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不认识老梓,但老梓显然是帮夏苏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他收回目光,见夏苏身体微摇,顿觉不好,疾步冲过去,正好接住她软下的身体,顺着一起坐到地上。
夏苏觉着自己仿佛背靠着一堵坚实的暖墙,又是这般安心之感,甚至连眩晕都好了许多,闭会儿眼再睁,天不摇地不动,眼目所及的秋色重新归位了。
所以,她发现他居然挽高她的袖子时,还能有气无力抗议,“你干嘛?”
“包扎。”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但大半只袖子的血就跟浸水似得,那手感令赵青河咬牙,“你不是晕了?”
“你别撕自己的脏衣服给我包扎。”看看那道拉深的口子,这回没见到骨头白,应该是刚才错看,而且血流得也不多了,夏苏松口气,略侧过头看他,“不包也没……”
她话未完,就看到他手上有一卷白棉布。
从前赵青河爱用拳头解决事情,隔三岔五要止血包扎,泰婶就在家常备了这种洁净白布。
“你随身带着这东西?”真是学乖了?
“你最好还是晕吧,这么啰嗦。”她背靠着自己倒是舒服,可他要怎么处理她的伤口?
一只手从她身前绕过去?
他对自己手臂的长度还是很自信的,不过怕有小心眼的姑娘当成狼来了。
赵青河往左往右向后看,却找不到土墙树干,于是他的手臂试探了一下,环抱的姿势离成型尚远,碰都没碰到人,就听夏苏冷冷说话。
“回去,不然咬你。”
他心里长叹,从容不迫收回胳膊,“要么晕躺,要么坐好,妹妹好歹选一样,不然我一只手怎么包扎?”
“……”
夏苏这才明白,赵青河刚刚那么做并非有别的企图,而是想给自己包扎,顿觉尴尬,脸红耳烫,同时挺直了脊梁,感觉背后的暖意迅速散去,心中刹那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随即又不在意了。
“早说就好。”
赵青河蹲到夏苏身前,先扯断一片布,清理伤口瘀血,再一手将棉布按住,一手绕过去,略施力,拽紧布条。
啊——
啊——啊——啊——
头一声是夏苏叫的,后面几声是山间回音,乌鸦都惊飞了几只。
赵青河吓到手抖,耳朵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恢复听觉,好气又好笑,“妹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想不到深藏不露,尖叫起来鬼神让道。”语气一转,有刁意,“真疼吗?”
夏苏眼里浮起雾气一层,像鱼一般用嘴吐气,声音嘶嘶响,“疼——”
“这样才对嘛。”赵青河再裹棉布,心里就没那种无法忍耐的疼痛了,“疼就哭,痛就喊,害怕就说害怕,难道憋一张死人脸就好看了吗?你是姑娘家,姑娘家都心思多,心思沉积不好,会像胡氏女儿那样伤春悲秋,也会像周二小姐那样钻进死巷子,我可不希望妹妹像她们,帮你解压。”想不到爆发力很强。
“……你故意的?”夏苏不敢相信,狠狠盯着他。
赵青河也瞧着夏苏。
她惨白透明的脸色,深可见骨的伤势,明明惊,明明疼,还刻意把眼神调得高冷,仿佛刚才那场杀机只是遇到一回登徒子。
他知道她是坚强的女子,但她的坚强建立在怎样的经历之上,他无从所知,却有所感。
这种感觉,不能让他好受。
他的手伸向她,本该有些婴儿肥的面颊,这时因缺血而成了消瘦的青影,太碍他的眼,他想给她捏回来。
夏苏几乎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尽管他的手还没触到自己。
她该叫他规矩点,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忘了嗓子该如何发出声音。
她觉得,他的体温或许能让她身上少些寒气,大太阳底下,她却要冻死了,连他都不再属嫌弃之列。
“哭出来。”赵青河命令的语气。
“哭不出来。”夏苏嘴犟,却只是一眨眼皮,两大颗热泪就滚出眼眶,打在赵青河的指尖。他没说错,就在刚才,她确实怕得要死。
“赵青河!”董师爷解决前面几个喽啰之后,终于赶到。
“苏娘,你没事吧?”大驴紧跟着,一眼看见夏苏坐在地上,还有浸血的半截袖衣,吓傻了眼。
赵青河蜷起手指,夏苏的眼泪顺着流入掌心,不凉反烫,心头一动,再伸展了五指,无比温和拍了拍她的头,垂眼低语,“无需再怕,一切有我。”
他立起,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从定遮去那只无袖伤臂。
她眼里直发酸,伏在膝头,呜呜哭不止。
山风冷,秋阳寒,两颗坚强的心,两道寂寞的影,却燃了起来,从今往后不会再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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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出来上香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差婆子丫头去找人,得到的却是九娘和夏苏遭遇歹人的恶讯,惊得魂飞魄散。
她想立刻去看看究竟,却被僧人告知官差封了那条山道,不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寺里的香客们都得留在原地,直到官府准许走动,但好歹问到了官差及时赶到,已制服歹人,两姑娘没有性命之忧。
赵大太太来不及事先打招呼,僧人就直接说了赵府的两位姑娘。
本来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杨家对九娘的看法,毕竟虽是无妄之灾,对姑娘家的名声总不好听,不过杨夫人不避嫌地亲自过来问候,担心和劝慰充满情真意切,为人大方,全无商家妇的势利小气,令赵大太太暗暗赞叹不已,心道婚事若成,倒是九娘的好福气。
更好的是,桃花楼那群人走得早,不然到了今晚,大概全苏州城都会知道赵府的小姐遇到了凶徒,还指不定传得多难听。
如此欣慰的心情下,赵大太太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觉得太久。
杨夫人再次拿捏好分寸,没有惹人烦心,适时告辞回桌,一回去,就悄悄对丈夫道,“这婚事十拿九稳了。”
杨汝可让杨琮煜的胳膊肘轻推一下,知道侄子的意思,问他夫人,“你自己一人高兴半日,这会儿应该说出来了吧。那几位姑娘之中,到底是哪一位要进杨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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