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羊二
2017年9月29日
院落突然传来嘈杂动静,不少人喊着“谁?”
“有汉人!”
随即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和大声惨呼。
举着张二虎的武士一愣,踹向赵琴娘的右脚也停在半空,后者趁机紧紧抱住他大腿不放——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赵琴娘这辈子也忘不掉。
木屋门被大力踢开,两位高大健壮的蒙面男人挥舞刀剑疾步奔入,先是一刀砍中武士肩膀,另一把刀也紧跟着刺入他胸膛。
这位异族武士想反抗却没带兵刃,不甘心地瞪圆双眼慢慢倒地——又一位高挑纤瘦的蒙面女郎高高跃起接住摇摇欲坠的张二虎,看着可真悬。
饿了一天的赵琴娘不知怎么有了力气,拼命伸着胳膊叫:“给我,给我!”
儿子手足舞动不停哭,显然不太会抱小孩的女郎只好还给她,环视被关在木屋的众位女子大声问道:“谁是井水镇金宝街的赵琴娘?
谁是张二虎?”
起初赵琴娘有些发懵,随即开始害怕,哪敢应声?
这三个陌生人服饰不像汉人也不像胡人,都蒙着面,看着功夫很高。
门外嘈杂逐渐平静,又有一男一女奔进来,“怎么样,找到了吗?”
眼瞧这几人开始逐个辨认,赵琴娘不由自主瑟缩到维护过她的中年女子身旁,倒是同时井水镇的两个女子胆小,指着她喊:“她就是赵琴娘!小孩就是张二虎!”
五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她和怀里儿子,接住张二虎的女郎更是径直过来:“你就是赵琴娘?
这是张二虎?
张黎明是你什么人?”
听到丈夫名字,赵琴娘陡然生出几分勇气,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是我丈夫。
几位恩公,小女子谢过救命之恩,来生结草衔环……”
哎,怎么和古装剧一样。
可算找到人了,松了口气的柏寒连忙避到一旁,楚妍却眉头微皱。
三位男士安抚几句走出木屋善后,留下两人细细讲故事:“我们是张黎明同伴的朋友,想去投奔他,路过井水镇想探望他家,想不到听说你们被胡人劫走了……”
额头都磕红了的赵琴娘显然信了,又见她们摘下面具是汉人,激动地说:“我是昨晚被劫来的,家里婆婆已经去了。
我不想再回井水镇,求你们顺路带我和二虎去我丈夫那里!”
不等两人答话,其他女人也争先恐后凑过来:“求你们带我回家!”
说起回家,一同被劫掠来的大多数女子已经永远看不到家乡了。
离开这座关押女子的木屋时,柏寒蒙好面巾,目不斜视跟在梁瑀生后边——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先被凌辱,随后像牲口般被宰杀分尸煮食,苍蝇嗡嗡聚集在血污处,周遭院落仿佛阿鼻地狱,无处往生。
这伙胡人四处搜刮周遭城镇,食物寥寥无几,其他战利品也没什么,倒劫了不少女子。
留在院落杀敌的金丝眼镜几人收拾停当,指着被牵过来的几十匹马说:“还不错,不用走着回去。”
被关押在木屋中的女子还有八位,问起却有不少其他城镇的居民,众人说好统统送回井水镇。
抱着孩子的赵琴娘自然得到重点守护,被单独送上一辆马车,心经女子也跟着上去。
“孩子太小了。”
脸色紧张的楚妍跟着柏寒钻入另一辆马车,不等马车行进就担忧地说:“真遇到事藏不住。”
五人都以为张二虎是个幼儿,想不到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张黎明还不知身在何方,又是人杀人人吃人的乱世,如果孩子从早哭到晚可就糟了。
隔窗望着梁瑀生和沈百福把胡人落脚地点付之一炬,柏寒安慰她: “我们和石秋霖都是一等座,二等座还是第十二场,想也想的出这次有多难。”
此处距离井水镇只有几十公里,寻来时花费半天,回去只用几个小时。
午夜时分两队到达镇外,留守的二等座五人迎上前来:“人救到了吧?
地图也有了。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把恍如隔世的众位女子送回镇中,又和赵琴娘约好明天清晨出发——她得埋葬婆婆,三队这才随意找了间空屋开会。
古代地图并不是平民拥有的,不过镇中居民感激他们救回众女子,几位老人细细画好周遭地图奉上。
对照从杜老师处取得的历史地图,能辨认出大致模样:北方被柔然和鲜卑占据,中间大片后赵领土,南方是东晋,西方是前凉和成汉,东侧大海,东北部是前燕和宇文部落。
果然足够混乱。
楚妍用笔尖指着后赵境内:“这里都归石虎管辖,你们要去首都邺城,两天就能到。
我们在这里,要往南走将近一千公里才行——赵琴娘说冉闵的驻地在这里。”
将近一千公里——乘坐马车昼夜奔驰也得三、四天,环境险恶不知遇到什么事情,还得返回井水镇才能登车。
二等座五人更是皱紧眉头:一等座十人结伴而行,他们却落了单。
梁瑀生看看手表,“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拼命赶路,换马不换人吧:古代地图不准,万一走了岔路就麻烦了。”
二等座朱泽昊想了想,“带来的东西怎么办?”
