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青青原本打算将心中的委屈娓娓道来,却被杨安抬手打断。
“姑娘,不介意的话,进马车中详述吧。”
开什么玩笑,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一群男人围着个可怜兮兮的姑娘,若是被不了解情况的路人看见,他这一世英名估计就要毁于旦夕。
孔青青擦掉眼角的泪水,用警惕的目光看向他,但想到对方锦衣玉服在身,应该瞧不上自己这种残花败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安王府的马车经过改造,空间都非常大,杨安乘坐得这辆更是需要四匹马提供动力,除去杨瑞的婴儿床,一般坐下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
孔青青将帷裳掀开,感到一丝惊讶,没想到马车中坐着这么多人,误以为她们都是杨安的妻妾,正将双手附于腰间施礼,却听到坐在侧边位置上的小姑娘的疑问声。
“皇兄,就是这个姐姐要自尽吗?”
皇兄?
这仿佛是皇室成员才能用的称呼。
孔青青瞪圆玉眸,紧盯着杨安,回想起他刚才说与安王殿下相视的话,立即反应过来,本想借着踏台跪地,却被杨安单手扶住。
“快些进去吧,不然我家那臭小子被冻醒,又该哭闹了。”
听了杨安的话,孔青青眼角的泪水更盛,脸颊上却露出止不住的笑容,快步走上马车,坐在了杨霜的身边。
杨霜察觉到孔青青有点害怕自己,双手捂住玉唇,嬉笑道:
“姐姐,你不用怕我,我不吃人哒。”
听了她的话,马车中的人纷纷被逗笑。
杨安重新坐回宋熙身边,吩咐马车继续前进,向孔青青介绍到:
“方才不了解情况才隐瞒了身份,既然姑娘知道了本王的身份,便具体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遭了冤情,本王可以与随州官府打声招呼,让他们帮你洗刷冤屈。”
听到“随州官府”四个字,孔青青的脸色剧变,冷冷地嗤笑起来。
众人面带疑色,宋熙与杨安对视一眼,心中大概有了猜测,前者将一块手帕递了过去,柔笑道:
“姑娘但说无妨,纵使是官府,也要遵循律法,若是有冤,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孔青青抽泣两声,调整完情绪,低声解释起来。
“小女子名为孔青青,自幼与韩郎定下婚姻,奈何韩郎受官府征召,在七年前参军入伍,在他临走之前,小女子便答应会等他回来。”
“可谁知...谁知在一年前,随州县令董文卓在街上将我掳了回去,小女子的清白被毁,那个畜生让我嫁他为妾,我宁死不从,被他关入牢狱,至今才被放出来。”
“出狱之后,青青本想以血书赴长安,告御状,可谁知回家后便收到了韩郎的绝笔书......如今,他战死沙场,我又何必再独活于世,所以才为韩郎立了坟墓,打算就他而去,谁料正巧碰上了王爷。”
言罢,她将衣袖中的一张由鲜血染红的血书以及一封沾满泥土,满是褶皱的书信递给了杨安。
听完故事的几个女子皆是泪流满目,杨霜可怜巴巴地握住杨安的手,晃荡两下,言道:
“皇兄,孔姐姐好可怜,你帮帮她吧。”
杨安的眸子中闪动着怒火,将手中的书信徐徐展开。
【青青,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本想着一身红衫,一席甲胄,誓死卫国,斩敌立功,功成名就之日,回来娶你为妻,余生陪你看尽这江山如画。谁知天意弄人,鲜血染黄沙,之前与你的约定,我怕是难以遵守了,望你穿上红妆,寻一户好人家,忘了我吧。若有来世,定不负你。】
还不等他开口,坐在帷裳外偷听的丁忠便重拍了一下坐垫,怒道:
“王爷,这种畜生不用您出手,老子去宰了他!”
杨安叹息一声,缓缓抬起头,看了眼脸颊被泪水染湿的孔青青,没想到距离长安那么近的州府竟然都会发生这种事,突然有些明白寒烟口中“这天下的根已经烂了”的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那种斩尽天下昏官佞臣的志气,但既然撞上这类人,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又将那封血书打开,扫视几眼后,递还给孔青青,询问道:
“既然这董文卓敢对你做这种事,又为何会将你放出来?”
“禀殿下,这狗官坏事做尽,朝廷派来了一位官员,他担心狱中之人会传出风声,便将我们都赶出了城,有些人还被迫服下毒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闻言,杨安并没有很吃惊,随州出了这么多乱子,长安距离那么近,没发现异常才奇怪呢!
见他的脸色变得缓和下来,孔青青担心杨安会将案子交给朝廷官员去处理,焦急地补充道:
“殿下,这狗官和朝中一个大官有关系,所以才敢如此放肆,此前长安派来的官员都压不住他。”
杨安听出对方话中的意思,笑道:
“孔姑娘不用担心,本王此次正巧途经随州,多一事少一事并不影响,这件案子,本王会追查到底。”
“谢殿下,谢谢殿下。”
宋熙擦掉眼角的泪水,轻握住孔青青的手,发现她的手背上竟然有一条粗长的口子,血液还不断地往外冒,焦急道:
“锦儿,药箱!”
“噢噢,小姐,给你。”
锦儿应答一声,便将放在婴儿床边的小木箱子递了过来。
宋熙从中取出了消毒棉、酒精以及包扎纱布。
孔青青露出震惊之色,摇头道:
“太子妃,我...”
宋熙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笑道:
“没关系啦,若不是仇姐姐不在,也轮不到我做这种事,很久前便学了这包扎手法,一直没试过,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民女不敢。”
孔青青应答一声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中却紧张万分。
杨安坐在一旁,不由地回想起南宫云玺带着仇凌跑路时的场景,决定等他们成完婚回来,最少也要先得先罚一个月的例钱。
就这样,一轮赤日挂在远空,官道两侧松树上,零零散散的积雪滑落下来,由千人护送的马车队伍向着不远处的随州城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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