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活儿干人就容易瞎紧张,诺诺四下顾盼,想着那些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出现。
但是没有,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雨打在屋顶和草叶上的声音。
此刻是夏天,但是没有蛙声也没有蟋蟀声,整个世界都在安睡似的。
最后她注意到这个地方其实是有名字的,虽然原先的厂牌被拆掉了,但铁门上有撕开的封条市中级人民法院査封寰亚集团资产”。
这个地方名叫——寰亚集团。荒废的厂区,寰亚集团,诺诺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路明非一刀削掉小楼门上拴着的铁链,沿着灌风的走廊,经过那排紧锁着门的办公室。
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门上贴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寰亚集团破产清算小组办公室”的字样,路明非无声地发力,用掌根展开门锁。
经过地狱般的强化训练,如今这个世界上能挡住他的门不多,他去不了的地方也不多,就像游戏里的少侠,随时随地可以推开民居的门进去搜索宝贝。只不过总在师兄师姐们的羽翼下混,他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而己。
他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串钥匙,它就在办公室抽屉里,甚至没有上锁。
沿着细窄的楼梯和堆满杂物的走廊,他来到地下二层,找到了那扇铁门。
芬格尔无意中说起诺诺从地下二层往上游,差点死在半路,路明非就知道“楚天骄的小屋”是位于地下二层。
地下室并未灌水,仍保持着当初的样子,那时候楚天骄还住在这里,自他离开这扇门再没开过。路明非轻声哼着那首《dailygrowing》,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试,终于“咔嗒”—声门锁开了,那尘封的往事呈现在他面前。
他就是为了这间小屋而来的。这间小屋在现实中已经没有了,但在梦境里,它还有最后一个拷贝,靠着小魔鬼的游戏能力保存了下来。就像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后的拷贝保存在通些在乎他的人的脑海里,等到那份拷贝也模糊了,他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他才真的死了。这话好像也是小魔鬼说的。说起来小魔鬼真是个哲学家,对什么亊情都看得很透的样子,可偏偏又那么热衷于权与力什么的,像个不甘心的小孩子。
真是一间平淡到无趣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过委实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多余的哪怕一张纸头都不好找。
这间小屋的主人与其说是过着简单的生活不如说是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这就是超级屠龙精英的住所么?楚天骄一个人待在这间小屋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或者超级精英就是这么牛逼,在外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面孔,回到自己的领地就像僵尸那样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路明非猜不出来,连能力是“侧写”的诺诺都想不出来,他更做不到。
他在那张蒙尘的小床上躺下,默默地看着灰色的屋顶。他和诺诺约定了十五分钟,之后他还有事做,他得抓紧时间才是。
可他有点疲倦,就想躺在这里,把时间冻住,好好地休患一会儿。
“应该是有暗门什么的吧?”路明非想,“我要是楚天骄,我会把暗门放在哪里呢?”应该是床底下吧?路明非想。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唯一的理由是这张床睡起来太不舒服了,一个人再么不讲究生活品质,总该有张舒服的床。
撤掉床垫后,下面果然是严密拼合的暗门,暗门用铁皮和铁框架焊好,加了一把沉重的挂锁。
路明非一下子兴奋起来,诺诺没有发现的秘密,他只用两分钟就发现了。
原因很简单,在诺诺的心里楚天骄是个超级屠龙者,她在追寻一个超级屠龙者的背彩,而在路明非心里楚天骄是楚子航的白烂爸爸,路明非追寻的是一个爱吃卤大肠和辣鸡翅、喜欢自吹自擂的活泼汉子。活泼汉子当然要睡一张舒服的床,躺在船上翘着脚吃卤大肠和辣鸡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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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下面是一根钢管,路明非沿着钢管滑了下去,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脚触到地面之后,他打亮了手电筒,这是他从迈巴赫上摸来的。随着光柱照亮每一寸空间,路明非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个名叫楚天骄的男人果然是个骚汉子啊!极品骚汉子啊!楚子航你真的是他儿子么?你和你爹放在一起的感觉简直就是猫王生下了一个少林武僧啊!
