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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方学士的病(1 / 1)

那天逃出医院后,方辞在樊真家躲了几天都没敢去医学院。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她也不知道李璐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愿意去想,本能地逃避。

就像是动物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现在一听到电话铃声就神经紧绷,只要是徐阳打来的,下意识就扔到被子里。

到了几次后,徐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打来了。

“我看你就是闲的,一点小事就杞人忧天。你有什么好怕的?徐阳喜欢你又怎么样,你能少块肉啊?”樊真这么劝她。

“你快别说了。”一说起这件事,方辞的头就开始疼,烦的不行,“我心肝都烦得要裂开了。”

“出息。”

方辞点头:“怂就怂吧,我真不耐烦跟他谈这种事儿。”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哥们儿,平时打打嘴炮搓搓麻将的主儿,居然要跟她谈恋爱?

就跟某天忽然被樊真告白了一样惊悚。

过几天,她又去了一趟警局。

“我倒是想问问,我这三个伙计和店长,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偌大一个接待室,偌大一个长桌,方辞一个人占了大半边。其余一胖一矮两个警察杵在对面,神色尴尬,显然也觉得这女人实在太难缠——不,简直是阴魂不散。

从早上到现在,这都三个小时了,她都不嫌累啊?

他们这边都换了三班了,瞧瞧,人家一小姑娘,看着纤弱无骨的,这精神还是这么好,半点儿疲态都不露。

最后没办法,年长的那个胖警察跟她服软:“这拘留时间还没到呢。这样吧,要是过了时间点,咱们还是查不出什么,一定放了你那三个伙计和店长。”

方辞“呦”了一声:“瞧您这话说的。自古以来,这谁怀疑自然是谁举证了。您当我法盲啊?合法拘留,那也是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您不能这样胡来吧。”

几个警察的头顿时又疼起来了,要说她泼吧,也不,人家没闹也没吵,就坐这儿跟你讲道理,可偏偏比又吵又闹还叫人头痛。

气氛又和前几次一样陷入了僵局。

可这次,方辞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耗下去了。双方谁也不让,就在这接待室里扯起了皮。方辞咬死了他们没证据是她医馆抓错的药,警察说她这医馆是三无的,那俩伙计也没执照,以前是八大胡同里的混混,还有不少前科,必须得扣着。

这么吵来吵去也没个进展,张继从外面推了门进来,抬手一敲半开的门板,示意他们别吵了。

两个警察忙站起来:“张队。”

张继点点头,翻着手里的案卷看着。方辞不明所以,望过去。这人之前也见过两面,是分局这边专管刑侦的一个县处级领导,刑侦二处的总指导员。

张继为人严谨,近乎刻板,翻了好一会儿,抬起眼帘打量了一下方辞,沉吟着,像是在判断着什么。

方辞这么贫又不怯场的人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半晌,他才“啪”地一声把案卷合上,对那两个警官说:“让她交点押金,先把人保释出去吧。”

两个警员都是一愣。

矮个子迟疑地开口:“可是张队……”

张继眉头一皱,眼里的怒气就上来了,吓得两人连忙闭嘴。

这位长官是警官学校毕业的,成绩很优异,听说家里条件也很不错,本来可以留京的,可他非要去基层干,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办事效率高,但是人也挺□□,下面的人敢当面质疑他,非得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牛逼的是,他跟领导也对着干,只要是觉得对的,一意孤行也一定要去做,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可就这么个臭脾气,三十出头就混到了这位置。说白了,还是因为专业能力强,上面领导离不开他。在这种分区的地方局子里,正职一般是起统筹指挥作用的,副职才是专业能力最出众的骨干,局长虽然看他不顺眼,也实在找不到人来替代他。

张继是个雷厉风行的,也不废话,扫了方辞一眼就让她出来,一面让两个警员是把她那三个伙计和店长提出来,办好手续。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日子都没法过了。”见了面,阿大就扑了过来。

要不是方辞适时躲开,她真怀疑这仨无赖还想趁机占她便宜,闻言就瞪了他们一眼:“我出去之前怎么交代你们的?这才多久,又给我惹事。”

“以后再也不敢了!”

