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走到路邊後,感覺寒風著實厲害,下意識將大衣領子豎起來護住脖子,望著在夜空中飄揚漸遠的枯葉,聯想到了昔日的堂侄女、今日的妹妹李小娜身上。她的身世與遭遇,豈不正如同這片片落葉?生於樹長於樹,卻終有一天脫離了樹的懷抱,無家可歸,在寒風中夜色下越飛越遠,最後淪陷入無邊的世界。沒有誰會關心這片可憐的落葉是死是活,世上多它一個不多,少它一個不少……當然了,對比落葉,她還是比較幸運的,因為她至少還有自己在關心她。心中卻也有些彷徨,自己到底是因可憐她的身世,還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美色所惑,才對她施以援手?
可憐她的身世,無需質疑,這是肯定的。不誇張的說,自己血液裏流淌著古代俠客鋤強扶弱、見義勇為的俠義精神,別說是對她這個昔日的堂侄女了,就算當初暴雨山洪之夜麵對呂舟行與白冰兩個素不相識的路人時,自己還肯出手相救呢,何況是對與自己有過叔侄關係的李小娜?
被她美色所惑,估計也是有一些的。最早見到她的時候,雖然發現她長得俊俏,卻也沒往心裏去。直到市委全會舉行晚宴的時候,才發現妝後的她美豔無雙,端的是個大美人。但那時候由於彼此還是叔侄關係,所以就算覺得她再美,也不敢對她生出任何邪念。但是突然間峰回路轉,這個俏生生的堂侄女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外姓人家,與自己隻有年紀上的差異,而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了解到這一點後,再想不對她產生好感已經是不行了……
想到這裏,他忽然嗤笑出聲,暗罵自己是個禽獸,雖然自己與李小娜已經不再有血緣關係,但很長一段時間的叔侄相處,能說不把她當侄女看就不把她當侄女看嗎?就像《天龍八部》裏的段譽與木婉清,得知彼此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之後,開始兄妹相稱,而等最後明白兩人不是兄妹的真相的時候,兩人能馬上就轉變為情侶關係再次卿卿我我嗎?肯定不能吧。這裏麵最難的不是做出親熱的動作,而是突破心中那股子既定的血緣親屬意識。
李睿想著想著,忽然抬手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心說你真是禽獸啊,人家李小娜正是傷心到極點的時候,你不去關心愛護人家也就得了,怎麽淨想這些亂七八糟、不三不四的事呢?就這你還好意思給人家當哥呢?
他招手叫停一輛出租車,往家裏駛去。盡管在賓館過夜可以省心省力省時,但還是回家裏睡得踏實。
回到小區樓下,經過一單元的時候,李睿忽然發現,都這麽晚了,董婕妤家居然還亮著燈,她這是還沒睡覺嗎?心裏一動,沒有回家,而是轉身進了一單元門裏。
門鈴響過後,屋門很快就開了,穿著一身素白色棉質睡衣的董婕妤臉色平靜的站在門內地上。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告訴李睿,她剛剛洗完澡。
李睿本來隻想問一嘴“你怎麽還沒睡”,然後就回家裏睡覺,誰知道董婕妤轉身就往客廳裏走去,擺明了讓他進屋說話。李睿苦笑無語,隻能邁步走了進去。這一進屋,開著門說話總不合適吧,於是又隻能將屋門關上。
而等他進屋後,董婕妤又輕飄飄拋下一句:“剛拖完地,你換拖鞋吧。”於是李睿隻能再次苦笑,又脫下皮鞋換上了拖鞋。如此一來,儼然是登堂入室的局麵,哪還能輕易抽身?
