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内的众人陷入了沉默,金老板、胡掌柜那一胖一瘦被酒染红了的脸,变成了灰色,如同窗纸上透过来的雪光。却在众人不觉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暗点点头。那胡掌柜举杯欲饮之时,忍不住的突然问道:“那倭国打仗又是怎么回事,听是倭国的藩王造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顿时这个问题将大伙的心思都吸引了过来,因为他们还是希望能将货物买到倭国,那里没有铜矿,印刷也不行,所以买他们货物的人大部分倒是用黄金计算,倭国的黄金比大明贱的多,就算是换黄金也能赚上不少,自然对于倭国的状况也有些上心,可是他们毕竟是本生意人,没有资格了解那么多,看金老板这个模样,肯定会知道一些的。
干掉了杯中酒,金老板轻声:“非两国之战,但凡国内之争的,无非是遭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者自保、或者是部署为其鸣不平而已,造反之殊不可信。”
有人惊讶地:“起兵攻打自己的国主,那还不算造反,算什么?”
金老板用不甚苟同的语气问:“老兄何出此言?”
那人道:“我也听了,是倭国那个大内氏,他们的国王已经封给他六七个国了,还不满足,想要造反当什么日本国王呢!”
金老板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因为这人的也是满嘴漏洞,听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中转了多少次,以至于失真成如此模样,遂装作不屑的样子。慢慢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在嘴里仔细的咀嚼着,不理会这种法,半晌,等狗肉下肚。才悠然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光是封给六七个国,单凭能封那么多国。那肯定就是立下大的功劳才能得到的赏赐,现在倭国下太平了,那国主就想兔死狗烹,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着,用筷子点点锅内的狗肉做比喻道:“咱们吃的这只狗,不定也为了保护主人家出过力,但不是也被烹了,咱们只顾着狗肉香,谁曾想到过这只狗曾经做过什么,人嘛。毕竟不是狗,俗话泥人也有三哥分土脾气,何况是那些功高震主的一代名将。你们要是知道人家大内义弘立下什么功劳,就不会出这些话了!”
大家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继续听着金老板替倭国那个大内义弘吹嘘,反正他们也很少知道,不过原来商船靠岸,基本上都是在大内氏的地盘上,所以也很快接受了这种法。
当人们正沉浸在倭国的八卦新闻中意犹未尽的时候,那胡掌柜“啪”的一声拍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的道:“我呢?原来如此,想那高丽的靖安君也是如此吧,当初那李成桂即位,基本上全是靖安君的功劳,谁知道却被朝廷宣谕使传诏是要高丽传位于老二,大家,换成谁,谁心里好受!”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于是胡掌柜接过话茬,开始叙述李芳远从少年时代起便英果聪毅,洪武十五年擢高丽进士,癸亥登文科,官至密直司代言。在李成桂取代高丽的过程中,李芳远出力最大。为了给父亲扫清道路,甚至不惜化身为刺客此事了高丽奸臣郑梦周等等。
金老板趁机喝了几口茶水,润润早已经干了的嗓子,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斟酌着自己下面的话题,在胡掌柜停住的时候,适时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一副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待到大家问及时,才慢慢道:
“其实刚才大家这么多,使我想起了偶然听我兄弟讲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金老板的神色愈加难看,很多人都看出了其内心的挣扎,于是鼓励道:“吧!吧!”
