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二十七(1 / 1)

蓬莱二十七

2017年11月19日

时值初冬,青石广场角落结起六角霜花,静静矗立在石兽背壳的漆黑“金兰契”摸着像块寒冰。

回梁瑀生家的路上,五人话题已经从“倒霉,大屠杀还tm没完没了了”转移到“不知二等座什么任务”

拜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之赐,柏寒很讨厌玩偶布娃娃之类,昨晚看到“玩偶岛”三字就开始头疼。

伙伴们大多和她相似,只有新加入的周丹宁好一些:他女儿很喜欢芭比娃娃。

“第一,要抓住什么现在还不知道,我估计应该是玩偶,也有可能是别的。

我们必须尽快搞定,凑齐了才能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刚刚经历过的两场鬼门关还是相当曲折的,这场不可能每人捉住个什么东西便顺利过关,柏寒趴在笔记本上记得飞快:“以四角游戏那场任务为例,如果日落没有动静,子夜十二点任务要求才会全部出现,时间很紧。”

梁瑀生伸出两根手指:“独立寻找,倒比荒山孤坟那场还得排队强点。

岛上八成没有信号,找个落脚点,晚上出门再分散吧。

甭管什么东西,抓住了尽快送回去,到时候看看情况,不行就让三等座帮忙看着。”

“第三,这场又是鬼门关,岛上肯定有很多阴魂恶鬼附在玩偶上面。

抓住那个东西之前不能召唤大黑他们,就只能靠《金刚经》硬抗了。”

楚妍离开的第五天,柏寒由衷想念这位混血女生:根据有限的任务要求分析判断预估形势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我有点担心,二等座的任务肯定还和我们有关联,如果他们实力很弱就糟糕了。”

命运不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也是大多数队伍尽量和其他团队保持友好的重要原因,没人希望在紧要关头遇到仇家。

赵邯郸四丫八叉往躺椅一瘫,闭着眼睛说:“这回最好碰上几个熟人,再碰上彭博那样的非得愁死我不可。”

还好有百福在,队伍一直很受欢迎。

新成员周丹宁讲起经历过的一场任务:死去多年的亡魂迟迟不肯升天,自己和四位队友不得不替他找回分散各地的失物(无非是失窃的结婚证、废档案和旧衣裳之类),凑齐之后亡魂又提出新要求:替他杀掉二十年前驾车撞死妻子逃逸、逍遥法外的路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轮回去了。

“时间特别紧。”

这位运气不佳的队友想起来便后怕不已,磕磕巴巴地说:“就,就怕这样任务只写一半的,没完没了且得折腾呢。”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大门忽然传来响动:“福哥在不在?

梁哥小柏?”

听起来是姜杏,这个小姑娘俨然成了沈百福粉丝,每天准时投喂,老爸是餐厅大厨的缘故厨艺居然很不错。

喏,咸肉火腿三明治、南瓜葡萄干沙拉之外还有个大锅,打开却是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内什么,过来过来。”

沈百福把中西合璧的午餐往桌子中间推推,又给她搬椅子:“一块吃点。”

姜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我们马上集训,陈亮今天教我们擒拿和反擒拿。”

神情认真地伸出又青又肿的胳膊给大家看——陈亮是她身手最好的队友。

哎?

擒拿?

初学者进度这么快?

柏寒腹诽着,瞧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斗志昂扬的跑走了。

至于玩偶岛,昨晚其他队伍都在的时候就打听出来了:那是处位于墨西哥城市附近的岛屿,岛上挂满玩偶,也是处颇有名气的恐怖场所,听说还拍过灵异电影。

“墨西哥墨西哥……”柏寒觉得耳熟,奇怪,我们没在那里做过任务啊?

梁瑀生指指挂在墙壁一顶红白绿相间、像雨伞那么宽大的草帽,“楚妍她们去过,还带回来好多东西,忘了?”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柏寒恍然大悟:“对对,还有玉米饼和仙人掌蜜饯,叶……和楚妍还送了我一个南瓜陶罐,可漂亮了。”

翠绿叶梗把手配着橙红罐盖,罐身金灿灿很像新鲜南瓜——暮色笼罩蓬莱的时候,陶罐被柏寒从柜子里找出来,洗干净盛满晶莹柔润的鲛人眼泪。

“还挺可爱。”

柏寒左右看看,满意地把陶罐摆在餐桌中央,顺手翻出不少墨西哥特产,什么吉他模型相当齐全。

“当时我那场是鬼王墓,在地底足足憋了七天,可没劲了;回来之后特别想去墨西哥,他们那场是食人蚁吧?”

