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数九寒天的风凛冽刺骨,从泥沼古林里爬出来的主角衣不蔽体,赤脚上沾着肮脏污泥,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都是伤痕。

江与眠和那双黑而大的眼睛对上。

孩童的眼睛最为纯真清澈,君漾便是如此,眼神天真活泼。

可面前这个瘦骨嶙峋,在路上奔逃许久、食不果腹的少年主角眼里没有丝毫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无忧,那双眼睛枯寂如暮年老者,死气沉沉。

心脏蓦然抽痛,压抑又沉闷,缠绕在心间胸口,难以消散。

他不知这是为何。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沾了一身污泥的主角低下头,脚趾微微蜷起。

江与眠知道,裴溟逃了很久,此时遇见人,还全都是修者,不知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他忍不住去看对方,书里写了,待日后裴溟铸剑破金丹,就是修者第一人,修为与重权皆在手中,可谓风光无两。

但如今,却是个连衣服都破破烂烂,从污泥里爬出来的——小可怜。

不该是这样的,江与眠想。

没有人合该在这么小的年纪遭受诸如此般的苦难。

寒风不止,他不再犹豫,脱了外袍上前几步。

裴溟猛然后退,死寂麻木的眼神有了几分波澜,却是对他的提防戒备。

一个刚踏入修行路的小孩不是江与眠的对手,他展开外袍,劈头将裴溟盖住,连脸都没露出来。

云舟重现,他决定带裴溟回去,按照剧情那样收为嫡传弟子。

“师弟,你……”君天莫见他一改往日的冷淡,连洁症都不顾了,心下不免诧异。

“师兄。”江与眠抬头看过去,平静开口:“我与他有缘。”

一个有缘,便堵住了所有的疑问。

而正要从法衣里挣扎出来的裴溟动作一顿,再没有任何动静,任由江与眠将他抱上云舟,坐下来后缩在法衣里一动不动。

雪山地处苦寒,门中弟子多穿厚衫华服,或是狐裘或是貂皮,而身份不低的,又或者是修为足够,比如江与眠,一件单薄法衣便可抵御严寒。

云舟穿过层层禁制道道山峦,在雪山深处落下。

云遮峰高耸陡峭,峰头常年被缥缈云雾遮挡,恍若要与世间分离,即便是在雪山派弟子看来,能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性子也是孤寂偏僻的。

江与眠倒是未曾想过这些。

他收起云舟,裹着他法衣的主角抬头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很快又低下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院子里有阵法相护,温暖如春,将寒意隔绝在外面。

天早已黑了,屋内屋外的灯盏上都放有明珠,灵力从他指尖飞出,将所有明珠悉数点亮,院子登时就亮堂起来,能看清一切。

他的衣服对裴溟来说太大了,下摆拖拽在地上,露出来的光脚满是泥污,从古林里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烂泥裹住,陷进去纠缠,时间一久,命都能丢了。

幸好裴溟已经是初入门的修者,有一点修为傍身,才不至于在里面丧了命。

“走吧,我带你去沐浴。”江与眠往屋里走,踏上台阶后停下,转身朝后看去。

站在原地的裴溟这才动了。

他低着头走,视线盯着自己的脚,每走一步,那些干掉的泥巴都会在地面留下痕迹,脏污不堪,身上这件纯白的衣裳也染了污迹。

循着记忆,江与眠推开房门。

这是原主的房间,云遮峰只有原主一个人住,虽然有闲置的空房,但里面大多都是空的,连浴桶也只有这里有。

他绕过大屏风,来到里间的角落,这里被另一面叠扇屏风围了起来,浴桶就在里面。

虽然有法术可以洁身,但原主因为习惯使然,浴桶也是常用的。

浴桶旁有个高凳,上头放了木头匣子,装着澡豆香片,便于取用,旁边还放了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白玉瓶。

江与眠拿起玉瓶,倾斜着往浴桶里倒,源源不断的水流了出来。

以裴溟的身高来说,浴桶着实有些大了,水也不必添太多。

他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倒出赤红的火晶石放进水里,不多时水面就冒起热气,这远比烧水来得快多了。

指尖探了探温度,觉得可以了他掌中灵力一动,隔着水取出火晶石放好,这才回头喊裴溟:“可以了。”

年幼的主角沉默安静,直到现在连话都没说过。

江与眠在房里取了件外袍,他垂眸思索,没有立即离开,随后看向裴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站在浴桶前没动的主角抬头看他,末了才开口:“裴溟,八岁。”

沙哑嗓音完全和别的小孩不同,声音都像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朝气。

“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没有人?”

