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响,没入那具娇小身躯的剑被拔了出来。
血在剑离开的那一刹那喷涌出来,周沐云惨白着一张脸,没了剑的支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样不够,不够,你一个人的血怎么能填满我们明家的一百零八口人的鲜血!”
明桓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周沐云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灿然一笑,“对,不够……是……不够……”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明桓的身子僵硬了。
周沐云的声音再次断断续续的响起来,“其实,真……正要……你们明家……满门性命的是……皇帝。”
再次确定了那道柔和的声音,就是平日里的那道声音。
明桓的身子往后踉跄的几步,“云……云沐……你是云沐!”
周沐云笑了起来,“对……不起。”
明桓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你?”
周沐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还有一封信放在了自己身旁。最后看着明桓无声的说出了一句话,“明桓,我爱你。”
红色的身躯落地,嘴角挂着笑。
终于解脱了……
能死在他的手里,她满足了。
可是……他好像很痛苦……
若一开始她不要去找他就好了,不要因为愧疚去找他,那他就不会痛苦了吧……
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只是眼角却又流下一行清泪,温热的身躯慢慢变得僵硬。
原来鲜活的生命终于流失干净,紧握的左手慢慢的松开,从里面滚出一颗圆润的珠子。
而正处于痛苦中的明桓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更没有看到那张嘴唇一张一合所表达的深情。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的血的味道都消散了,明桓才直起身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红色身影。
看了不知多久,明桓终于踉跄着身子走到了周沐云的身边。
犹豫了一瞬,才捡起身边那封同样染着鲜血的信。
明桓以为那封信是周沐云的忏悔,可是……不是。
信上只是写了那瓶药的使用方法,那瓶药水能让明茵恢复面容。
把手中的信纸扔了,明桓低头看了看那张苍白的脸,颤抖着一双手抱起眼前毫无温度的身躯。
一道压抑而又痛苦的哽咽声回荡在断崖之上。
……
上阳,周府。
周仁礼突然被一声叫声吵醒,看着身旁惨白着一张脸又满是汗水的夫人,柔声道,“怎么了?”
郭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自家老爷颤声道,“老爷,云儿在哪儿?她……她还好吧?”
周仁礼皱了一下眉头,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声音颇为无奈,“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关得住她,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送她上山去学武艺,现在那副德行实在是管不住。”
郭氏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那……你派人去找找?”
周仁礼看着自家夫人奇怪的神情,疑惑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郭氏盯着被子上的一朵菊花,慢慢道,“我刚刚梦见云儿倒在一滩血中,一个劲的对着我说冷,她冷。”
郭氏的声音到最后竟变成了哽咽声。
周仁礼听着那哭声,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心烦,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梦都是相反的,别想那么多了,我去梦娘哪里。”
郭氏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抓住,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人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云儿……”
周仁礼出了房门,可是他并没有去西院,而是一个人晃荡着走到了湖边。
月亮被云遮住了,庭院里也是昏沉沉的一片。
周仁礼突然觉得有些苦闷,他以为帮了皇帝那么大一个忙,他会平步青云,官路更加亨通,可是……
想起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还有三日后就要启程去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当巡抚了,他心中的苦闷越发多了。
只怕那些个现在正在取笑他吧!
……
明茵看着眼前满身鲜血,目光呆滞的人,焦急的问道,“哥哥,你受伤了吗?”
明桓摇了摇头。
“呀!”一声惊叫,明茵看着那双原本修长的手掌现在却染着泥土,还血肉模糊。忙上前去抬起那双手,有些心酸的道,“哥哥,我帮你包扎。”
明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明茵叹了口气,去屋内取了医药箱慢慢的帮明桓处理起伤口来。
指甲里全是泥土,每一根手指几乎都是烂的。
明茵有些心疼,但她也很是疑惑,这样的伤口……很像是徒手去刨泥土弄的……
哥哥他难道……
明茵忙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认真的处理起伤口来,可是却又突然注意到了明桓的衣服。
在上阳,官家和世家穿的衣服都是锦袍,而其他人只能粗布衣裳,条件好些的便是质量好些的精布。
她的哥哥,曾经穿着最华丽锦袍的哥哥,如今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尚处于发呆的明桓并没有注意到情绪异常的明茵,只是看着讷讷道,“我带你离开。”
“嗯,好。”声音虽轻柔,但是却透着满满的欢喜。
……
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去注意,断尘涯边多了一座无碑的坟墓。
……
沈译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床顶,他不是在酒馆喝酒吗?
是怎么回来的?
对了……他记得晕到前,他好像看到了童初。
女装的童初……
突然沈译笑了起来,他怎么那么傻呢?童初不会穿女装,当时他看到的一定是童槿吧……
只是当时的他希望那个人是童初罢了……
“公子?”听雨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译揉了揉额角,朗声道,“进来吧。”
“公子……”听雨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沈译。
沈译皱了一下眉头,“有什么就快说。”
听雨咬了咬牙,“明家被灭门了。”
“嗡”一声响,沈译只觉得自己脑海一片空白。
“怎……怎么回事?说清楚。”
“皇上定了八宗罪,明家满门抄斩。当时……上阳递不出去消息。”听雨很是自责。
他和若雨留在上阳盯着局势,可是发生这样的事,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属下该死,请公子责罚!”
沈译痛声道,“不怪你,起来吧。多久前的事了?”
“两月前……”
“夫人可还好?”
“初时夫人染了恶疾,现如今已经大好了。”
沈译突然想起昨日他回来,母亲明显憔悴的脸色,还有父亲奇怪的表情。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