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胸章(1 / 1)

方辞指出了林杨云的毛病后,他再也不敢插话了。

没了他这个刺头捣乱,于坤和赵良成也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看她施针。一开始,两人大多有些不以为然。中医这门行当,向来都是年纪越大越吃香。一个三十都没有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可看着看着,两人的脸色就有些凝重了。

方辞下针很稳,最重要的是,取穴方法明显是和他们所学的传统方法不同的,扎的很多穴位甚至是相悖相冲的,可方进却没有任何异样。这些穴位单个扎没事,可放一起扎,理论上是行不通的,这种事情也没有人敢去尝试,可方辞扎了后,患者竟然没有任何不适,这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心里不由暗暗惊奇。

约莫扎了十几针,方辞的动作缓了下来,回头让李专家把那些捉到的虱虫取出来榨汁。

李专家连忙用石磨捣碎,取来了绿色的汁液,覆盖在患处。方辞又给他开了方子,用作后期调养。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方进的脸色明显好转了,青紫色的血丝也逐渐褪去。

方辞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

闫婉忙拦住她:“好了?”

方辞点头:“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会醒了。”

闫婉有些不信:“真的?”

方辞无奈地点头:“我骗你干嘛?”

闫婉还是不放心。方戒北宽慰了她两句,闫婉才点了点头,放他们离开。到了外面,林杨云从后面追上来,一脸尴尬地望着她。

方辞说:“您这个毛病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林杨云希冀地望着她。

方辞说:“想治这个病呢,就来帽儿胡同5号的小医馆吧,记得要步行来。”又说要是她发现他坐车,她就不给他治了。在林杨云一脸苦色中,方辞和方戒北走了。

沿着路边走了段路,他问她:“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他好脾气地说:“那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你都带我去吗?”方辞仰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要说,我想去童珂家里呢?你现在也带我去?”

方戒北低头看着她,好长时间没开口。

方辞恶意地翘起嘴角。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半晌,方戒北开口。

方辞微微笑:“那要怎么说话?阿哥阿妹,相亲相爱吗?方戒北,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她顿了顿,不无嘲讽地说,“我现在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对着你这张脸,你就偷笑吧。”

他凝神望了她会儿,声音有些凝涩:“婚礼那天,我不是有意缺席的。”

“你该不是要告诉我,堵车吧?”方辞呵了一声。

“不是,是因为……”

“重要吗?”方辞抬头望向他,目光灼灼,咄咄逼人,“你只要说,是不是童珂叫你去的?”

方戒北沉默了。

方辞望着他好一会儿,忍着心里的酸涩,冷笑:“你明明知道我跟她是死敌,我有多讨厌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竟然还是去了。”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还没出口就被她打断——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你没有来,不是吗?这就是事实。你害得我被整个大院的人嘲笑,让我颜面扫地。还想让我原谅你?”方辞说到痛处,抓起手包就朝他砸过去,“你怎么不去死!”

方戒北没有躲,就站那里,任由她打。可方辞手里才多少力气?再使劲地砸他也使不上多少力气。

后来,她打累了,也打不下去了,两个人又冷场下来。

方辞性子泼辣,但也外放,心里从不藏事,就这么蹲在大街上哭起来了,她也不觉得丢人。哭着哭着,嚎啕起来。方戒北一直都看不得她哭,俯下身,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对不起。”

方辞把他的手挥开,让他滚蛋。

她脾气上来就是这样,大多说的是反话。他要是这会儿滚蛋了,保证她会更加恨他入骨,且能好是记上一阵。

所以,方戒北一直等在那边,等她哭累了,才把她打横抱起。果然,方辞这次不挣扎了。嘴里说着恨他,但到底没真想跟她断了。

她就是这样。

四年没见,方辞比以前还瘦,抱在手里有些轻飘飘的。他低头望去,她也在抬头看着他,那种眼神,让他不由想起小时候同一个大院的孩子聚在一起分糖果吃,她出去了会儿,他不小心吃了她相中的那颗紫色的,她就开始闹,就算他把自己的黄色、红色、绿色糖果都堆到她面前,她也不稀罕了。