“东洲妖魔肆虐,都死了。”裴溟微低着头,听不出任何悲伤。

和书里写的一样,主角隐瞒了他真正的身世,江与眠不在乎,他其实有心想安慰一下,但裴溟的模样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作罢。

院子里栽了些树木花草,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对比。

树上挂了盏烛灯,点燃后给树下带来些光亮,树下的长石桌摆了壶茶。

江与眠看到,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一杯还没喝完忽然想起来,他这里没有裴溟能穿的衣服。

回忆要到哪里去找衣服并不算难。

而且不知为何,除了原主留在玉简里的那些记忆,他一旦陷入回忆里,前生那些在病房里苟延残喘的日子逐渐远去,变得朦胧灰暗,仿佛相隔甚远。

反而是原主的记忆越发清晰,连未曾在玉简里留下的记忆都在慢慢复苏,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更加鲜活。

他意识到了这点,心想会不会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回忆。

这会儿周围安静下来,他也终于有时间思考,他来到了这里,那原主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细究起来便让人惶然,他是死了才来到这个世界,占据了这具身躯,如果是灵魂交换,如果原主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眼神怔然起来,这是个极为不好的猜测,因为他那具身体在他死时就失去了所有生机。

上辈子他从小就体弱,到了十四五岁时更是虚弱到一度需要住院,至于生病的原因,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后来的几年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间病房。

倒出来的茶凉了。

所想的一切都是猜测,而且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江与眠起身,眼下重要的是帮裴溟取衣服,弟子堂里应该有人值守。

云舟飞出高峰,夜里的风在耳旁呼啸,冷肃气息扑面,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却将他心中忧愁烦恼吹散了些,再长舒一口愁浊,既然有机会活下去,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也是以后的事了。

他抬手在身前布下屏障,阻挡了凛冽的风,眼神也不再茫然,重新变得平静。

弟子堂亮着灯火,今日值守的是掌门大徒弟林不觉,今年十六岁,已经学着管理门派事宜了。

“师叔。”他行了一礼,虽然是个少年人,但在简单的言语举止里就能看出性格里的斯文温和,已然初具君子端方。

江与眠认得他,原主的记忆里有。

“我收了个徒弟,来领身衣服给他,男孩子,八岁,偏高些。”他直接表达了来意。

“师叔稍候。”林不觉没有疑问,转头吩咐其他弟子去取,还多嘱咐了一句:“再拿一床铺盖用的。”

这倒是江与眠忘记了的,没想到他如此细心。

和其他金丹长老不同,原主没有任何随从仆役,这些本该其他人来做的杂事也只能自己来做,云遮峰也常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多余的被褥也不难想。

随后江与眠就被请入座,林不觉为他倒了杯茶,说道:“嫡传弟子的衣裳需量了身后由制衣阁去做,这里暂时只有弟子学服。”

雪山派弟子在练功和上早课时无论普通弟子还是嫡传弟子,衣服都是统一的,江与眠知道这点,他开口:“嗯,先取了学服就好,其他等明日再说。”

去取衣裳的弟子从后面出来了。

林不觉又开口:“师叔,领衣裳需记下名字,以免造成混乱,不知师弟姓名是哪几个字?”

他说着话,取衣裳的弟子就过来了,递给他一个白玉牌,这是嫡传弟子才有的姓名玉牌。

“裴溟。”江与眠道。

林不觉抬手召来一旁的笔,提笔就要将名字写在玉牌上,他问道:“师叔可否详细些?”

闻言,江与眠就要开口,然而话到了嘴边后又想起一件事,他只问了裴溟名字,没有问具体是哪两个字,同音字实在太多,如果就这么说出来,被裴溟知道极有可能产生疑虑,毕竟“溟”这个字,用在小孩名字里的确实不多。

他只好改口,说:“哪两个字我也不太清楚,等问清后明日再写吧。”

“那就等明日再写。”林不觉放下笔,将那叠衣物捧过来,最上面放了个乾坤袋,他大致数了下说道:“这是四套冬衣,连冬靴一应齐全。”

乾坤袋里正是他让取的被褥,说完也将衣物放了进去,双手捧着递给江与眠。

江与眠接过乾坤袋,说:“多谢。”

“师叔客气了。”林不觉露出个笑,他本就温润如玉,这一笑便如同春风拂面。

江与眠毫不意外,书里描写过前期的林不觉,谦谦君子,翩翩风度,可以说又帅又温柔,是弟子里人气很高的大师兄。

“师叔慢走。”

在几个弟子的注视下,云舟飞远了。

林不觉带着三个弟子往回走,就听见他们小声议论。

“江师叔还真是那样,清清冷冷,跟不食烟火一样。”

“谁说不是,而且确实有点怪,这么晚跑来领衣服不说,收个徒弟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也不知这个徒弟是什么样,能让久居云遮峰的江师叔看上。”

“不要妄议。”林不觉温声打断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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