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曦依然睡到自然醒,令她略有诧异的是,往常宿醉之后醒来都会头痛,这次却感觉头脑清醒,并无不适。
眼角里瞥见胸前的一抹红色,低头便看见了那粒红色玉石。晨曦一怔,这是什么?
将它拿起来,手心微微灼热。无需怀疑,这只能是孤元朗给自己戴上的。问题是,无缘无故,他为什么送自己这个东西?
晨曦洗漱完毕之后,原本想找孤元朗问个清楚,结果找了半天却只见到了苍山别院的周管家。
头发花白的周管家恭敬十足的向晨曦弯腰行礼:“小姐,主子他有事出去了。但是主子说了,让您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任何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就好。”
晨曦一脸狐疑地问道:“那,你家主子,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呃,这个主子倒是没说,小姐您是有事找我家主子?需不需要我差人问问主子?”
晨曦摆手,她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孤元朗突然离开,有些奇怪。
见晨曦微微皱眉沉思,周管家以为晨曦心里不喜,连忙说道:“小姐,可能主子他确实有事,您放心,主子回来之后我会立刻通知您的。您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
晨曦看着周管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周管家,对自己是不是也太热情了?或者说这是做管家的职业病?
晨曦笑笑,跟他说自己没什么事,让他退下,自己回房给付幽漠写了一封信,当然主要是骂他一顿出气。
对于无意中造成自己欺骗了无忧的事情,晨曦依然耿耿于怀。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付幽漠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这个什么生辰,她怎么丝毫没觉得孤元朗领情?要不然也不至于不跟自己打个招呼,一大早就离开了。
于是晨曦写了洋洋洒洒三张纸来骂付幽漠,还都是用削尖的碳条写的,她的毛笔字,实在是见不得人。
但是晨曦不知道的是,在她写这封信之前,孤元朗就已经用了整整一个早晨的时间给付幽漠写信。
第一次写是这样的:“如你所料,洛晨曦果然以给我过生辰的名义来了苍山别院,周管家按照你的吩咐布置了院子,她看到后表现出了这个年龄的女子应有的欣喜。
除此之外并无异常之处,而且她还喝醉了酒,如若不是提早知道她是望乡楼的幕后之人,我几乎要相信她就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小丫头。也许她此次前来确实只为了在苍山别院休养身体,她身上的毒确实很严重。
但是无论如何,如你所说,我现在相信她是真心帮助我们。你放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和她商量,彼此配合。
此外,我察觉到她在我身边之时,我的情绪总是会受到影响。所以想问问你,这是否就是你所说的男女之间——”
写到这里,孤元朗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废话,有些烦乱地将写好的半张纸揉成一团,丢尽纸篓,重新摊开一张纸,写道:
“如你所料,洛晨曦以给我过生辰的名义来到了苍山别院,但是并无异常。现在我愿意相信她是真心帮助我们。接下来辰都之事我会与她好生配合。
此外,我想问你,你常说的男女情动究竟是何感觉?我——”
写到这里还是觉得不妥,于是,这封信还是没有逃脱被孤元朗废弃的命运。
他站在桌案前良久,终于写下了最后一封:“一切如你所料,辰都一切顺利。你那里进展如何?”
写完这最后一封信,他让侍卫尽快送出去,吩咐了周管家几句,就离开了苍山别院。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那个对他绝无二心的周管家,这次并没有把他写废的纸亲自烧掉,而是颤抖着一双手,把两张纸摊开,用力抹平,装进了一个信封。顺便把晨曦来到苍山别院后自家主子所有的反应和说过的话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下来,装进了另外一个信封,让侍卫一同给付幽漠送去。
做完这些,周管家抹掉额头的汗珠,嘴里喃喃着:“主子,您千万不要怪我啊,这都是付公子的主意。老奴也是为了主子的终身幸福着想,主子您要生气就去找付公子,千万不要杀了老奴啊!”
周管家做完这些,努力地捶了捶因为害怕狂跳不止的胸口,换上满脸的笑容,去了厨房。
晨曦的那封信和其他几封信件一同送到付幽漠手里的时候,付幽漠正和一群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边烤火。
彼时的付幽漠满脸的络腮胡子,白皙的脸被涂成了红褐色,一身的海匪打扮。即使是熟人见了恐怕也没办法相信这就是那个风流不羁的幽客公子。
当他饶有兴致的把几封信件一一展开,尤其是看到被孤元朗丢掉的那两封,先是愣了片刻,稍后便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了,太好笑了!这个孤元朗,实在是太蠢啦!哈哈哈!”