她说,她就要那颗,那是她第一眼看中的,其他的那些,都是不能比的。

就像他一样,小时候,她一直视他为她的私有物,谁也不能觊觎,谁也不能染指,不然就像野猫被踩到了尾巴,非要狠狠地发作一通,怼地别人无地自容才算罢休。

方戒北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原则,有抱负,有修养的人,但并不是一个一视同仁的人,不但不公,甚至还是一个非常偏僻的人。他骨子里傲,与生俱来的傲,天生比别人出众的傲,追求极致的傲,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不能使他折腰。

方辞是她心尖上的人,所以,他乐得看她怼无关紧要的人,甚至一昧地纵容她、鼓励她,养成了她这样不可一世的性格。

她对他的爱,就像盛夏正午的骄阳,永远烈火一样地燃烧。

她从来不逃避,她就是喜欢他,很久以前她就说过了。但是,她也恨他,不会一昧地原谅他。

比如,四年前那件事。

他不能辩解,因为,就像她说的那样,那就是他的错。

就这样抱着她走了一路,方辞渐渐不像斗鸡眼似的瞪着他了,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他抱着她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了,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肩。约莫是他的肩章有些凉,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往下蹭了蹭,寻了个好地方。

方戒北按住她的脑袋,低头看她沉静安睡的脸。

坏是坏,睡着了却还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方辞的美。她长得温润,不像时下里流行的那些锥子脸,五官虽然小巧精致,却有种如玉般内敛的圆润,没有棱角,第一眼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可再看,就会发现她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和狡黠,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对于真正的朋友,她藏不住心事,掏心掏肺,高兴了哈哈大笑,不开心了就嚎啕大哭,可她又爱捉弄人,心眼儿多,一刻不欺侮别人就不舒服。

就像小儿多动症一样,天生的,没得治。

每每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小时候同一个大院里,被她欺负过的孩子可是数之不尽,大半都中招过。那时候,她每次闯完祸就逃回家,也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每次她这样,他就知道,这是又闯祸了,要他给她去善后呢。

他能怎么样?他又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每次闯祸让他背黑锅一样,他嘴里说,方辞,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下次再也不会管你了,可下一次,他还是不会不管她。

“哥——”方辞说着梦话,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巴一伸,如遇见了仇人那边,恶狠狠地叼住了他的胸章。

饶是方戒北这么沉着自持的人,都忍不住眼角抽搐,按住她的头,又伸手去拉那胸章,“方辞,松嘴!”

她却像是来劲了似的,狠狠地咬,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把她甩开。

没一会儿,他听到“嘎嘣”一声,这枚坚硬的胸章居然被她咬断了。

这时,她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嘴巴,跟八爪鱼似的攀上他的肩头,继续睡了。

方戒北看看手里断成两截的胸章,又看了看睡得格外香甜的怀里人,这一刻,真有种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后来把她送回小医馆,都打烊关门了,他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樊真。

电话响了两声才接起来,樊真的语气是真的恶劣:“方戒北,我跟你说过了,没事别打我电话,我跟你不熟!”

方戒北说:“方辞睡着了,在我这儿。”

樊真在那边沉默了会儿,然后咬着牙说:“我在家,你赶紧把她送过来。”挂断之前,方戒北又听见了她小声的嘀咕声,“随随便便就睡着,小心哪天一觉醒来就被人卖了。”

方戒北没有在路上耽搁,把方辞送去了樊真那边。

樊真是个小明星,是燕京这边一家中型娱乐公司里的二三流艺人。她不愿意靠家里,也不喜欢束缚,所以大学毕业就出来租房子住了,现下住在东三环一个中高等小区里。

方戒北那辆破车,门还没进就被拦了下来。保安狗眼看人低,非要他出来登记。要是往常,他也不跟这种人计较,顶多冷着脸登记一下,这会儿胸章刚刚被方辞咬断,正在气头上,烦着短期内能不能补办,压根不想理睬这帮人。

“说的是你呢,出来登记一下,麻烦配合。”

他直接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执行公务。”

保安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再也不敢拦着了,直接挥手让另一人开了横杠,放他进去。

车进去后,另一个保安过来捶他的肩:“你可真够怂的,这小白脸给你看了什么啊?”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人家说你妨碍公务。”这保安压低了声音说,“中警局的。”

另一个人吃了一惊。

再不敢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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