方辞道:“这话你都说了不下百遍了。”她都不想多看这三个无赖一眼,带着一肚子气,和吕翁说了两句,往外面走去,还不忘回头和张继道谢。

张继常年板着一张脸:“不用谢我,是老朋友求我帮忙,我才给你破这个例。你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我还是要劝一句,开医馆的,证件卫生什么还是要办周到了,也省得给人掐住把柄。”

出了这么一遭麻烦事儿,哪里还用他提醒,方辞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奉公守法,红灯也不闯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张继无语地摇了一下头。

——小姑娘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人哪,不靠谱。

方辞到了外面,不情愿地走到白杨树底下、那辆车前,敲了敲车玻璃门。

方戒北摇下车窗:“上来啊。”

方辞说:“五个人呢。”

方戒北往后面看了看,看到了三个伙计和一个店长,那三个伙计还冲他不断扬手微笑呢,表情跟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似的。

方辞觉得丢人,根本不想回头看他们,理由很简单,这仨八成是认出了他这辆价值百万的车。方戒北平时不这么招摇,多半是去办什么事儿。

贪财、势力,这就是这仨的最大标签。

这三个不要脸的家伙还要凑上来献殷勤,问方戒北是不是跟那个张处长认识,是不是他救的他们,云云云云,气得方辞抬脚就踹过去:“全他妈给我滚!自己打车回去。”

三人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垂下头,讪讪地走了。

方辞还在气。

吕翁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想看到熟人,很识趣地也自己打车回去了。

“上来。”方戒北拿手指敲方向盘。

方辞在原地不对付了很久,跟他说了声“谢谢”,快速爬了上去。

两人都知道这“谢”的是什么,不过,都没挑明白。

……

把方辞送到后,方戒北直接开车回了石景山。晚上还要回营地,他干脆把车直接停礼堂门口,也不去前面费劲找车位了。

方锡林难得从办公区那边回来,更难得的是,周岚也在。

方戒北还没进客厅,就听到了闫婉絮絮叨叨的诉苦声:“阿进现在还躺在床上,那今早海淀那边局子就给我来电了,说人已经放了。大伯,大嫂,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说着,她还用帕子不断擦眼泪,啜泣着。

周岚安慰她:“人家也只是按照章程办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担心阿进,已经帮你联系中海那边的专家了,找个时间再给看看,大家商讨商讨。”

方耀国也帮着劝。

闫婉的声音陡然大起来:“什么按章程办事儿?不是的,大嫂,人家都跟我说了,就是您的宝贝儿子去疏通说的情,让人给放的。”

周岚一愣。

方戍北还在部队里没回来,那就只剩方戒北了。

闫婉又气又伤心:“他从小就跟我们不亲,现在做了军官,警卫的都是中央那些首长,当然瞧不上我们了。可瞧不上归瞧不上,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啊,他怎么能这么假公济私?阿进可是他的亲堂兄啊,他怎么能这样?”

方锡林脸面上过不去,脸色极难看:“小兔崽子!”

方戒北正好拿着钥匙圈进门,正儿八经应了声:“在这儿呢。”声音清冷洪亮,半点儿不怯场。

见了他本人,闫婉又编排不下去了,有点讪。

方戒北走到她面前,微微鞠了一躬,态度不卑不亢。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显得威严冷峻:“婶婶,您有话,不妨当着我的面儿说。‘假公济私’这四个字,我真的担不起,我也只是按章程办事。堂兄的病我挺遗憾的,但您心里比我清楚,这事儿跟那医馆没关系。您要出气,也不该拿我朋友来出。再来一次,我还这么干。”

他说完就上了楼,语气挺礼遇,内容可半点儿没客气,直说得闫婉脸上阵青阵白。

周岚瞟了闫婉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低头呷了一口茶。

刚才还纳闷,这会儿心里可明白了。本来就觉得闫婉说的不靠谱,不可能真,只是碍着亲戚情面跟她虚与委蛇。她自己的儿子,秉性她还不清楚?

果然,这脸打的。

小北也真不客气。

不过,她觉得还挺快意的。这个妯娌实在是戏多,有时候她不得不陪着她演的时候,都有点演不下去。

都这样了,闫婉也没脸再呆了,招呼方耀国灰溜溜地出了方家。

到了外面,她狠狠啐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摆这些官腔给谁看?中警局的了不起啊?还不是个保镖。瞧瞧她,觉得自己儿子多神气似的!”

方耀国没敢搭腔,心里却道,确实是了不起啊。保镖怎么了?看看人家警卫的都是什么人?他都没资格见的最高领导人。

当然,这话不能跟闫婉说。

不然,他回家非得跪搓衣板不可。

……

方辞担心徐阳去她医馆堵她,在樊真这里又赖了两日,蹭了几顿饭,可家务什么全都不干。樊真忍无可忍,借着自己要通宵赶通告的借口,把她轰了回去。

方辞回了医馆后,生意也没好多少。

也是,这么个看着就像三无医馆的小破地方,谁愿意来看病?肯上门抓两副药就是给面子了,闫婉倒是还不肯死心,明里暗里来找过两次茬。

不过,方辞可不怕她。

邹洵直接给她找了俩保安,是退役的兵,身手可抵四五个特警。要文的她就更不怕了,怼地闫婉每每都气得七窍生烟地回去。

闫婉可不就是有气没地儿撒吗?