“其实这些事情出来,恐怕会连累我兄弟,不出来吧,害怕大伙到时间没有个准备,反而耽搁了今后的生意……。”
如此以来,大家更是不能放过,人群中马上就有人带头发誓不透露半句出去,待到再过一会,看到了火候,才压低声音,让大伙都凑到了自己身前,慢慢的道:“其实就算我不,大家伙也能看出来,倭国和高丽这次动荡影响了大家伙的生意,但是在咱们大明,也有这样的隐患,可不能不防……。”
胡掌柜讶然失声道:“金老板的是燕王……。”
话还没有完,随即被金老板打断,但是有这个模样的提示,再加上众人在寒冬吃狗肉、喝烧酒的冲劲,已经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一个山西老倌畏畏缩缩的道:“我办货的时候,听人家,这下……下本来属于燕王的,可是当今皇上篡改遗诏,又囚禁燕王、晋王等德高望重的王爷,才坐稳了龙椅……。”
边着,边四弟处张望,但是那还有人注意他的表情,早就把从各地道听途的消息都了出来,各种版本都有,竟然有人听燕王不定已经遇害,在京师不过是皇帝放的一个傀儡。
更有甚至,皇上准备把所有藩王杀个干净,因为怕藩王们为兄弟报仇,纵然有个别冷静的,也燕王功勋甚重,不应该落得个被囚命运,反正林林总总,各色传言顿时弥漫在这个店的雅间内。
借助酒意,众人早就把张贴于酒肆大厅中的“莫谈国事”忘在脑后,除了压低声音外,就再也不顾忌什么了。
雪仍在下着。白茫茫的雪原上,空无人迹,只有一些无人管束的野狗在追逐撒欢。
金老板和胡掌柜这两个事端的挑起者,此刻却在纷飞的雪舞中蹒跚走着。对于这么做,他们并没有恐惧感,却有着深深的憎恶感。在他们五十来年的生命历程中,没有少历战祸,那生灵涂炭的一幕。在他们的心灵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惨痛印痕。
而面对着由他们制造的,即将到来的祸事,怀着即将来临的不安。他们既无法躲避。又无法知道胜负结局,只能就是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默然不语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地方。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北方的很多地方同时上演,消息不灵通为朱标带来的优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许多隐患。此刻作为皇帝的朱标,知道这些事情吗?
同样是在正月,北平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大约五十人左右的马队疾驰着。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剑,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色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
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色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骑兵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空间。
飞驰至卢沟桥附近,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北平城灰黑色的轮廓时,一行人才在首领的示意下,慢慢的停了下来,望着卢沟河上已经冻结的平面,若有所思的跳下马来。走到卢沟桥边,身后掌旗的亲卫抖了抖手中的旗杆,飘落无数由于迎风赶路而黏上的雪花,一面将旗又迎风猎猎的扬起,其上赫然写着一个“张”字。
要是知情人马上就能明白,这是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张信,从驻扎在房山的兴州中屯卫巡营归来。到张信,大明有很多人都会想起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殿试第一名的状元郎,但面前的人明显的有四弟五十岁,身体壮悍,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的模样。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文人,此张信乃是临淮人。父亲张兴,太祖举兵时就跟随在侧,最后积功为云南永宁卫指挥佥事。父亲死后,张信承袭父职,为永宁卫指挥佥事,长年在云南征剿蛮夷,积功升为云南都司都指挥佥事。
因为与北方诸王素无瓜葛,兵部尚书茹瑺又知张信有勇有谋,且其久在云南,遂将他也调任北平,成了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协助谢贵掌兵。张信知事关重大,上任后也是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马虎。作为北平都司的第二号人物,他被都指挥使谢贵授予整肃行伍,收服军心的重任。
张信自幼随父亲张兴四弟处征战,父亲亡故后又承袭父职,在云南时就与士卒同甘共苦,神祗兵卒心中所想,初闻授命,又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后,就知道事情不好办,士卒们一般大字不识一个,作战全凭长官的指挥,所以有着一种对将领的盲目崇拜,特别是对于百战百胜的领军人物,更是深信不疑。
在云南的感觉就是那样,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士卒们心目中始终离不开沐家的影子,在云南,西平侯沐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以是超越一切其他,所以沐晟才有胆量在皇帝面前告岷王的黑状,虽然被皇帝斥责,但是也让岷王的护卫指挥使宗麟获罪,表面上朱标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实际上还是沐晟得了便宜。
