。”
言罢,saee便拜俯在纪衡和张启墨的脚下,其态度恭谨,字字诚恳。
张启墨看向怀中的纪衡,只见纪衡的目光长久地落在saee的身上,随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所有魔将看向纪衡的眼神中,都不再有任何的隔阂与怀疑,取而代之的则是赞誉和信任。
“军师起来吧。”纪衡开口说道,“身为军中唯一的军师,全心全意为我军着想,并全方面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也实为我军之幸啊。”
“多谢纪衡领将宽恕。”saee低声答道,才缓缓站起了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纪衡从张启墨的怀中挣脱出来,向众人颔首致意,“我有些精力不济,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迈步走出殿堂外,乔遇已在门外等候了许久。纪衡看了看身后那座恢宏的殿堂,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带着乔遇往回走。
然而在回程途中,两人却是意外遇见了许久不见的景稚。
“参见领将。”他恭敬地垂首行礼,“恭喜领将凯旋而归。”
纪衡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早在几个月前,景稚还因为肖念的死亡而痛苦到发疯,在信仰之战中,纪衡为了不让他被复仇的情绪所掌控,特意让他亲手屠尽了全部的仇人。而如今再见时,他孑然一身,孤独地行走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间,永生背负着那段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纪衡忽然想起那个支撑着joker一路走到今天的理由,脱口问道,“景稚,你想过唤醒肖念么?”
景稚闻言一愣,眼底立刻浮出复杂的情绪,纪衡有几分懊恼,“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景稚摇头,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没想过要唤醒她,也不会去这么做。”
“为什么?”
“大小姐她,生性骄傲,如同世间最灿烂的阳光,最锋利的长剑。”在提到肖念的时候,景稚的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地上扬,“可是她太过骄傲,宁折而不弯。这样的她活在这个世间,太过辛苦,我不舍得她如此艰难。”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更何况,如果她见到现在的我,也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在肖念死掉的那一天,他所坚持的信仰也随之破灭,此后这世间再也无人值得他追随。
景稚抬头看了纪衡身后的乔遇一眼,对纪衡说道,“领将,身为魂侍,守卫主君,捍卫信仰,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但如果您有任何的动摇和犹豫,都将直接反应到魂侍的身上。”
“所以,请您不要对己身产生任何的犹豫和怀疑,只需要沿着自己所认定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无论前路有多坎坷,奉您名而来的魂侍都将为您披荆斩棘,绝不后退。”
纪衡默然点头,表明自己已经清楚景稚想传达的意思。她抬头看向天空,夕阳的余辉刚刚收敛起了光芒,黑夜逐渐笼罩了整片大地。
对,即便是遭受世人质疑,即便要背负万世骂名,即便双手沾满了故友的鲜血,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