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恐惧。叶培林教授领着秦婉几人来看方进有两天了,却还是束手无策。一开始的时候,叶培林给看了一下,扎了一次针灸,方进的病情明显有些好转,四肢不抽搐了,高烧也退了,闫婉以为儿子快好了,好是惊喜了一阵。

谁知,当晚都没过,方进就开始口吐白沫,剧烈地痉挛,简直跟发羊癫疯一样。叶培林连忙让人把他绑起来,也不敢乱扎针了。

经过仔细检查,他对闫婉说,方进这症状,应该不是受寒,可能是中毒了。

闫婉吓了一跳,连忙问是什么毒。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叶培林以前是专门给中央那些首长调理身体的,精通的是养生一道,对毒物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研究,他也不觉得丢人,提议让闫婉去第一医院和保健局询问专攻这方面的专家。

闫婉后来又拖关系,叫了几名专家来会诊,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

也确实知道了方进是中的什么毒。

浑身酸痛发冷,但是没有咳嗽没有痰,不发汗,脖颈处有绿色和蓝色的血丝,舌苔泛紫……根据这症状判定,应该是被一种叫青绿色的虱虫给盯了。

这种虱虫极为罕见,一般生在在南地潮湿的沼泽地带,对气候的要求很高。不仅需要沼泽、潮湿,还要气候极度严寒,空气里含有极强的有毒瘴气才能孕育而生。所以,这在北方几乎是根本不得见的。

虽然这样,也不是没有人见过,第一医院的一位李姓专家就曾经见过。

闫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在办公室讨论的时候就抓住李专家的手哭嚎道:“李专家,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李专家忙安抚她,好不容易劝住了,才为难地说:“也不是不能治,只要前往有这种毒虫的地方抓住一只,然后剥去表皮,榨出青绿色的汁液,涂抹到受伤的地方,隔个日就能痊愈了。只是,这种虱虫的毒性有很强的渗透性,一旦中毒超过一个礼拜,那么,就算用汁液也不行了。”

如今方进中毒已经超过了七天,就算乘飞机来回,也没有用了。

闫婉颓然地坐倒在座椅上,眼泪忍不住往下淌。

她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很腼腆,人也乖巧懂事,虽然别人说他有些温吞懦弱,可她却觉得自己儿子千好万好。

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她甚至想,是不是她平时为人太霸道跋扈了,所以报应到自己儿子头上。可就算是要遭报应,也应该是她,为什么会报应到她儿子头上?

见她可怜,李专家心有不忍,给了她一个希望:“实不相瞒,三十年前,我和爷爷去湘南出诊,就遇到过这种虱虫,伤者是个十二岁的女童,中毒已经九天。当时,我和爷爷都认为她没有救了,便让那户人家准备丧事。

这时候,有一位婆婆带着她的孙女经过,给那孩子扎了几针,又喂了些药汁,那孩子竟然奇迹般转好了。我爷爷十分惊奇,便上前征询,那婆婆自称姓方,说这样的情况并非无解,因为这种虱虫具有很强的侵蚀性,中毒者的脉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萎缩,血液也会逐渐凝结,失去活性,所以超过几天再用虱虫的汁液会失去效果。

这时候,只要用特殊的针法刺激患者的脉络,打开已经凝结萎缩的经络,再涂以汁液,配合相应的药物,经络就会重新恢复活性,患者自然也就痊愈了。

爷爷大呼高人,请求拜她为师,婆婆却笑着说,她只是一个闲散人罢了,没有打算收徒,且她这身医术是祖传,祖上规定,传女不传男。”

闫婉眼睛亮了起来:“这位前辈现在在哪儿?”

李专家遗憾地摇着头说:“二十多年前,我和爷爷又去了一趟湘南,她已经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孙女,女儿却比她去得还早。”

闫婉眼中一片灰败,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李专家连忙说:“夫人也不要失去信心,她有个孙女尚在人世,也许会这门技艺也说不定。”

闫婉问:“她孙女现在在哪儿?”

李专家摇头:“二十年前,前辈去世后,她的孙女也不知所踪了,这些年好像都没有回去过。那祖宅,也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闫婉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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