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对峙云意披上衣裳起身来,推搡他,劝他走为上策。“你留在顺安做什么?要和还是要战,你尽管回京城,拉齐了双方使节隔江对谈,用不着如此以身犯险。”陆晋顺手揽住她肩膀往怀里靠,大喇喇说道:“怕什么?爷这辈子以身犯险的事情多着了,不差这一回。冒一回险能捞个漂亮媳妇儿,也值。”一个劝离,一个不肯走。一个衣衫半落,一个赤条条露出精壮劲瘦的身子,背上拓开一张咆哮的狼头刺青,每一年加固革新,令这头狼鲜活得仿佛随时要越出皮肉,咬住你咽喉。地上零零散散落着女人的肚兜男人的亵衣,风吹树影,月落天涯,这情形像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安通款曲,厢房私会,从来不将武大郎放在眼里。陆晋道:“你急什么,男人的天下自有男人来操心,你就乖乖吃饱喝足在家等着上轿过门吧。”云意伸手拧他腰间一块腱子肉,“你说娶就娶,可曾问过我答不答应?”他当真转过脸来,郑重其事地开口问道:“顾云意,嫁给我,你可愿意?”“不愿意!”她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陆晋气得跳起来,昏暗的房中走上一圈,又走回原处,半跪在她身前,攥着她的手,急切道:“又怎么了!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你这女人!太他妈要命!”“我不嫁,我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在这山里了此余生。”“你敢!”瞪起眼来,好凶悍。“有何不可?”他胸口憋闷,要被她一句话气到呕血,“你疯了你!出家?你那乃儿那屁股,那腿!都他妈白瞎浪费了!”他口不择言,她也听得拱火,就不知怎的,见了他就爱耍脾气瞎矫情,明知故犯,“那就给旁人!”“给谁?你表哥?想都不要想,爷现在就下山去砍了他!”云意冷声道:“下山?山下有江北百万雄师,你不要命了?”她的眼神斜睨过来,撞上陆晋的怒目横眉,一个冷一个热,半空中相遇,电光火石。陆晋忍得不耐烦,毛熊似的扑上来,将她按在床上,“你这女人,就是他妈的□□,爷要是早先就破了你身子,绝没有后头这杆子屁事。你也甭瞎想了,今儿就洞房,看你还能怎么矫情。”“你这野人,讲不讲道理!”“爷不讲道理,至多跟你研究房中事。”这一回下定决心,要让她无处回首。(此处省略一千字)末了依然是毫无意外地败给她,□□,却偏偏见不得她掉泪,一颗心能让一滴泪烧成灰。陆晋心中含着几分挫败,抬手用指腹拭去她眼角泪痕,“唉…………你赢了,还哭什么?顾云意啊顾云意……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治我的,我这条命,迟早交代在你身上。”“不许胡说……你一个南征北战的人,怎地开口就是死不死的,当心菩萨听见,犯了忌讳。”“这下知道心疼我了?再这么闹一回,爷的小二蛋还不知挺不挺得起来。”他心里担忧,小心翼翼低下头去拨弄,心底里长吁短叹,唉……看那焉了吧唧的样儿,肯定是被折腾坏了。、小二蛋啊小二蛋,让你受委屈了,是老哥没用,哥哥对不起你。她抽抽噎噎仍未哭完,“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见了你,总要胡搅蛮缠闹一场才肯甘休。”陆晋低叹道:“你就是喜欢折磨人,嫁给我有什么不好?世上还能有谁比爷更宠着你?”“有啊,我表哥、五哥、外公、舅舅、舅妈…………”她一本正经地掰着指头数给他听,没数完就让他一把攥在掌心里,皱着眉头不耐烦,“行了行了,爷跟你保证,往后一定比这几个合起来都对你好,百倍千倍的好,成不成?”“爷?”陆晋一锤床,认怂,“我,我对你好,保管是掏心掏费的好!成不成,嫁不嫁一句话!快说!”云意眼神闪躲,再起犹豫,“无论怎么说,你都算不上良配,有郑仙芝在前,忠义王府又从来容不下你,王妃就已是顶顶的难对付,还有哥哥弟弟虎视眈眈,再而打仗哪有稳赢的?你这样的情形,一输就没退路。而你…………从头到脚坏得流油,谁知几时就变了心,换了人,再去割肉剔骨掏心掏费讨好旁人…………唔…………你走开…………嗯……讨厌,我嘴上疼呢…………”陆晋立定决心要亲个彻底,堵了她那张刁钻的嘴,乖乖张开来任他吃个尽兴。过后拉上锦被,把个双眼微红,身段婀娜的小人塞进怀里,“睡觉!明儿谈拢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没得商量!”