身旁同样海匪打扮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心想付公子是不是傻了。他们和付幽漠都很熟悉,虽然知道这位大爷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但却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全身乱颤,而且他说主子太蠢了?这话也就他敢说!可是主子明明是天纵英才,哪里蠢了?
而此时此刻,被付幽漠嘲笑太蠢的孤元朗正坐在辰都的一个古朴大气的院子里,面前摆了一盘棋,对面坐了一位看起来年逾七十的老者。老者素衣白须,一派大家风范,精神倒也还好。
很显然两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棋盘之上,老者细细端详了一下孤元朗,微微点头:“为师听说你的病又犯了,原本很是担心。现在看到你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孤元朗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都是徒儿不好,害师傅如此严寒天气特意跑一趟辰都。”
老者,也就是孤元朗的师傅冯莫鸿不在意地笑笑:“你我师徒,何须如此见外。你没事就好,况且你知道的,即使我不来,清儿也放心不下你。”
孤元朗闻言并未答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冯莫鸿微微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近日辰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祭天大典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可知道详情?”
“师傅不信那却为仙境所为?”
冯莫鸿闻言笑了:“老夫活到这个岁数,虽然这辈子没多大本事,但是并不傻。仙境之说,向来是有心人愚弄他人的手段罢了。”
孤元朗略带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师傅:“师傅高见。不过师傅放心,此事尽在徒儿的掌握。”
冯莫鸿点头,也不再多说。他自知自己只在学问上还能有几分见地,但是自家徒儿现在做的这些事,确非他所长。这一点多年前他就知道了,所以这些年他一向只关注自己徒儿过得好不好,其他事很少过问。这次也是见仙境之说太过耸人听闻,这才忍不住问几句。既然自己徒儿如此有信心,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冯莫鸿留孤元朗吃午饭,孤元朗略一沉吟也就同意了。少顷,一位轻纱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身姿绰约、肌肤透骨,樱唇不点而朱,好似一朵三月的桃花,娇艳欲滴。
“师兄,”女子声音清婉,和她的人一样娇艳,“这阵子没休息好吧?看你都瘦了,我亲手做了你爱喝的汤,给你好好补补。”说着吩咐身后的下人把饭菜摆好,自己则亲手把一碗汤端到了孤元朗的面前。
孤元朗冲她点点头,接过汤喝了一口:“师妹辛苦了。”
“师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何须如此客气!”女子似乎有些嗔怪,顿了一顿,又说道,“师兄,往年都是清儿去苍山别院给你过生辰的,可是前几日你说有事,不让清儿进去,清儿还以为师兄病得严重,可担心坏了。”
自称清儿的女子脸上露出一抹愁态,随即又笑了起来:“可是现在看师兄还好,清儿终于放心了!”
“你呀,早跟你说了,有童老在,你师兄不会有事的,你偏不信!”冯莫鸿看似在责怪自己的女儿,眼里却全是慈祥。
清儿似乎对冯莫鸿的话很是不满,撅了撅嘴:“爹爹,师兄他那么忙,身体又不太好,童老毕竟只是个大夫,只会治病,哪里会照顾人!所以女儿才担心嘛!”清儿说着看向自家师兄:“师兄,反正清儿也很闲,不如让清儿住到苍山别院去照顾你吧!”清儿有些紧张地看着孤元朗,满脸的期盼。
孤元朗看向自家师妹,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不必了,我习惯了照顾自己,况且现在局势不明朗,我也不希望你和师傅卷进来。”
清儿还欲再说,孤元朗却已经转过头去开始吃饭,清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看一眼自家父亲,见他也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于是勉强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清儿偶尔给孤元朗夹菜,几人再无交谈。饭毕,孤元朗起身告辞,冯莫鸿也没有留他。
清儿站在门前看着孤元朗远去的背影,脸上温柔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满、一丝幽怨。
“为父早就告诉过你,朗儿对你无意,你不听,非要自讨苦吃。为父看着朗儿自小长大,知道他的性子。他决定的,就不会改变。你就听为父一句劝,断了这心思吧!”冯莫鸿从身后走来,满脸怜惜地看着自家女儿。
“我偏不信,这么多年,除了我之外,师兄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子。他对我是不一样的!爹爹,女儿一定可以走进师兄的心里!”不似她温柔的外表,清儿此刻的脸上满是必胜的信心。
冯莫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是倔强,也不再多劝,转身走了。
清儿依然盯着孤元朗离开的方向,心里只在琢磨着一个问题:这几年师兄虽然从不过生辰,但是每年他生辰这日,自己都会打着给他过生辰的名义住到苍山别院去,师兄也从未拒绝。可是今年,到底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