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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穿着半见黄的衫子,白色的裙子,站在那里就像一株绽放的黄色风铃花。苏雨柔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帘,遮掩住复杂心绪。
“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撇下你自己逃走。若不是你打开了山洞,我们都会死在那里。但我跟她们一样,因为太害怕水麒麟了,就没有回头拉你。我离开秘境还在想,如果我伸手拉你一把,是不是我们都能逃出去?幸好你没有事,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终身的。”
苏雨柔被桃子香搅得心烦,看到阿璃和白泽并排站着心里更烦。幸好她来之前把道歉的话写了一遍,这会儿流利地背出来,任谁都看不出她早就心乱地像一锅粥。
苏敏德道:“回去戒骄戒躁,再不可犯了。别忘了仙门一家亲,我们本就该互帮互助,切不可学那种小家子气,在秘境里搞不正当的小手段。”
白泽微扯唇角,知道对方在含沙射影说他在秘境里按摄影石。
苏敏德又道:“小女还备下了一份薄礼,是花月丸。这个对于水灵根、木灵根在修炼时有增进修为的功效。”
苏家属于木灵根,这个药丸是他们祖传的秘方,只在家族内部用,从不给外人。
苏雨柔从戒指里取出一个扁木匣,递给阿璃,“花月丸并不是颗颗饱满,所以我亲自挑选,每一粒都是佳品。这匣子里有六十粒,你都收着吧。”
阿璃摇头,轻轻推开匣子道,“这个就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
苏雨柔脸色微变,手里的匣子顿时像烧红的铁一样烫手。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苏敏德立刻把匣子拿回来。
花月丸原料复杂,很难炼制,本家子弟一个月才能领一颗。他本来让雨柔准备十粒就可以了,没想到她竟然拿出六十粒。听得他嘴直咧,幸亏对方不要,不然他真心疼死。
他转身对白泽道:“白掌门,你要求的事我做到了,你是不是还忘记点什么?”
白泽笑着说,“摄影石吗?原本就没那东西。”
“没有?”苏敏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白泽道:“自然没有。秘境又不是我天山派一家的,我往里放摄影石,万一摄入一点不该知道的东西,岂不是成为大家的公敌?”
苏敏德脸色变了变,“那你告我有?”
白泽目光又轻又淡地落在对方脸上,“苏掌门爱女心切,不用这个办法,苏掌门也不肯上门道歉啊。那我的我门下弟子岂不白挨欺负了?”
苏敏德瞪着眼看了白泽半天,他不觉得自己女儿理亏,反觉得白泽多事,也不知是在讨好哪个小妖精。
他咬牙切齿地笑了几声,“行吧,白掌门算无遗策,苏某佩服。但人心啊,可不是算来算去就能称心如意。但愿白掌门这一生不要被人欺,被人骗,被人辜负。”
白泽很轻地笑了一下,“倘若我被欺被骗被辜负,那我定十倍地欺负回来。都费了那么大心力了,不称心如意怎么行呢?”
苏敏德说不过白泽,哼哼了两声转头对苏雨柔道,“我们走。”
苏雨柔没说什么,她被桃子味熏得晕乎乎的,父亲说走,她立刻就跟着走。
走到大殿外苏敏德将扁匣子塞给了她,“你倒大方,六十粒说送就送出去了。好在对方也知轻重没有收,不然回去你娘锤死你。”
苏雨柔低眸看着匣子,心里一股火气冒出来,“啪”地丢在地上。月白色的小丸子顿时撒落一地,“她不要的东西,我就要收吗?”