首先入眼的是码放整齐的黑胶唱片,都是爵士乐经典,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可存世量已经不多,某些版本简直就是天价,也不知道楚天骄从哪里搜集来的;再然后是雪茄,全部古巴产,没有一根杂牌货,想来楚天骄还是一个资深雪茄客;有雪茄自然也有威士忌,都是最浓烈的岛屿威士忌,难怪这里经过那么多年依然弥漫着好闻的酒香和烟熏气息;小收藏以老式相机为主,有徕卡有哈苏,旁边还有洗照片的全套设备,看起来楚天骄还是个资深的摄影玩家:角落里是健身设备,哑铃个头比路明非脑袋都大……
这些东西围绕着正中央那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松软的澳大利亚绵羊皮路明非呆呆地坐在那张床上,忽然间无比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气息。
这栋小楼其实是有三层地下室,但也许是在建筑完成之初地下三层就被放弃了,从正常通道是无法进入到这一层的。
于是楚天骄凿通楼板,开启了这个隐秘的空间,把它营造成自己的地下别墅。
这个男人压根就没准备过什么低调的生活,他只是太善于伪装了,把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收起来,甚至能瞒过诺诺那种敏锐的人。
但是他不曾对自己的儿子隐瞒,所以在楚子航心里老爹一直骚骚的,传达到路明非这里,也是骚骚的。
路明非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个梳着油头、肌肉发达的男人,他穿着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紧身t恤,游走在这个空间里,叼着雪茄烟捧着威士思,他靠在水池边冲洗相片,低音炮放着猫王1956年演唱的那首《伤心旅馆》。
旁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拆解开来的伯莱塔手枪,改造版成力加大,弹头上手工雕刻着十宇花,射进敌人体内立刻炸裂,雕刻子弹的小型机械就在旁边。
路明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楚天骄。
最令路明非震惊的是那些红线,数不清的红线,在空中纵横交错。
红线上穿着照片、新闻剪报或者手写的纸片,每张纸片都是一个事件,有些红线相互平行,有些红线纠缠打结。
路明非沿着那些红线行走,逐一浏览那些事件,越读越是心惊胆战;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爆炸中心升起蘑菇云,冲击波将650公里外的玻璃震碎,整个欧亚大陆的夜空呈暗红色,附近的人误以为太阳提前升起。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神秘古尸苏醒,汉堡附近的卡塞尔庄园被毁,秘党精锐狮心会全军覆没,唯一的幸存者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1991年12月25日夜,苏联解体之夜,北极圈内的冻土带,维尔霍扬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发生剧烈爆炸,前往侦察的战斗机群遇到神秘生物的攻击。官方封锁了相关资料并否认此亊的存在。
2002年11月07日,格陵兰海域,受神秘的心跳声吸引,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前往调査,在冰海深处通遇了疑似龙王的敌人,接近全军覆没,仅有一人半幸存
近两百年内,所有跟龙族有关的大事件都被悬挂在空中,有些是路明非知道的,有些是路明非不知道的,有些路明非知道,却不敢相信它们也跟龙族有关。
相关的事件用红线相连,有时候两三条线索交汇,产生了新的事件,也有些事件看起来跟其他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孤零零地用一根红线悬挂起来。
红线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但最终,所有的红线汇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墙上,旁边用墨笔写着古老的名字,“nidhogg”。
手电筒的光照亮那个名字的时候,路明非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捏住了。
楚天骄真正在意的还不是上述那些事件,而是这些事件组成事件流,事件流如同万川归海,向着那个名字汇集而去——尼德霍格,那条象征着绝望和毁灭的黑龙。
它既是人类的敌人,也是龙族诸王的敌人。某些隐秘的历史说龙族诸王联手人类杀死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尼德霍格在流尽鲜血之前,宣誓说它必将归来。它归来的那一天,就是世界的末日。那之后再也没有关于尼德霍格的可信记载,但没人敢忘记它说的话,即使对龙族诸王而言,尼德霍格也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它的话即为神谕,神谕即为命运。
那些红线就是神秘的“命运线”的具象化,命运己经开始流动,黑王即将苏醒……在无数个夜晚,楚天骄躺在这张铺设了绵羊皮的床上,仰望着空中的红线,思考着命运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