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雨看完尸体后,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逡巡,每一个人的眼神,四肢动作,哪怕是面部细微的肌肉动作,她都没放过。
沈清秋心里已经反应过来萧暮雨这么匆忙出来的原因了,她不仅仅是想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看到这场景的人会有什么表现。
两个玩家的队友已经出面了,而另一个死者的家人却还没出现。一个年长的老人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一脸肃穆地走到了尸体前面。
“村长,是姚阿爹家的老幺。”
村长目光先是往两个玩家身上看了一眼,随后才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本村的村民,续着山羊胡的他盯着尸体看了足有半分钟,抬眸环视了一眼村民,大家纷纷别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村长也只是看看,很快收回目光语气严肃道:“不幸中的万幸了,阿生,他家的人呢,怎么还不快点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耽搁时辰了。”
萧暮雨抬眸看了眼这一老一小,这个老者是村长,但昨晚出来的不是他。萧暮雨不由想到那个穿着罩袍的女人,而另一边的阿生在听了村长的话后,点了下头转身就离开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玩家和npc很自觉地分成了两拨,萧暮雨看着那些村民,有的人眼神呆滞,也有的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恐惧,还有的是庆幸。但是无论是什么表情,萧暮雨都觉得,他们并不惊讶。
很快那个叫阿生的男子带回来一个年轻女人,女人双眼红肿,精神十分萎靡,看到地上躺着的男人时,闭上眼低头呜咽着。
“你公婆呢?怎么就你来了?”村长皱了下眉,显然有些不满。
女人哽咽着艰难道:“公爹婆婆受了刺激身体扛不住,就让我来传个话,该怎么做都由村长和虔婆婆做主,我们都听着。”
村长闻言松了口气,表情也和缓了一些,“人死不能复生,回去多照顾你公婆,这里我就替你家办了。”
女人听罢弯了一腰,“谢谢村长,
萧暮雨看着女人和村长,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苏瑾低声凑过来,拉了拉萧暮雨的衣服,“萧队,你看那里。”
萧暮雨不动声色顺着苏瑾悄悄指过去的手指看去,在人群后方偏西的位置有一颗很大的枣树,枣树后面露出了一点东西。萧暮雨仔细看过去,是一只黑色的布鞋,鞋子似乎不怎么合脚,大脚趾的位置鼓起来露出里面灰色的毛刺,被磨损的很厉害。
沈清秋同样看见了,她往后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陈楷杰,嘴唇轻动了几下,陈楷杰会意,赶紧把东西递了过去。
沈清秋看了眼萧暮雨,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萧暮雨颔了下首,又握住了沈清秋写字的手指,轻轻捏了下。
沈清秋眉眼一弯,忍不住抿唇笑起来,随后不动声色地往后挪,退到了队伍后方,眨眼睛就消失在人群中。
不仅是沈清秋,萧暮雨发现有队伍也少了人,虽然她记不住每个人长什么样,但是昨晚选房间时,她已经记住了各队的人数。这么多队伍同时参加游戏,昨晚遇到怪事的不可能只有他们。
沈清秋身上穿着的是隐身斗篷,这是陈楷杰最得意的卡片了。借助隐身斗篷,沈清秋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所有人的动向收入眼底。
但是现在她的目标是那个躲在树后面的人,但是沈清秋发现她过去花了不过一分钟,那个躲在树后面的人就已经不在了。
她没有靠得太近,因为下雨地面还没干,那边泥土松软会留下脚印。而那个在这里蹲着的人,已经留下了两个脚印。看形状大小不像是男人的脚,鞋子尺寸大概是和苏瑾差不多。沈清秋又仔细看了下脚印深度,泥土边缘翻起,因为是蹲在这里,一只脚印很浅一只比较深,采取的好像是半蹲姿势。
玩家不应该会躲在这里,所以可以肯定是npc,沈清秋本来还准备靠近再看一下,突然神色微凛,快速往后撤了一步。然后她感觉都爱了空气中有一股很轻的风吹过,有人路过了。
她倒是不惊讶,因为走到这一步的玩家都有本事,隐身工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是过了片刻,沈清秋发现那两个脚印一点点被人抹掉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规则还没摸清楚,就有人在心里定了规则了。