男朋友自然也有印象,“没错,好像挺简单的,还带了一堆仙人掌酒,难喝得很。”

柜底几件充满热带风情的衣裳也被翻出来,柏寒惊讶地发现压根没怎么动过,“奇怪,我把它们给忘了。”

她把一件白地红花绿叶长裙搭在肩头,用手抹平衣褶。

“实在太艳了。”

“墨西哥那边的衣服就这样。”

梁瑀生倒不以为意,挺感兴趣地打量:“试试吧,挺好看的。”

兴致勃勃穿好裙子,长长腰带打个蝴蝶结;长到后背的黑发梳成马尾,再挑一套亮晶晶的发簪耳环。

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倒也没那么俗艳嘛?

挂在屋檐下的琉璃绣球灯散发着柔和光芒,却被另一盏明月灯轻易夺去风头:后者形如白玉盘,旁边还配着盏小小兔子灯。

银光闪闪的柳生十一郎顺着院墙踱步,大黑狗却趴伏在门口等她。

梁瑀生正蹲在花圃旁边轻轻抚摸着熟睡的两只小龙,听到脚步便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和赞赏:“我小柏真好看。”

“那当然。”

情人发自内心的赞誉无比动听,柏寒原地转了个圈,提着裙摆微微屈膝仿佛谢幕的舞蹈演员,“等着啊,还有呢。”

东京采购的昂贵和服,虽然没有雷雪那套从酒吞童子宝库得到的十二单衣瑰丽,却也着实美丽;秦朝带回来的曲裾深衣穿起来非常麻烦,不过配上红宝石步摇效果很好;至于不夜城从城主手中得到的“鸾凤翎羽和云霞织就的霓裳”,柏寒想不出什么配得上它,只好随便梳个丸子头,只戴一根得自慈禧太后的翡翠发簪:遍体通透如一汪春水,簪头雕着一双展翅欲飞的碧玺粉蝶。

“梁瑀生,你又不会写武侠小说,为什么叫梁羽生?”

花圃中的鲜花盛放如初,两只小龙却昏睡不醒,柏寒只好把它们抱上膝盖。

并排坐在屋檐下的梁瑀生想了想,握住她的手掌:“你明明这么暖和,为什么要叫柏寒?”

柏寒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姓柏嘛,柏树天气越冷长得越茁壮。”

梁瑀生呵呵地笑:“我老爸老妈是大学同学,在图书馆认识的;我爸爸喜欢《七剑下天山》,我妈妈喜欢《云海玉弓缘》;我爸爸姓梁,我妈妈名字有个瑀字,于是我就叫梁瑀生了。”

原来如此,柏寒嘟囔着说:“那你以后也写写小说好了,说不定会很有名。”

这话把梁瑀生逗笑了,连连咳嗽着烟都顾不上抽了。

“顶多像写日记似的写着玩玩,别的就算了,我不是那块料。

对了,小柏,你还没告诉过我,为什么要练跆拳道?”

柏寒迷惑地望着男朋友,见他摸摸自己脑袋说“这么漂亮的九零后,干什么不行,非得风里来雨里下苦功?

我表妹堂妹还有女同学不是弹钢琴就是练芭蕾,要不然就是英语奥数,可没什么人练拳脚功夫。”

一阵寒风拂过,小青小蓝半边天鹅翅膀羽毛不停颤动,柏寒裙角也飘洒开来。

“我,我有个堂姐,是我大伯家的孩子,比我大两岁。”

她垂着头,脑海中拂过四角游戏任务无边黑暗中见到的场面:一个女生挣扎哭喊着被几个小流氓拽走了。

“有一天暑假她和同学出去玩,遇到了坏人,受了很大惊吓,再也不说话了,再也没上过学,那年我十一岁。

我爸爸妈妈害怕,给我报了最好的跆拳道班,又让我给师傅磕头行礼,算是正式入了门。”

她不喜欢这个话题,仰头想了想:“梁瑀生,你猜猜等我回到家里准备干些什么?”