他指的是从蓬莱带来的食物装备:听说这场是以人为食的乱世,三队竭尽所能用食物装满车厢,两队救人的时候二等座带着新人统统搬运进井水镇,对外只说是货物。
乱世中的粮食比黄金还珍贵,一旦离手便拿不回来了。
这次胡人留下的车马足够,梁瑀生和金丝眼镜方才商量过了,“留一半带一半吧,车太沉跑不动,不带着又怕被劫走,剩下的留下。”
接下来要商量的是九名新人。
平时都有任务相同的三等座带着他们,可惜这次只有一、二等座乘客,谁也没空顾及。
被推选出的新人领袖姓林,谨慎地看着三位队长:“几位,那我们留在这?”
“随便吧。”
梁瑀生倒是无所谓,“这里安全点,也不一定多保险,跟着我们肯定风险更高。
你们自己决定。”
金丝眼镜也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跟他们接触一整天的朱泽昊热情许多:“跟着我们吧,还能进后赵首都看看,到时候不用你们动手,外面接应就行。”
“除掉某人”对于第一场任务的新人们来说显然需要适应,纷纷摇头:“我们留下吧,反正回来还得在镇外上车,还能看着物资。”
井水镇十室六空,不少住户投靠大城市图个安心,留下的都是不敢远行的妇女老人,常年处于半饥半饱。
当晚五人在靠近赵琴娘的空院落脚,柏寒开始想念被留在蓬莱的两条小蛇。
“要是能带着它们就好了。”
她沮丧地叹息,“我都不习惯了。”
楚妍习惯从实力方面权衡:“那样可安全多了。
放心吧,这次回去它俩一定醒了。”
“我觉得我们真幸运,能生活在现代社会。”
镇中夜深人静,风中带着血腥,只有隔壁院落传来隐约哭声,大概赵琴娘正拜祭遇难的婆婆。
“如果生在这里可就糟糕了。”
“oh,我宁愿早归天国,上帝保佑。”
同样见到被胡人掠去女子悲惨境遇的楚妍这样评价。
次日天蒙蒙亮,几辆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便整装待发。
除去赵琴娘母子,相携上路的还有昨日维护过她的中年女子陈嫂:听起来她早年丧偶,儿子也早被胡人所杀,无家可归的她只好跟着刚认识的赵琴娘找条活路。
约定回归之日在井水镇集合,三队便在镇外分手,和新人们挥手告别。
心经女子和赵琴娘陈嫂坐着另一辆车,柏寒也骑马和男士们而行,楚妍则坐在驾驭马车的赵邯郸身旁。
“那些胡人没什么本事,就算硬碰硬……”正侧头和梁瑀生说话的柏寒突然指着远方:“是狼?”
是条狼狗,瘦骨嶙峋皮毛干涩,远远望去眼睛红彤彤的。
它盯了马车许久,随即跃上土路尾随。
梁瑀生担忧地望向来路,又回头看看,“晚上可麻烦了。”
马匹都是胡人留下的战马,暂时没受影响,不过众人都加快速度行进。
骑马只能算新手的柏寒没多久便腰酸背疼,只好钻入马车。
透过车窗能看到周遭狼狗慢慢多了起来,不少大胆地越追越近,不由开始发愁:这还是大白天呢。
楚妍也回到车中,指着地图说:“前面不远有个平谷镇,应该可以落脚。
不过我建议算了,还是连夜出发吧。”
“我没问题。”
柏寒指指窗外:“怪不得赵琴娘不敢出远门找她老公,别的不说,就这些狼就够呛。”
楚妍神色凝重:“狼我们不怕,遇到胡人可得提起精神应付。”
太阳悬在头顶的时候,拉着马车的马儿越来越慢,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众人四散戒备。
另一辆马车中的几人有些疲惫,张二虎却精神抖擞,不停咯咯笑,柏寒塞给他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小家伙吃的满嘴都是。
“谢谢。”
赵琴娘不安地望着柏寒,仿佛儿子吃了一块金子似的:“几位恩公待我们恩重如山……”看起来她和陈嫂也难得吃饱肚子。
又来了。
柏寒耸耸肩,回到车外活动手脚,发现跟在后头的狼狗看不见了。
梁瑀生正和金丝眼镜商量什么,她凑过去,听起来连夜行动的计划有些紧张:“马跟不上。”
“要不然把吃的找地方埋了?”
“埋了吧,回来路上还能找着。”
找来地图商量一番,到达冉闵驻地沿途分成四段,前方平谷镇便是第一个地点。
休息一个小时,众人换了马匹再次行进。
古代马车没有减震措施,即使和德拉库拉那场任务的马车比起来也差远了,柏寒坐得头晕脑胀几乎要吐出来,不得不继续骑马行进,楚妍已经分给大家晕车药了。
夕阳残红如血,众人招呼一声,下了大路驶上岔道直奔平谷镇。
按照早年跟着丈夫做工的陈嫂说法,那里距离道路不远,果然不多时一座小小村镇便出现在视野中。
奇怪,是铁锈味,倒有点像昨天被胡人占据院落的味道,马背上的柏寒警觉地握住剑柄。
不等跳下马车,路边草丛便跳出一只狼狗,准确的说应该是恶狼——它瞎了只眼睛,嘴巴却黑红黑红像是染着血迹。
另外几只狼也相继跃了出来,个个满脸凶光流着涎水,还有只叼着根没啃净的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