她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那颗枣树,其实这里有两颗枣树,一左一右刚好对着第一排最左侧的一间房,也就是他们隔壁。这人躲着的枣树明显要粗壮许多,叶子也比较繁茂,在枣树干上,沈清秋看到了一抹黑色的痕迹,前端卵圆形然后被拖长,变淡,看起来像是木炭的颜色。沈清秋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隐身斗篷只能能持续十分钟,眼下时间没到,她可以在村子里溜达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信息。
村里的房子除了昨晚没人选的房子,基本都已经是门户大开,只有一家除外,就是昨晚出来的那个古怪女人的住所。
因为现在天亮了,沈清秋看得更清楚了,她注意到别人家里都挂着八卦镜,这古怪女人的房子上面却是干干净净的,和玩家昨晚选的空房子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因为门关着,沈清秋不好闯进去,在窗户那里听了一下,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隐身时间有限,沈清秋只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死者姚原家是第四排右侧那四户人家中最右边的一家,一路过沈清秋就在门口听到了哭声。
村里死了人,而且死得这么离奇,按理说村民应该是议论纷纷才对,但是沈清秋一路转过去,基本各家各户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讨论这件事。
唯一听到的了,也只有两个女人在水井边打水时小声说了一句和村长一模一样的话,“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沈清秋决定在姚原家里好好看看,她轻手轻脚走进去,眼前的房子结构和他们都相差无几,在桌上摆了一个茶壶和五个杯子。
沈清秋之所以留意茶杯数目,是因为昨天他们看到的两个房间,一个是他们的,一个是第一个打开门的队伍,茶杯数和人居然是匹配的。而一路过来,看到的杯子数目多的7个,少的只有两个很显然是有问题。
而死者姚原家里有五个杯子,可是屋里已经有五个人了,分别是姚原的妻子,爹娘和两个女儿。沈清秋不知道有没有特别含义,但是都留了个心眼。
屋里传来老妇人的啜泣和老汉叹气的声音,是姚原的父母,姚原的妻子就低着头行尸一样呆呆站着。两个小女孩迫于屋里的氛围瑟缩站在女人身后,一言不发。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偏偏就我儿子遭殃,为什么啊。”老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咱家就只剩下这一个独苗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是别人。”
她哭诉着,老汉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这就是命,是孽债。”
“如果真有孽债让我这糟老太婆还就好了,为什么要祸害了老幺啊,我的三个儿子啊,就都没了,咱家绝后了啊。不要我这糟老太婆,怎么不带走你这扫把星,还有这两个没用的死丫头。但凡你争点气,生个男娃,也不至于让我这老两口没指望。”
她越想越痛苦,拍着双手一边骂一边哭,声音并不高,她在刻意压抑着,旁边女人和孩子听了也没什么表情,就是默默看着脚下落泪。
沈清秋了,表情顿时就黑了下去,黛眉紧蹙,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她的鄙夷和厌恶,又是封建糟粕的恶臭副本,让人很不舒服。
“别嚷嚷了,你是忘了虔婆婆说的话了吗?”老汉儿咳嗽几声,瞪着眼睛骂道。
“记得又怎么样,老幺还是没保住,我还怕什么?那……你,你说,老幺怎么死的?”老妇人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女人。
女人这下抬起了头,想到那场景,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的恐惧和慌乱难以掩饰,“打死的,姚原和另一个男人是被活活打死的,骨头都打断了,另一个女人,摔死了,摔破了后脑勺。”
老妇人听罢身体剧烈一颤,“又是……又是报复,可是我们又没有打死那两个孩子,干我们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不去找……”
“闭嘴!”姚老汉猛然把手里端着的杯子连茶带水砸了出去,这暴怒的举动总算让老妇人把要说的话咽进了嘴里。她脸色也有些畏惧,嗫嚅着不再说话,只是低声哭泣。
沈清秋不由皱起了眉,捏紧拳头,正关键的信息却不能说。不过应该系统的设定,如果这么简单说出来,这事情也就太简单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沈清秋只能选择先离开。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余光却瞥到了女人背后的两个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咧着嘴不是在哭,分明是在笑。那笑意不是小孩该有的笑,毫无纯真和可爱,反而透着世故的阴险。