苏敏德看着滚落一地的小丸子,头都要炸了,忙蹲下捡,气得口无择言,“你娘回去必捶你,你等着吧。”
苏氏父女走后,阿璃缠着白泽说话,就是不提下山的事。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白泽将大殿里的烛火一一点燃,顿时像唤醒了数十颗小星星。
“我叫人送饭上来,你在我这儿一起吃吧。”
阿璃坐在他的书案后,手里捏着刚吃完的糖纸,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合理地留在这儿过夜。
那副画卷已经很明白了,峰顶画符。天山只有一座峰顶。若想试试登天之术好不好用,那就只能在这里。
一时,送饭的小童子上了山,白泽立刻去将食盒接过拎进来。
阿璃看他摆饭,心道,原来掌门吃的与我们一样,也是简单的胡饼、煮菘菜和汤。
白泽将最后一个食盒掀开,里面有一碗珍珠小圆子。一粒粒糯米粘在肉球上,就像大粒的珍珠。
“怎么还有肉?”阿璃微微睁大眼。层次低的弟子还没完全脱离烟火气,喜欢吃肉。层次高的弟子渐渐连饮食都不需要了,开始辟谷。白泽因为体弱,还是需要每日补充谷物,但他不吃肉类,食舍也不会给他送这类食物。
“单给你要的。”白泽把盘子放到阿璃跟前。
这点小事都能记住啊阿璃抿唇一笑,用筷子夹了一个。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饭后,白泽沏来雪莲水,水很温润,入口便是甘醇清香。
阿璃想起白泽因为体质的原因一直喝冰水,因为她来才沏了温水,忙道,“你不用迁就我,我也可以喝冰泉水。”
白泽很浅地勾了勾唇角,“我随你喝。若是你担心我体内的火压不住,你就过来香我一下。”
少年单手支着下巴,一双眼映着烛火的光晕,仿佛藏了星河万里。
阿璃知道白泽好看,但是漫不经心说着撩人的情话的他,根本就难以抵挡。她立刻有些犹豫,觉得留在峰顶的主意似乎并不妥当。
夜越来越深了,白泽将牛角灯笼点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阿璃手指缠着衣带,嗓音糯糯,“我就不能住这儿吗?”
“住哪儿?”白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住偏殿,或是后殿。”阿璃随便指了指。
白泽笑着看她,“上次我求你住下你都不住,今天是为什么?”
“因为我刚从幽冥回来,现在一看到天黑就害怕。”她随便胡扯道。
白泽笑而不语,一双清澈的眼看着她。
小姑娘家到底是脸皮薄,见他不信,索性站起来道,“算了不住了。”
白泽立刻将她拦下,“我就随便问问,你既然害怕,便在我这儿住。什么时候不怕了,再什么时候回去。只是你要住哪呢?侧殿和后殿可没床。”
阿璃仰头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想了想补充道,“我虽住下,但什么都不做。”
白泽微微莞尔,逗她道:“本来就什么都不做啊,你想做什么呢?或者你说说,我能做的可多呢,你看你喜欢哪种?”
这话就流氓得很了。
他见少女脸色通红地别过脸,怕把人窘哭了,再不住这儿了,忙闭上嘴不说了。
白泽的床榻很大,足可睡下好几人。阿璃问他,他说他生性活泼,喜欢翻滚。
阿璃生生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裹着被子睡在最里边。
白泽侧躺着,单手撑着侧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阿璃被他盯得不行,干脆移过去一把盖住他的眼。
白泽在她手心里眨了眨眼,睫毛挠的她手心痒。
“求你了,快睡吧。”她趴在他耳边说,他不睡,她怎么走啊?
少女温热的气息从白泽耳畔扑到他心脏里,像是带着电,激起一种陌生的感觉,麻麻痒痒。
他翻身压住她,眼里都是笑意,“你就不该留下来,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白泽从没这么快活过,就算是以前跟阿璃在一起都没有现在这样,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欢叫。
他实实在在把她抱在怀里了。再不是那场虚无的风,也不会一到晚上就突然消失。
“你不睡,我只好回去了?”爱好女睁着圆溜溜的杏核眼,要挟道。
白泽轻笑,她连要挟都天真的可爱,这能吓唬住谁啊。
但他想着细水长流,以后还有无数次,不要只一次就把人吓走了。乖乖松开她,在她身边躺下,“行吧,但你也要闭上眼。”
阿璃抿唇笑了一下,闭上眼。
白泽看着她,心里喜欢极了,忍不住在她眼皮上吻了吻,这才老老实实躺下。
时间缓慢地在顶峰溜走。
阿璃硬扛着睡意,等白泽完全睡熟,这才缓慢地睁开眼。
殿中央留着一盏烛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白泽紧紧合着目,流畅微扬的眼部线条十分好看。
阿璃趴着,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若是他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又要生气?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绯羽没有音信,若是不去看一看,必定寝食难安。想着自己以前也去过天界,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万一她去了就没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缓慢爬起来,慢慢朝床尾移动。所幸这床造的十分宽大,她从边边爬下去,根本惊动不了白泽。
就当她弯腰把鞋拎出去穿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起脸,正对上白泽幽黑的眼。
“你要去哪儿?”白泽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现在有点受不了阿璃不告而别,这会让他感觉又要跟以前一样,长久地跟她离别。
“不去哪,”阿璃自然无比地说,“去恭房,你也要管吗?”
