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尧和王婉丽要结婚了,事实上,因为祁峰的事情,他们已经把婚期延后了半年。Rose和张辰似乎比新人自己更加兴奋莫名,鞍前马后张罗得不亦乐乎。同样喜不胜收的还有梅豪韵,他甚至准备好了送他们的大礼,一台奔驰SL的小轿跑。梅豪韵本想送一台更好一些的车,王婉丽大概有些不好意思,就自己挑了这台车,按照她的说法,已经很奢侈了。
景德基金并没有明文规定,夫妻不可在同一投资单元工作,不过在Rose的建议下,王婉丽还是主动提出了调换部门的申请。她被调到了闻明和Robert合并而成的投资团队,因为研究生学习的是应用数学专业,到那边去搞数学模型和程序化交易也算是专业对口。闻明和Robert都很喜欢王婉丽扎实肯干、兢兢业业的工作风格,尤其是闻明,她觉得自己的团队里有这么个理论基础扎实,又有相当实践经验,并且得到过梅豪韵真传的干将,实在是如虎添翼,同时对自己团队能够打个扬眉吐气的翻身仗又多了些许憧憬。
叶尧和王婉丽的婚礼办得异常低调,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拜祁峰的遗书所赐,景德基金出名了,在一大帮键盘侠的口诛笔伐下,已经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普通股民心目中头号“妖精”“害人精”的地位。景德基金的两位骨干、梅豪韵的得意门生结婚的风声若是不慎走漏,恐怕免不了一群“股闹”上门。话说,这些“股闹”跟梅豪韵还都是老熟人了,几年前在电视台拉横幅,近期又频频去景德基金抗议,竟然真有不少老面孔。总而言之,为了避免受到冲击,婚礼尽可能压缩了范围,并且选择了一个较为偏远和私密的礼堂举行。
对于“妖精”“害人精”的称谓,梅豪韵感到可气又可笑。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灭四害”运动,当时的口号是:保护益虫,消灭害虫。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人的思维水平还停留在三十年前,居委会大妈的层次上?大自然中本不存在害虫和益虫之分,它们都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相互制衡保持着生态的平衡。就像大草原上,并不能因为狼以吃动物为生,它就是邪恶的,需要消灭的;羊以吃植物为生,它就是善良的,需要照顾的,那是童话故事,是幼儿园水平的思维方式。好坏善恶都由人为定义,那就很危险。就像资本市场,绝不应该以好人和坏人进行区分,对监管者来说,只有守规矩的投资者和不守规矩的投资者之分。如果在监管者心目中,存在好人和坏人的主观判断,好人可以为所欲为,随意践踏甚至改变规则;坏人就要在聚光灯下挑刺儿,哪怕找不到违规也要喝杯咖啡警告一番,那对市场来说可是极端有害的。单就动机而言,百分之九十九的投资者都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哪里存在好人和坏人之分;若从行为来看,违规的就查处,不违规的就通过市场调节,哪怕造成了一定不良后果,也要容忍,这才是市场规则。资本市场作为全世界最透明、最快捷、最有效的交易市场,保护好市场规则才是对它本身最大的保护。当然,把景德基金定义为“妖精”“害人精”的并非官方,以景德的背景,一般的部委还真没实力拿它怎么样?民间,尤其是键盘侠们把景德基金和“妖精”“害人精”对号入座,那是典型的张冠李戴,原因当然是祁峰。不过在梅豪韵看来,造成股灾的是失控的杠杆、大股东们的资本游戏、定增重组的规则漏洞以及股民们非理性的疯狂投机,祁峰只是引爆了股*灾,而且是提前引爆以避免更大的危机。可是以普通民众的认知水平,他们永远都不关心是谁乱放易*燃易*爆品,是谁泄漏了危险气体,却总是揪着那个擦出火星的“罪魁祸首”不放,他们甚至根本不关心股*灾本身,只是想找个背锅侠宣泄自身愤懑的情绪罢了。
“豪韵,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刘东的出现把梅豪韵的思绪拉回了婚礼现场,他已经升任恒辉证券的常务副总裁,大有接任总裁的势头,因此平时驻扎在深圳工作,这次是特意回上海参加叶尧的婚礼的。说来,梅豪韵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刘东了,平时都忙,尤其梅豪韵还碰到了一大堆麻烦事,联系还真是少了很多。
“哟,刘总裁来了,您老也太忙了,怎么还掐着点才来呀?”梅豪韵调侃道。
“我是证券公司总裁,又不是航空公司总裁,能管得了飞机误点呀?”刘东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走走走,一块儿去跟新郎新娘合个影!”
“你赶紧去,我早就拍过了。”
“一块儿去呗,咱哥俩也很久没合影了。”
“大老爷们了,有啥好合影的,去‘合肥’呀?”
刘东很没趣地独自朝新人走去,一丝不苟的发型、挺括的阿玛尼西服,却掩饰不住肥胖的身躯和略显佝偻的背影。上一次合影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们还住在刘东租的房子里,只因为电视里说了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就背着包坐上绿皮火车。在瘦西湖畔,有一棵枯树,形状奇特,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死了,可是到了春天,它的枝丫上又零零星星地长出了几颗嫩芽,这棵老树,就这么凄凄哎哎地愣是又活了几百年。刘东和梅豪韵就在这棵树下拍了一张合影,取名“枯木逢春”,寓意他们的生活也会苦尽甘来。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青葱少年都有了各自的一席之地,随着他们的财富一起增长的还有体重,若是重回枯木再照一张合影,恐怕没人相信这是在瘦西湖了,怎么看都是合肥。梅豪韵突然有一种起身与刘东合影的冲动,不过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大老爷们了,矫情个啥,合影有得是机会。
叶尧和王婉丽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看到儿女们成家立业,自然喜不胜收。他们丝毫没有因为婚礼略显低调而心怀不满,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场耗费几十万的婚礼已经足够体面,至于适当压缩了宴请的范围,权当为两个年轻人省钱了。王婉丽的继父显得异常高兴,对女儿女婿赞不绝口,喝起酒来也是举杯就干,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他只是一位继父。两位母亲更是十分激动,时而笑容盈盈,时而喜极而泣,令来宾们甚是动容。叶尧的父亲倒是看起来镇定自若,叶尧自来熟的性格恐怕是随了父亲,散烟、敬酒、招待,不管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叶爸对宾客们的热情很远都能感觉得到。只是上台发言的时候,他还是露了馅,不知是紧张或是激动过度,总之频频说错,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倒也活跃了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