这就是自古以来兵家最大的弊端,如果经常调动将领,那么会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但是如果不频繁调动的话,就会造成诸侯坐大,云南的兵卒以自称为“沐家军”为荣。
而来到北平后,张信终于又见到了所谓的燕军。就藩二十余年,数番领军北征,导致了燕王在军中威望甚高。真正接手开始整兵以来,他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每次巡查,军中将校表面对自己十分客气,但一旦自己稍加笼络,绝大部分便都顾左右而言他。将校还只是虚以尾蛇,至于到普通士卒那里,就连面子上的客气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朝廷抽走了很多北平诸卫的副千户、试百户去大明军事学院学习,但是却不见补充,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平,除了从云南带来的几十个亲卫,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怎么赏罚,怎么任免?都是一头雾水。张信心里不由埋怨朝廷失策,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他只能尽力而为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张信在卢沟桥上站着。让士卒们下去测量卢沟河的冻结程度。抚摸着桥上的各式石狮,放眼看去。地间一片苍茫。
虽年逾五十岁,却仍然是一副彪悍的模样。在纷飞的雪花中**高岗,身负重任的他,此刻除了心潮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他就那样站着,聚精会神地凝视卢沟河对岸丰台大营,那里是燕山左卫驻扎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云烟飘绕而且静悄悄的,如同冬眠一般酣睡着,这使他有了一种轻爽的感觉。张信开始有有笑地跟身边的亲卫们闲谈,问他们来到北平之后的感受。
不过没多大功夫。这种轻爽就被不安所代替了。重任压身的压力,使他的思虑常常在乐观和忧愁中摇摆。此刻,张信的思绪又在摇摆不定了。多年军旅生活的直觉让他感到,在北平这片四弟处飘着迷蒙的土地上。或许是一帆风顺;或许又是潜伏着诡谲的阴谋。
张信真希望能够和平的结束任务,但是该来的,却也无法回避。这使他更增加了内心的不安,脸上也明显地挂着快活不起来的复杂表情,弄得跟随左右的亲卫们也不知该些什么好。不过这种沉闷、难堪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改变了。
气阴沉,朔风呼啸而过,雪铺盖地,越下越大。但是依然遮掩不住从丰台飞驰而出的一队黑甲骑兵,簇拥着两人急速而来。
张信的脸色不由变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在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士兵哗变了,但这怎么可能呢?骑兵顷刻之间就到了附近,黑甲骑兵大约有一个总旗左右,所簇拥的确实燕山左卫千户张玉和燕王府的仪表袁容。
看见张信在桥头站着,两人迎了上来,下马行礼相互寒暄了几句,袁容脸色整了整,遂拱手道:“不知张佥事可否赏个面子,借一步话。”
怔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亲卫,都露出紧张的神色,自从来到北平后,遭受到的敌意,任是谁都能感觉出来,朝廷派他的来意,恐怕北平守城门的老卒都能猜出为啥。现在燕王府突然出手,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落到谢指挥使或者朝廷的耳目里,到底会怎么的想他,不过考虑了一下,张信还是点点头,示意手下散开。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袁容则给了一个十分雍容的微笑,不过在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荒野显得有些诡异,卢沟桥上的空气仿佛冻结一般,似乎一切都在静止中。
袁容和张信在前,张玉则在身后跟随,三哥人沿着卢沟河往东面走着,而两边的宿卫则远远的在四弟周警戒,不允许有人任意闯进来,登上斜坡,鸟瞰对面风雪笼罩着的丰台大营和面前的这座卢沟桥。
丰台大营隶属于北平府宛平县,紧紧扼守着卢沟桥。早在战国时代,芦沟河渡口一带已是燕蓟的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原来只有浮桥相连接。南宋绍兴二十三哥年年金朝定都燕京之后,这座浮桥更成了南方各省进京的必由之路和燕京的重要门户。车水马龙,行人相接,原有的浮桥显然已不能适应都城的需要。宋淳熙十六年六月金章宗开始修建芦沟桥,三哥年后建成。初名“广利桥”。后因桥身跨越芦沟,人们都称它芦沟桥。
两侧石雕护栏各有一百四弟十条望柱,柱头上均雕有石狮,形态各异,共计有六百二十七个,“卢沟晓月”从金章宗年间就被列为‘燕京八景‘之一。
三哥人不语,凝神眺望着。看见张信不开口,袁容不由悄悄的向身后的张玉使了一个眼神,后者马上会意,遂疾走几步,赶来上来,不过碍于身份,还是落后于两人半个身位。
扬起一双浓眉,满腮的络腮胡子都硬揸起来,挥着一双大手,对身边的张信和袁容豪迈地:“两位请看,一旦丰台大营粮草充足,有我燕山左卫在,就等于扼住了燕、蓟的咽喉,任它是千军万马,也难过这卢沟桥……。”
张信听罢,脸上浮现一种复杂的笑容,嘴里着:“是吗!”便信步顺着河堤走了下去,站于卢沟河面上,由于寒地冻,他早已经派亲卫测量了冻结情况,所以十分随意的就下去了,站定后,问张玉道:“你那燕山左卫能挡得住我吗?”
话虽这样,可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张玉的话已经得大胆之极,燕山左卫所驻扎之丰台,却是再北平府的南侧,而泸定桥却是进入北平的必经之路,张玉暗指的防御谁过桥,不用想就可以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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