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江阳进入了漫长的雨季。
晏秋离这几天少有的长时间呆在家里。他几乎将所有的工作都搬到了家里,能交给助理的都交给助理,实在推脱不了的,他才会亲自出门。此时,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吹得树枝东倒西歪,花叶树草落了一地。
陈姨收走了饭菜,从二楼下来。晏秋离见她眉头紧皱,不由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餐盒——几乎没怎么动。
陈姨见晏秋离看过来,面露担忧:“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筷子。已经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出事。”
晏秋离心头一动,望了望二楼的方向,眼光一沉,吩咐了一声:“你去煮一碗汤圆。”
陈姨应了一声,不多时,一碗圆滚滚的汤圆出锅。
晏秋离起身接过了碗筷,陈姨本想多问,可看一眼晏秋离的神色,便也压下了。虽说晏秋离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自认为还算是比较了解他的脾性。可是自从晏总和太太去世之后,他像是变了一个样子。
有时候那一双眼冷冷扫过来,她竟觉得心口沉沉的。
房里有些暗,夏斓没有开灯。她呆呆的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透过那一丝丝的缝隙去看向外面的天空。似乎下雨了,清凉的雨丝顺着那缝隙飘了进来,打在身上冷冷的。
一阵钥匙扭动的声音,夏斓回头,门打开了。
晏秋离端着碗走了进来,他顺手开了灯,见夏斓有些呆呆的望着他。
他走到她面前,放下碗筷。夏斓才看见碗里是几个圆圆白白的汤圆,在汤里上下起伏。晏秋离看了她一眼,将筷子递给她。夏斓不为所动,只是双手抱着膝盖,望着外面。
晏秋离却没有生气。他放下筷子,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了一条发圈和梳子。随后走到她背后,他一只手轻轻固定住她,随后从她头顶一梳到底。她的头发长长的,在他手里顺滑无比。而她像是个洋娃娃一般,任凭他随意摆弄,眼中只有一望无尽的空荡。
他曾多次想象着给她梳头的场景,他们像亲人,更像亲密的爱人。可是如今,这一切似乎变得遥不可及一般。
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仿佛这辈子再也走不到一起。
晏秋离动作有些粗笨,但是很轻柔,将她的头发全部扎起。他放下梳子,在她面前坐下。随后用勺子舀起碗中的汤圆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夏斓扭过头去。
“你是想绝食吗?”晏秋离眯着眼睛问。
夏斓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仍旧是不语。她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如同庭院中的玉兰。夜风一吹,她便会消逝。
“你上次不是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原谅你吗?”晏秋离将勺子递至她唇边,声音云淡风轻,“好好的活下去,让我好继续折磨你,也许我会原谅你。”
夏斓唇边漾出一分凄然的笑意,顿了顿,张开了口,勉强吃了一点。几个汤圆,有些烫嘴,她吃得很慢。晏秋离一直跟着她的节奏,不紧不慢的盯着她吃完了所有。
“我已经安排好了英国的学校。再过十几天你就……”
少女仰起头:“你这是要把我从晏家赶出去吗?”
晏秋离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会跟我一起出发。我会尽快完成晏氏的交接工作。”
“你不打算继续呆在晏氏?”
“晏氏在我完成学业期间会交给专业的管理团队打理。”
晏秋离见她吃完,放下碗筷。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却听见夏斓在他背后问:“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晏秋离站在门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男子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面部轮廓很深,显得他的眼睛愈发深邃。
“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他说。
第二日,晏氏小楼里,一切开始变得风平浪静了起来。曾经晏岭喜欢坐在餐桌靠窗的位置上看报纸,现在只是换成了晏秋离。他年纪轻轻,却已显出几分老成来。桌上有一杯温热的牛奶,一份吐司面包。
他一目十行,只看财经部分。
晏氏的股票算是稳定住了。
偏偏,那门外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尖叫,似乎有人在疯狂摇动着铁栏,那铁栏门被人摇得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外有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孩,她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整个人像是抓狂了一般。
晏秋离不为所动,手指轻动,将报纸翻了一页。
“晏秋离,你这个混蛋!!给我开门,我要见夏斓!!!”
“我知道你把她关起来了,你这个变态,你知不知道拘禁他人是非法的啊,你信不信我打110告你个绑架罪?!晏秋离,你听见没有,给本小姐开门!”
吴悠气得脸色扭曲,她也没有形象了,一脚踹在铁门上,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哐哐哐”的踹了几脚。她垫着脚,探出身子往里面看去,透过那枝繁叶茂的庭院,隐约看见餐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晏秋离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报纸。
她又看向二楼,那里有一个房间被木条钉着,暗不见天日,应该就是夏斓的房间了。手下意识的缩紧,吴悠愈发疯狂的摇晃着铁门。
“晏秋离,你有本事出来啊,你关着人算什么本事啊?!你非要把她逼死吗啊,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还要全部算在她的头上?你这个疯子,变态,神经病!!”
“晏秋离——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她只怕比谁都还要恨自己,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她自己,你还要折磨她!她做错了什么啊,你这么恨她?你非要逼死她变成孤家寡人是不是?”
陈姨听着外面那女孩的声音,字字句句像是针一样,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说道:“我出去一下。”
晏秋离的眼睛从报纸里抬起来,他语气不容分说:“不用,我打电话让物业过来处理。”
晏秋离掏出了电话,拨打了物业的管理电话。对方听说之后只顾点头哈腰的道歉,再三承诺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下次再放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你们都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愈发恭敬,“对不起晏先生,我们马上派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