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斓心头慌乱到了极致,盯着那双伸出来的手一时有些发呆。
晏秋离为什么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是想要报复她吗?心头乱哄哄的,直到黄珊在她背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抬头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
她唇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伸出手去。
“晏总您好。”
他的手冰凉,一如他的眼睛。
众人又重新落座。玉斛光转,竹筷轻叠,雨声淅淅,吃得是青州最好的私房菜,据说食材都是当日采摘,随后空运过来。老板周末不开张,工作日里招待的也是青州权贵或地方政要。
夏斓却食不下咽。
期间,刘总说青州的青阳春最好,提议晏秋离尝一尝。晏秋离只说不喝酒,刘总等人不敢勉强,最后变成了晏氏的人喝果汁,德信的人喝酒作陪。
事已至此,夏斓倒也平静了一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都改变了很多。她不应该再见是如此的慌乱。
最坏的情形又如何,即使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晏秋离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
叶美琪,模样清纯,走玉女路线,之前还票选为男士最佳女友第二名。
跟他站在一起出席颁奖礼的时候,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几欲刺痛她的双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总坐在她对面,冲她遥遥举杯:“夏助理,听晏总说你跟他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冲这样的缘分,你可要代表我们德信,好好敬晏总一杯酒吧。”
突然被点名的夏斓抬起头来,不知为何,她的脸带着一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大大的,深深凹陷在眼眶里,像是猫儿一样。她优雅的擦了擦嘴,端起酒杯,内心那些如同沸水般的情绪渐渐退去,只剩下一些无法言说的酸涩。
也许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晏秋离也许从来不曾找过她,从来不曾想起过她,甚至他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所以他才装作彼此不认识的样子,这样对于两个人都是最好的结局。
那些剧烈的情绪,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她举杯,看向晏秋离,脸色淡淡,“欢迎晏总。青州的风景很美,晏总可以多待几日四处看看。”
“是吗?”晏秋离举杯,两人在空中遥遥相碰,“我来过青州几次,倒是从没有好好欣赏过这里的风景。”
刘总急忙道:“现在三月正是赏花的好时候。若是晏总不嫌弃的话,明天就让我和王总作陪,看看这青州的大好山水。”
“那就多谢款待了。”晏秋离如是说。
夏斓心头一紧,晏秋离这意思是要多在这里呆几天吗?心中一番思量,却已尽数落在李远帆眼底。
他举着酒杯走了过来,惊得在场德信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一眼。李远帆走到夏斓身边,夏斓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她冲他微微一笑:“李秘书,幸会。”
李远帆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他第一次见她时还不过十四五岁,一转眼却成了一个大姑娘。如果说从前的夏斓不过是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么现在的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美得犹如盛开的玉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也难怪晏秋离能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男人永远都是对第一次动心的女人难以忘怀。
李远帆将酒杯压得极低,见她要饮,说道:“夏小姐,喝酒伤身。”
夏斓微微一笑:“今日见到晏总和李秘书,心情高兴,难得尽兴一回。”
李远帆笑笑,仰头喝光了杯中的果汁。
几杯酒下肚,她双颊绯红,眼若含星,已经有了醉意。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有点朦胧,淡淡的光晕之中,她似乎看见晏秋离隔着人群看着她。
他的视线平静得可怕,淡淡一扫,却已经略过。夏斓唇角一勾,摇晃酒杯中的液体,有些自嘲的笑笑。
当年那一纸声明,斩断了她和晏家的联系,斩断了她一切的过往,她从地狱之中获得新生,从死寂的绝望中重新来过。她不再想起自己所犯下的罪恶,她重新做人,她卸下了层层枷锁。
可是为什么,心底却是说不出来的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长出来,不甘心的疯狂的拉扯着她的神经。
眼眶微微发红,她独自饮尽了杯中最后一点酒。身旁的黄珊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她:“我怎么觉得今晚的饭局怪异得很?”
夏斓唇角一勾:“哪里怪?”
“那个晏总看你的眼神很怪。刘总看你的眼神更奇怪,不知这老狐狸又在想些什么。而且之前刘总口口声声说是德信高层领导一起吃饭,公司里那么多个部门,怎么独独叫了我们海外部的人。”黄珊面色凝重,“总觉得宴无好宴,待会咱们还是早点找个理由撤吧。”
夏斓点头:“也好。你等我去上个洗手间。”
刘总一双精明而锐利的眼睛时不时的扫过夏斓,见她起身,随后几分钟后晏秋离也紧接着离开了座位。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向身边的王总使了个眼色,王总立刻心领神会,两人心照不宣的视线一交错,随后很快别过。
夏斓起身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清新冷冽,驱散了一些酒气。小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屋檐上,院子中的竹子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三月的天气,有些冷,她刚才出门前竟然忘了拿外套。
问了服务生洗手间的位置,夏斓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中的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闪动着通达灵动的光芒。只可惜面色太白了些,看上去有些无神。夏斓盯着镜子中自己一会儿,又拿出了包包里的口红涂上。
卫生间门前是一条长廊,古式的阁楼设计,左边是种植的竹林。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那声音却突然停下。
几乎是戛然而止。
长廊尽头,立着一个人影。夏斓的心头突然间跳得飞快,那个人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是他。
即使是黑暗之中的一个轮廓,她就认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