白泽微讶一下,松开手,清冷如冰的眼瞬间变得柔和,“在后殿,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阿璃顺势将鞋穿好,起身朝殿后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感觉身后那双清冷的眼一直盯着她。
直到她走进后殿大堂,孤单清脆的脚步声提醒她只有她一个人时,这才松口气。
她快速穿过后堂,把白天留着一道缝的大门推开,脚步轻快地溜了出去。
门外风雪依旧,她顺着小道朝山后跑去。在那里,就是悬崖之上,空空荡荡正好画符。
山顶没有山下那么黑,这里是最接近九天的地方。漫天密布的星斗洒下柔软的光辉,山崖的空地就像一块镜子一样反着白光。
阿璃跑过去,下意识回了下头,见身后依旧没有人,忙俯下身将冰雪拂去。纵然身上带着御寒符,冰雪还是将她的手冻得像胡萝卜。
她用备好的银针扎破手指,鲜红的血珠顿时冲破冻僵的手指,一滴一滴落下去。
阿璃回忆着画轴,将血符一点不差地画出来。
血符成型的一刹那,一道晃着金光的门出现在空气中。阿璃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这道门离悬崖一米远。
风呼呼地刮着,快要把人吹飞。要进门,必须跃过去。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
一米远其实在空地上,平跳都能跳过去。但是悬空在几千米的悬崖上,就会让人心生胆怯。
阿璃正在犹豫时,身后传来无比激烈的风声。她下意识转过头,看见白泽撕破夜色朝她抓来。少年眼里淬着冰,身体因怒气微微颤抖。
她心跳都快停止了,忙朝门冲去。
“阿璃,”身后少年声嘶力竭,嗓音都含着血,“我与你一起去,你停下来。”
但她已经停不住了,烈烈寒风推着她跌入光门中,她扭头喊道,“白泽,我去找绯羽。他去天界好几天没有音信,我实在没办法,若是不去看一看,我一辈子都难心安。你不用担心,若是找到我就回来。若是找不到,你就再找一个人。”
白泽目眦欲裂,扑到崖边,但是光门随着少女的跌入一起消失,他连她的衣袖都来不及抓住,人就那么不见了。
白泽浑身发软,心痛旧疾一并发作,烫得他不断发抖。
再找一个?他去哪里找?他找了她三百多年,一句轻飘飘地再找一个就把他打发了?
白泽想起以前阿璃也说过这样的话,让她再找一个。只有不在乎,才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劝人放弃吧。
白泽又气又怒,怪不得她甜言蜜语地留下,原来是为了找绯羽?但绯羽为什么会去九天?莫不是破十去了九天?真是不知死活。
白泽气急攻心,整个人要被妒火烧毁。满心满眼里都是阿璃喜欢绯羽不喜欢他。
不就是羽化登仙吗?谁不会吗?
三百年前,天山派因为掌门和各大长老羽化登仙了无音信,一时门中无人。各大派以天山连一个十环都没有逼迫他们立外派之人为掌门。
那时阿璃突然不告而别,他急火攻心正要出外寻找。内忧未解,外患便来。心急之下,他强行突破境界,成为十环天师,身体却因为受到反噬定格在少年人的模样。
三百年前他都能为了阿璃连命都不要,现在不过是再做一次相同的事罢了。
白泽很缓慢地爬起来,盘腿坐下。
天山顶峰,异声从云霄直冲而下,所有人都震惊地走出洞府。
这不是别的声音,而是羽化登仙的仙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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