他走進客廳,把公文包放在沙發上,看著已經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的董婕妤說:“怎麽還沒睡?”董婕妤蹙眉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晚就是睡不著,說起來也真邪門呢,我白天裏可是一杯咖啡一杯茶水都沒喝。”李睿說:“我說你怎麽大半夜的拖地,敢情是睡不著覺鬧的呀。”說著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董婕妤往裏坐了坐,給他騰出了一些位置。李睿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過來問問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董婕妤沒回答他的問題,側頭看著他問道:“你侄女李小娜是怎麽回事?”李睿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啊。”董婕妤用手搓弄著秀發,想讓頭發幹得更快一些,道:“一言難盡那就說十句,十句說不完就說一百句一千句。”李睿奇怪的問道:“你怎麽不用吹風機啊?”董婕妤淡淡地道:“吹風機毀頭發,我都是自然幹。”李睿點了點頭,想來既然她問起,就把李小娜的事告訴她吧,反正她一不是外人,二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跟她說這種內幕不用擔心會走漏消息出去,便將李小娜的慘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董婕妤聽完後愣住了,半響後說:“李小娜她媽也真夠可以的,怎麽能幹出這種事來呢?”李睿感歎的說:“誰說不是呢。我以前認為劉麗萍就夠賤的了,想不到還有比她更賤的女人。這事多虧沒落在我頭上。”董婕妤忍俊不禁笑了笑,道:“你又不是糊塗蛋,你老婆什麽時候懷孕,什麽時候產子,這中間間隔多長時間,你會心裏沒數?”李睿想了想,道:“男人對這種事應該不會太關注吧。再說,老婆具體哪一天懷孕,她自己要是不說,男人也不知道啊,誤差可以大到兩次例假中間的間隔,也有小一個月二十多天呢。”
董婕妤覺得有些道理,點了下頭,歎道:“誰攤上這樣的老婆,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李睿說:“是啊,我總可憐小娜,其實她養父李福材更值得可憐,白給別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到頭來自己反而沒有一子半女在世上,這以後可怎麽養老?”董婕妤說道:“那李小娜就不是你堂侄女了?”李睿道:“嗯,不是了,不過我覺得她挺可憐的,已經把她認妹妹了。”董婕妤似笑非笑地覷著他,道:“你倒是憐香惜玉啊。”李睿失笑道:“你什麽意思啊?她雖然不是我血緣上的侄女,可我還是把她當親人看的。”
董婕妤忽然抬手掩在口邊,打了個哈欠,道:“真奇怪,你一來我就困了。”李睿問道:“想睡覺了?”董婕妤妙目凝注在他臉上,道:“嗯,想了,你去……”李睿起身道:“那我就走了,你睡吧。”董婕妤俏臉上立時浮現出羞嗔不已卻又不可思議的神色,恨恨地瞪著他,卻也沒說什麽,站起身來,沒好氣的說:“那就滾吧!”李睿轉身走向門口,道:“唉,這就要開兩會了,可是要忙一陣子了。”說著已經走到鞋櫃前,換上皮鞋之後,頭也不回地說:“走了,你睡吧,晚安,別送。”說完開門走了出去。
董婕妤悻悻地望著他關門離去,笑也不是,氣也不是,過了會兒,自言自語的說:“這個家夥真不解風情!”說完又道:“我不就是想說‘你去洗澡吧’沒來得及說完嘛,真可惡!”
話音剛落,門鈴突然又響起來。她又驚又喜,第一時間撲到門口將門大開,凝目瞧時,外麵站的不是李睿又是誰?喜道:“你回來了?”
李睿走進屋,把門虛掩上,全沒留意她臉上的驚喜嬌羞之色,低聲問道:“我忘了問你件事,我要是想現在放劉麗萍出勞教所的話,有問題嗎?”董婕妤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不耐煩地說道:“你是不是安定日子過膩了,想找點不痛快?”李睿嗬嗬陪笑道:“我也擔心放她出來就是縱虎歸山,可她一家子老上門騷擾我來,我是已經不厭其煩了。”董婕妤淡淡地說:“隨他們的便。我就不相信他們每次都能見到你,你那麽忙的人。”李睿嗯了一聲,道:“那我就沒事了,走啦。”董婕妤瞪著他的背影目送他再次離去,卻始終沒有攔下他。
次日上午上班後,李睿接到了林雅麗來的電話。林雅麗讓他盡快給“青寶行”寶馬4s店的經理打個招呼,她好帶妹妹林雅霏去買車。
接到這個電話之後,李睿不敢耽擱,立即給那個經理去了電話。
那位經理姓廖,叫廖金,李睿不僅認識他,還在市內另外一家寶馬4s店“軒之寶”打砸“青寶行”的時候跟他結下過“戰鬥友誼”,所以才好意思厚著臉皮請他多給林雅麗一些優惠。
廖金接到李睿電話後,聽他把情況一說,很快就明白了,可明白了是明白了,卻有點發愁,不知道該給他多大的優惠好。
其實作為4s店的總經理,廖金當然掌握著最大的優惠折扣,是那些普通銷售員工甚至是銷售經理都比不了的折扣幅度。可問題是,這個李睿不是一般人,他是老板高紫萱的好朋友,自己所能給出的優惠幅度,對別人來說,可能是一個本地區同類車型的最大折扣,可是對他來說,卻未必如他的心意。更不要說,自己要是給他折扣給少了的話,還可能引起老板高紫萱的不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