她不习惯与人大被同眠,这一夜睁着眼看帐顶浮华,彻夜未眠。而她身边那位,泥地里草垛上睡过不知多少日夜,少年时,高床软枕于他而言已称得上嘉奖,更何况有失而复得的她倚在双臂之间,总算能安安心心睡一觉。云意稍稍侧过脸来,看着咫尺之间,一张英挺非凡的脸孔,不知不觉渐渐入了神。尤记初初相识,他与眼前之人大相径庭,她脑中停留的他是粗野,也曾温柔,但更多的是隐匿在面具背后的算计与阴狠,她始终没能忘记渡口那一夜,他带着鄙薄反问,是否真以为他舍不得下手要她性命。从来不似眼前,全然不设防,满心都是直来直往的孩子气。睡着了也憨憨傻傻,哪还有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夺人气魄。她以指尖顺着他轮廓追索,轻轻描绘他英气勃勃的脸,惹得他面颊上微微的痒,忍不住按住她右手,再往怀里拖。闭着眼呢喃一声,“乖,别闹。”她突然间伤心感怀,却也夹杂着温情脉脉,仿佛这一生已到末尾,他与她早已经相携半百共此余生。云意对自己多少是有失望,但正如同她在门前与贺兰钰相诉,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一颗种子落了地,自然生发,等到发现时依然根深叶茂,要彻底拔除除非将一颗心也剿灭。她从不曾如此犹疑不定,反反复复,自我折磨。到天亮,枝头鸟鸣,朝阳东升。玉心终于从迷药里脱身,一睁眼浑身酸痛,揉了揉肩膀才看清,原来在柴房里窝过半宿,身边两个嬷嬷还横躺着昏沉沉。想起要紧事要紧人,再顾不得头疼脑热,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主屋跑,见门半掩着,想也没想就往里闯。一声尖叫,惊走了枝头鸟。玉心几乎是被人临空提起来扔到屋外,那男人高他一头半,肩宽腰瘦,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墨色绸裤,可怕的是绸裤松松散散挂在胯间,露出腰腹上搓衣板一样平坦起伏的肌肉,还有裤头下遮不住的卷曲毛发,慢慢散开来,向下延伸,引出你无限遐思,只想伸手勾一勾他裤头,看清“后续”,是“重头戏”还是虚有其表。玉心眼前一阵阵眩晕,忘了要逃,也忘了尖叫,山间冷风也未能吹醒少女旖梦。“下山叫人——”他扔下这四个字,眯着眼睛带着睡意转身回房,再露出一张被狼头占满的背,给玉心带来的冲击不能以言语概述。她木呆呆站在院中,看他一勾脚把门带上,想了想,魂不守舍地往山下去。陆晋复又躺回床上,钻进被窝,硕大个脑袋往她猪头肉上蹭,一双手环紧了她腰身,带着睡意嘀咕,“再睡会儿,爷抱着你。”云意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一会表哥进来,撞见了,成什么样子?我的名声还要不要?”陆晋有起床气,“老子睡自己媳妇儿,玉皇大帝都管不着,他什么东西,还敢说嘴?”云意推开他自顾自起身穿衣,“他是我娘家人。”他心知赖不了多久,只不过就爱看她一件一件穿衣,一直到梳头、挽发、洗漱休整,一举手一投足,莫不让人欢喜向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也起来简单梳洗,没料到云意会走到他身后来,捏着玉梳为他将昨夜散乱的发髻重新梳拢。鼻尖绕着她衣裳上的熏香,她纤长细嫩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指尖擦过头皮,仿佛捏住了他的神魂。他一时紧张得口不能言,酝酿许久,只得一句,“你还会做这个?”云意说得十分平静,“世事无常,总要学着点。”尝尽了苦头,才知何为世事无常,这当中暗含多少艰辛多少苦,非一笔能书。陆晋拖起她的手置于唇边,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放心。”留下短促而又郑重的誓言。没能持续漫长温情,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晋轻哼,“来得不少。”见云意的手突然收紧,他便扯出个微笑来,安慰道:“不怕,爷厉害着,黑脸的不怕白面弱鸡。”门开,贺兰钰一身青衣束腰,提剑而来。二人会面,一个说“幸会”,一个说“久仰”,故作深沉。直到贺兰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顾云意,傻站着做什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