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英俊少年，水名灵莫名感觉自己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妪，甚至还觉得他有一点……可爱？
此想法很突兀，冒尖儿的瞬间就被水名灵打回原形。
不，口口声声要将人打杀了喂狗的人，和那两个字绝对沾不上边儿。
水名灵淡淡看他一眼，无法反驳这一事实。
而李义得不到回应，气得瞪大眼。
她为了不给他侍寝，脸上的疹子是假的；
她为了不和他说话，哑巴是装的；
她为了不让他发现，侠士也是乔庄的。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太子？”
除了这么一个原因，李义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
他在金朝，一直是备受争议的太子。
大臣们不看好他，皇上也对他的能力颇有质疑，除了他是皇后唯一嫡出这一点，他似乎没有一处配得上储君的位子。
虽然此次他捉拿缉私官有功，但也仅此一次而已，就算朝堂上对他赞赏一片，可那些争议照样存在。
如果他想要消除异议，就只有变强，而变强的第一点，便是丰满自己的羽翼。
如今水名灵在甬道里的表现依旧深深印刻在脑海，若是没有她，他恐怕已经死在机关之中，何来现在的荣誉？
所以，不管是出于她救过他性命的信任，还是出于见识过她过人能力的好感，将她收于麾下，李义志在必得。
但兀的得出她看不起他的结论，他怒了。
低眸，李义逼视水名灵，一字一顿道：“是不是？”
话语很轻，似天上流云，却很重，似泰山压顶。
水名灵眸光幽幽动了动，“不是。”
“那你为什么骗本太子？”他要答案。
“我不想与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男子翻云覆雨。”水名灵很直接。
李义被她的答案震慑了，“本太子是东宫之主，你确定不想？”
不知有多少女子因为他的权位巴望着爬上他的床，可她居然说自己不想，这观点叫李义无法理解。
“是，我不想。”水名灵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我这一身技艺要用在我未来的男人身上。”
而那个人也必须只有她。
后面的话水名灵没说出口。
听到“技艺”二字，李义的脸色微红，“你那算什么技艺？”
能把男女间的帷帐之法说得如此坦荡，而且不羞不臊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那太后她老人家为什么要让我教你？”水名灵瞥他一眼。
一席大实话戳心万分，李义脸色涨红，“你到底也没教本太子，可怜皇祖母苦心孤诣，却便宜别人！”
幽巷空寂，天高风清。
二人在窄道里，面面相对，姿势暧昧，谈论此事莫名生出几分古怪。
水名灵撇撇嘴，“没有我教，你不也挺熟练的嘛？”
那夜望春亭的画面可香艳得很！
李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俊颜近乎熟透，“大胆刁奴，本太子还没追究你，你倒揶揄起本太子来了？”
水名灵闻言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她，“奴婢不敢。”
但她杏眸间的戏谑却出卖了她。
李义被气到，却无可奈何，冷哼道：“好，本太子原谅你的专情，那么元宵那夜呢？你为何拒绝本太子的提议？”
他常年向李祁学习，十分懂得良才难遇的道理，也很惜才，尤其是水名灵这么一个难得一见的才，他决定不计较她的不敬。
“什么提议？”水名灵淡淡反问。
“本太子要将你纳入麾下，你为什么拒绝本太子？”
“你之前要把我打杀了喂狗，我为什要答应？”
况且当时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暴露，她也没有做谋士之心。
“不想你如此记仇？”李义挑眉，甚是不满的撇嘴。
“彼此彼此。”水名灵微微一笑。
晴空万里，碧瓦生辉。
光华散落，笼罩在她如脂的面颊上，云淡风轻之中平添几分俏丽。
李义望着她，英气逼人的眼弯成月牙状，“既然如此，我们扯平。”
“本太子再次特邀你入本太子麾下，只要你忠于本太子，你想要什么本太子都能给你！”
他一改方才的笑颜，说得极其认真诚恳。
在男尊女卑的金朝，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能对一名宫女礼贤下士，他也算十分惜才了。
可惜水名灵还是那句老话——她要杀了他老爹，给不给？
不过这话她不可能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斜睨李义一眼，她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奴婢心领了。”
“为何？”李义不解。
他已经给出如此诱人的承诺，她为何还是不愿意？难道她还放不下之前的事？
这大骗子，表面看起来沉着稳重，不想竟是小肚鸡肠之人，和那些女子也没什么不同。
李义俊朗的眉眼落在她身上，无奈的摇摇头。
二月的风不燥不热，嫩绿的藤蔓攀爬着，簌簌作响。
水名灵站在墙垣投下的阴影里，杏眸波澜不惊，“我要的，你给不起。”
她的嗓音低缓如流水，细细流淌。
李义闻言怔了怔，蹙眉看她。
到底是什么条件，连他也给不了？
虽然很好奇，但他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尤其在这座外表华丽的殿宇之下，隐藏的不堪和污秽更数不胜数。
不追问，是对彼此的尊重。
但李义不会就此轻易放弃，他志得意满的笑一声，“好啊！就算本太子给不起，也一定会让你乖乖归顺到本太子的麾下，你信不信？”
水名灵扬唇，“拭目以待！”
春风里，她清冷的笑颜如寒山寺上的白色梨花，美而不艳，繁而不妖，李义为之不由一愣。
旋即，他笑了，明朗的眉眼里映着她，“来，拿着！”
李义把一个瓷瓶递到水名灵的手中，“这是本太子命太医特意为侠士准备的创伤药，按时涂用，十来日便可痊愈。”
不想他还挺讲义气。
水名灵把药瓶放回怀里，抖了抖身上的水，“天色不早了，奴婢该回去换身衣裳了，告退。”
千里马失而复得，李义心情极佳，笑道：“哈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