“我想想啊,嗯,这回钱是不缺了,这辈子也不用找活儿了。”

他煞有其事地仰着头盘算,“先房子,杭州济南北京都买;再买块地,算了,干脆买几座山吧,绿化好点的。

山里建几间别墅,弄大点,等高蓝山老赵老刘凌耀祖他们找咱们来都能住得下,也玩的开。

再养几匹马几只羊,哎,不行,有它俩在呢。”

他用惋惜的眼神注视着趴在两人膝盖上的小龙,叹了口气:“只好多弄几辆车,摩托车爱骑吗?”

“不喜欢,我这辈子也不想骑车了。”

柏寒还记得夜行僵尸那场任务两人一前一后骑着摩托车夺命狂奔的情形,半点兴趣也没有。

“干脆划船好了。”

呵呵笑着的赵邯郸又指指大黑狗:“说正经的,你不是答应了大黑,要带它到处走到处看吗?

现在有时间了,先把杭州逛一遍,西湖雷峰塔什么的,再来济南,我带你们逛大明湖看趵突泉;还有老赵那里,邯郸是寒酸了点,让他开着车带咱们把河北玩遍了,再去哈尔滨找福哥,过年那会儿去吧,正好看冰灯……

冰雕宫殿在夜幕中映着灯光闪闪发亮,宛如水晶宫殿;年幼的柏寒尖叫着由爸爸抱着从高高的冰滑梯顶部滑下去——还是十多年前去过哈尔滨呢,一时间柏寒心驰神往,满心憧憬。

“好啊,一言为定。”

她握着男朋友手掌,“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些,是事业,嗯,反正是早就想好的事。”

梁瑀生大感兴趣,听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把在蓬莱的经历写成小说,就是鬼故事,然后发到网上去”忍不住哈哈大笑,柏寒怒目而视。

“好好,我女朋友还能当作家呢,说不定还能出书呢。”

他用敬佩的目光注视她,倒把柏寒说的脸热。

“什么啊,就是写小说,现在很流行的。”

她用时常挂在嘴边的室友张彦当例子:“张彦知道吧,她男朋友就在起点写灵异小说,什么《午夜坟头站着谁》很挣钱的,都买房买车了——北京房子一平米几万块。”

梁瑀生连连点头,鼓励地摸摸她黑发,“说好了,你也去那个起点写,到时候把咱们经历的任务都写进去,肯定能挣钱。”

外行。

柏寒用嫌弃的口吻说:“这你就不懂了,男的去起点,我嘛,要在晋江写才行。”

11月27日子时,在青石广场代表八点的位置见到小雀斑胖子五人的时候,柏寒大大松了口气:熟人里头这几个人算是很靠谱了。

对方却各自脸色发白:加上徐福东渡那场,即将进入的新任务已是他们第二场鬼门关了,而且还是大屠杀。

幸好五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互相鼓励着“靠,八岐大蛇那么牛b,还不是被咱们弄死了吗?”

“有福哥在,怕啥?”

出乎众人预料,二等座任务要求和自己居然没有区别:

任务要求:1、停留在玩偶岛;

2、日落之后保持沉默,直至独自寻找并捉住__为止。

照这么看,我们找到那个什么东西之后一定还有后续,柏寒这么想着。

和还算镇定的二等座相比,在荒山孤坟合作过一次的徐海鹰却笑不出来了,闷在蹲在一旁抱着脑袋。

例行会议结束已是傍晚,三队约好明早七点半直接在青石广场车站集合,各自解散。

回到院落的柏寒失望地叹口气:花圃中的两只小龙依旧沉睡着,连几朵鲜花都没碰过,睡梦中还不忘把八岐大蛇的内丹藏在身底。

轻轻推几下,它们却动也不动。

柏寒有些担心:“回来那天它们还吃花瓣呢。”

“算了,让它们睡吧。”

梁瑀生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消耗太大了。”

柏寒点点头,“有它俩在我还踏实点。”

“有我们三个在呢。”

梁瑀生指指自己,又指指银光闪闪的十一郎和大黑狗:“还怕什么玩偶布娃娃?”

可你这场之后就要走了。

柏寒把离别愁绪压在心底,轻松地晃着拳头,“我有什么可怕?

哼哼,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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