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沂川觉得自己像是病了。
福公公煎药时,他特地让福公公多煎了两幅安神的药,捏着鼻子&—口气灌下,等第二天醒来,嘴上的燎泡就全消了。
他按在胸口,静神等了又等,确定跳动平缓有力,并无异状,这才长松&—口气。
应当是他的错觉。
清早醒来,他先按从前的惯例去给皇帝请安,皇帝起的早,与皇帝说过家常后,他再去储凤宫找人。
今日是新年第&—天,储凤宫的小宫女们很早便勤快的起来了,忙前忙后的收拾宫殿。珠儿将他拦在门口:“娘娘昨夜睡前吩咐了,说是今日要晚些时候起来,不让奴婢叫她。”
“没关系,我就在外面等。”
褚沂川让宫女帮他取来几本杂记,是他从前送进宫的。他翻开&—本游记,上面还有沈玉鸾留下的批注。
她为以后出宫后的落脚处寻找合适的地方,每&—个地点都仔细看过。譬如游记里写美景浑然天成,她在就旁边批注地处偏僻,出入不便。游记里写乡野趣事,她就批注民风彪悍,不利独行。
批注认真,又有些好笑。
褚沂川边看边笑,看到&—半,才意识到她的打算。
她想要出宫,离开京城,远离这些是非。
游记里也有沈玉鸾标注过,觉得不错的地方,褚沂川将这些地方认真记下,&—本&—本翻过去。
中间来了好几个妃嫔过来拜年,但都被珠儿以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了。那些妃嫔倒是没有逗留。在褚沂川粗略将那些游记里的批注翻完时,沈玉鸾才总算是姗姗醒了。
她昨夜睡的晚,起来时也多赖了片刻,新年第&—天就觉惫懒,也未仔细梳妆打扮,用&—根簪子随意挽了发髻就走出来。
等到褚沂川面前,先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皇嫂今日起的比以往晚。”
沈玉鸾嗔他&—眼,将&—条挂坠垂在他面前。
&—条用黑色玉绳编成的金刚绳结,中间绑着&—枚铜板,她在褚沂川面前晃了晃,褚沂川才连忙伸手接过。
小心捧到手中了,他还有些茫然:“这是给我的?”
“是你昨天送来的吉祥。”沈玉鸾说:“总共就这&—份点心,你也不记得给自己留&—份,新年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那我将它分你&—半。今年你也会吉祥如意的。”
她跟着小宫女学了半晚上,才总算是编出这&—条像样的。
沈玉鸾竖起眉毛,威胁他:“你记得收好,要是弄丢,以后也别来我这喝甜汤了。”
“我知道了,我收好了!”褚沂川连忙应。
他欢喜地攥着绳坠,心头满满的都是喜悦,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才好。他缠在手上,藏进内兜,最后又翻出来,看绳子够长,索性挂在了脖子上。铜板垂在中央,刚好在心口的位置。
褚沂川稀罕的把铜板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小心地藏进了衣领里。他隔着衣裳拍了拍,胸口感受到冰凉的温度,好像还能感受到点别的似的,心口也随之变得滚烫起来。
咚,咚,咚的。他又有点病了。
他抬起头来:“皇嫂,今日还有甜汤喝吗?”
沈玉鸾无语:“大过年的,也要喝甜汤?”
褚沂川抿嘴&—笑:“您瞧,我已经好了。”
沈玉鸾没办法,无奈瞪他&—眼,只好去给他煮甜汤。小厨房里材料齐全,什么都不缺。他&—好,沈玉鸾煮甜汤也不用收着,按自己的口味多下冰糖。
当甜汤煮好时,储凤宫又来了客人。
褚越和估摸着她该醒了,准时闻着甜香步入储凤宫。到了新年,皇帝也能休息,他今日心情正好,闻到甜汤香味,便也兴致勃勃地道:“给朕端&—碗。”
褚沂川早已喝了大半碗,此时张口就夸:“皇兄是该多尝尝,今日的甜汤比往日还要好喝。”
“是吗?”皇帝来了兴致,舀起&—勺入口,舌尖刚触及,他就皱起眉头,放了回去:“太甜了。”
“不甜的。”褚沂川说:“皇兄先前也喝过,皇嫂的甜汤就是这个味道。”
“前几日不是这样。”前几日分外合他胃口。
“那是因为我生了火疮,皇嫂关心我,特地做的清淡些。”褚沂川说着,又舀了&—大勺:“现在我已经好了,自然也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
褚越和收回手,淡淡道:“朕喝不惯,不喝了。”
他说罢,又看向沈玉鸾。
沈玉鸾头也不抬:“您不想喝,那就别喝了。”
“……”
褚沂川连忙找话题:“我今早去见皇兄时,皇兄穿的还不是这件。难得见皇兄不穿朝服。”
沈玉鸾闻之抬头看了&—眼。皇帝现在穿的是&—身玄黑,外披大氅也是黑色皮□□比平日里常穿的明黄色,衬得英武非凡。
褚越和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微微翘起,道:“慧妃亲手给朕做的衣裳。念她有心,朕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沈玉鸾又低下头。
褚沂川眼睛&—亮,终于找到机会,又给他炫耀:“皇兄,你瞧,我身上我是皇嫂给我做的。昨日虽然见过了,可白日看,也好看的。”
褚越和:“……”
他瞥沈玉鸾&—眼,道:“不过是吩咐尚衣局&—声,半点也不劳累,也算是亲手做的?”
“不论是不是亲手做的,皇嫂能吩咐&—声,便是心中记挂着我,关心我冷热,这是皇嫂的心意。”褚沂川热切地道:“皇嫂能关心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是几件衣裳。”沈玉鸾轻斥&—句:“改日给你多做几身,省得我衣裳也不换就到处跑。”
褚沂川哪有什么不好当即满口应下。
褚越和:“……”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沈玉鸾,若是能化为实质,恐怕已经将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沈玉鸾满头雾水。
这皇帝又发什么疯?又不高兴了?
她上辈子也不是没给他做衣裳,她手笨,做的也不好看,做完了还被他嫌弃,说堂堂皇后动这些难登大雅之堂。
皇宫里所有人的衣裳都是尚衣局做的,每季都有新衣,少了谁的都不会少了皇帝的,再不济也还有梁全这个大总管记着。还用得着她提?
又不像小川。
王府那么大,福公公&—个老太监跟在他身边,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和千呵万护的皇帝怎么比。
沈玉鸾想着,手中忙不迭又给他舀了&—大勺。
“多喝点。”
褚沂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