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董元昊之前,董竹卿曾经问过李心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原以为,你真的投靠了杀刀门。浩然宗曾经有负于你,你报复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历经大战之后的董竹卿,几缕青丝乱垂在耳旁,脸上身上也多了许多尘埃伤痕。蓬头乱,不改伊人美色。
历经磨难之后,她的眼神反倒更显得坚毅了。
李心白望向废墟中的落日,却没有回头。
“我只是不想欠你父亲的。我知道,之前我能够获得浩然剑谱,可以安心疗伤和练功,都是得到你父亲默许的。但是,天昆仑上几位恩师含恨被杀的深仇,我永世难忘!替他做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董竹卿低下头去,夕光落在她的面上,映亮了她如画的眉目。
她实在是,不知该些什么好。
然后,在那辉煌圆融的落日之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这个身穿墨色剑服的人一出现,夕阳的光芒竟似都瞬间黯淡了一下。当此人踏着一地瓦砾缓步走来时,满院的秋枫忽地树树红叶飞,似是连树上的叶子都被这人身上的某种力量所牵引,纷纷坠地臣服。
能够有如此不凡气度的,天底下没有多少个人。
董竹卿慌忙抬起头来,叫了一声:“爹爹!”
董元昊朝她微微了头,道:“竹卿,我有几句话要和李心白,你先退下。”董竹卿“哦”的一声,低头走开了。
李心白有些愕然。出之前,董元昊与他进行了一次密谈。现在,他又单独会见自己,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董元昊走到李心白身前,却回转身去望着断壁残垣上的落日,微笑道:“原来衰颓的,和即将消逝的事物,也有这样动人的美。”
李心白面无表情地道:“你要和我单独见面,该不会就是这些话吧?”
董元昊乃是独尊剑修界的泰斗级人物,身上天然有一股剑锋凌云、傲视众生的气质。倘是其他人站在他身侧,只怕要被他这样的气势逼压得不敢言语。但李心白却是丝毫不惧,话也不甚客气。
董元昊竟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及胸的胡须迎风轻飘。“上次本宗和你做了一个交易。现在,本宗还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李心白摇头冷道:“不必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纠葛。”董元昊又是一笑,眼眸在夕光的照射下露出了几分墨亮之色:“不必急着拒绝,先听听吧。我想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你的一个秘密。而我手上的这个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李心白扭头,眼睛终于有些亮:“秘密?什么秘密?”
董元昊举头望向南方,朗声道:“你可知道,孔穆和从圣冢里带走的是何物?”李心白道:“如无意外,应该是浩然剑圣孔凌浩的遗骸,以及圣兽麒麟的遗骨。”
董元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圣冢之中的剑圣遗骨,是假的。”
李心白心头一跳:“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董元昊的脸色一时竟肃穆了下去:“起来真令人惭愧。这个,本宗确实不知道。”
李心白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浩然剑宗竟然连本宗开宗祖师爷的遗骨都弄丢了?
董元昊继续道:“五百年前,‘圣麟古冢’在巨野不翼而飞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过?”
李心白了头。先前,他听残雪提起过这件事。按残雪的法,在董天权登上大宗主之位那一年,浩然圣剑竟然神秘失踪!为巩固权力、转移视线,董天权便亲自策划了“圣麟古冢”失踪一事。
董元昊忽地长叹一声,声音带了几分沉重:“想来,杀刀门的残雪应该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你罢。但此事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圣冢失踪的事确实是由先祖董天权一手所策划,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一年,剑圣先师的遗骸,以及他留下来的圣剑,竟忽然凭空消失在世上,纵使先师万般追探,却是一线索都没有!”
李心白吃了一惊:“什么!?消失的不止是圣剑,还有剑圣前辈的遗骸?”董元昊了头,身子转向了半山之中的斜阳。
“不仅如此……”他的声音忽然放慢,转过头来望着李心白——那眼神中有一种不出的神秘莫测的意味!
“就在同一年,东陆其余两大剑宗,真武剑宗和般若剑宗之内,也生了同样的事情!真武剑圣及般若剑圣的遗骸与圣剑,都与浩然剑圣的遗骸和圣剑一样,极为神秘地消失在了世上!”
这句话有如五雷轰,炸得李心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阵风夹着风沙从远方吹过,那夕阳依旧是如此的红。
李心白立在董元昊的身后,全身都凉透了,手心里也全是汗。董元昊雕塑一般立在那血一般颜色的霞光中,苍色的背影坚硬得像黑铁一般。他的身姿,一直是挺拔的,傲岸的。
董元昊缓缓转过身来,继续用那种玄奥神秘的语气陈述这这件诡秘的史事。
“东陆三大剑圣的遗骸及圣剑,竟然是在同一时间消失的。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线索,也找不出任何解释,仿佛是上天的旨意一般。这个事件,史称‘圣隐’。为了避免引起天下动荡,三剑宗的掌门约定,同时封锁‘圣隐’的消息,并着手进行善后事宜。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大剑宗中地位最高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李心白胸中思绪激荡,脸上却露出了些苦笑。这个事件,可算是五百年来最大的秘密了吧。
圣隐,这个名字起得真贴切。圣剑,以及剑圣遗骸,同时消隐世间。难道,这真的是上天的旨意?
即便是像董元昊、庄无名、释怀素等这些强者,也是连一头绪也没有?
李心白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令自己澎湃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究竟有什么用意?”
董元昊背负双手,神情肃穆地问道:“本宗想知道,你上次进入了昆墟及仑墟,在里头究竟见到了什么?”
李心白冷冷地问道:“你想用‘圣隐’的秘密来交换昆墟仑墟里的秘密?”
董元昊哈哈大笑几声,道:“本宗向来不求人。但这‘圣隐’之谜一直如附骨之疽般萦绕在我们三宗掌门心头,先祖董天权为之而死不瞑目,本宗也不想让这个遗憾世代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