但是沈清秋再看,又很正常了。
她心里微微一沉,迫于时间关系,她快速退出房间。
踩在了隐身斗篷失效的最后一秒,沈清秋回到了萧暮雨身边。
场面有些混乱,队友出事的两个队长此刻正一脸低沉地看着村长,身后的两拨队员也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了?”沈清秋问到。
萧暮雨看到沈清秋回来,松了口气,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确定没事,才开口道:“村长要求处理两个人的尸体,他说这是無晦村的规矩。这三个人的尸体都需要村里的虔婆婆处理后才能送去特定地方安葬。他们两个人正在和村长交涉。”
“他是我们的队员,作为队长我要对他们负责,哪怕人已经没了,骨灰我们也该带回去,村长您这个要求我们不能理解,为什么需要您来处理?”开口的是女人的队长,他双眉紧蹙,神色沉痛又不解。
“还真是好队长啊。”沈清秋低低说着,眼里却透着一丝嗤笑,其实这个队友的死亡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预知了。走到这个份上,每个人对生死早就有预料,队友一旦死亡,注定是留不下任何体面,尸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每一个人都明白,在副本里违背npc是存在极大风险的。
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活着的人争取最大的利益,无可厚非。
村长扫视了他们这群人,脸色有些低沉,“如果你不想你们这些人死的更惨,最好答应。外面那群活尸看到了吧,如果不处理,那将是你们看到的最平和的日子。”
“老头子言尽于此,但是为了对村子里的人负责,你们要不答应,就请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
两个人当然不会离开,彼此对视一眼,让步了。
“把尸体抬到祠堂去吧,待会儿请虔婆婆。”村长说完看着萧暮雨他们,“你们的情况我也已经知道了,你们可以留下来,但是请记住不要尝试离开村子,天黑后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然后果自负。另外,我们村子不大,养不起这么多人,你们想吃饭就得干活,村子里的这堵围墙已经不安全了,给你们一天时间,把院墙拆下来重新做。”
村长说完指了下阿生,“你和他们说一下要求,提醒他们务必要做好,不然没饭吃已经是最值得庆幸的结局了。”
阿生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萧暮雨和沈清秋看了看彼此,跟了上去,七支队伍,活尸林出来应该就折了一些人,昨晚又死了两个,目前一个共36个人,多的队伍有六个人,少的只剩下四个人了。
等到走完,人群中已经有些骚动了,这村子不大,但是围墙长度却超乎预计。
而萧暮雨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要修围墙,在牌坊那边还没注意,往后面走,萧暮雨才发现这一人高的围墙已经只到她锁骨处了。上面的砖硬生生被削……不,是被人挠掉了一层。
围墙都是用黄泥砖垒成的,长度大概有五百多米,要是先拆再建,这一天工作量巨大。
一群人脸色都开始变了,“这是要我们当苦力了?”
阿生只当没听见,他指着眼前的围墙,脸上不再是面对村长时的恭敬谦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阴郁之气。
“这些所有有抓痕的泥砖都要换掉,新砖头我们会提供,然后把它们换掉,但是注意了,拆下来的转头必须尽量完好,损坏过多的话,后果你们承担不起。天黑之前必须建好,记住,必须建好。”
“那如果建不好会怎么样?”有一个矮个子男人显然有些不爽阿生的语气,冷冷问道。
阿生看着他,良久后露出一口牙,双眸眯起,眼尾上扬,低低笑道:“放心吧,不会建不好的,只要材料足够多,总能建好的。”
可这话在萧暮雨听来完全不是宽慰,什么叫材料足够?威胁他们天黑前必须建成,怎么又说不可能建不成?是足够相信他们吗?
“哦,对了,我们会按照拆下来和砌上去的砖算任务量,给你们记工分,男人一天上限八个工分,女人六个工分,工分就可以换吃的。”
萧暮雨,沈清秋:……
“男人八个工分,女人六个工分?你确定吗?”沈清秋盯着阿生,眼里神色微沉。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阿生:男人八工分,女人六工分,你……你十工分。
小萧:呵不用给机会了感谢在2021-09-1021:46:21~2021-09-1122: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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