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 / 1)

屋外寒风轻轻地裹挟着小雪而落,窸窸窣窣地,沙沙的落地声。忽尔有光点亮了屋外的黑夜,一闪一闪,不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暖阳,反倒是像幽暗的鬼火,子归极不舒服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别出声。”子归轻声冲着楚潇潇道,而后掀起窗,从细小的缝里往外瞧了一眼,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握住楚潇潇冰冰凉凉的手没有放。

“管邵拜见方师叔。”

子归将窗拉紧,原就显得戾气十分的脸上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恼意,她将楚潇潇往房间里推,拉着被角让楚潇潇睡进了被子当中:“无事,许是来找师父的,你先睡。”

楚潇潇从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水灵的眼睛,她立时就看出了子归的不对劲,即便不知道子归在担心些什么,平日里也跟子归打着闹着不听话,可此时却极乖,她眯着眼又往被子里蜷了蜷,跟啄米的小鸡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师姐,潇潇冷。”

“你等着,我去看看,一会就回。”

楚潇潇便乖乖地不吭声了。

子归自小是被方遒捡回来的,不曾听方遒说起过自己的师门,云峰山上素来清静,除了师门中自己人喧闹,自来也不曾有人上山来寻过方遒拜见。

还是上一次傅齐托李昌印给方遒带话,子归那还是头一次知晓,原来方遒也是有师门的,还与傅齐同一师门。

除了傅齐,还有谁知道方遒是在这云峰山的吗?

子归越想身上越是犯寒,她回头看了一眼乖巧听话不动弹的楚潇潇,随后将自己的衣裳裹紧,轻轻地推开门,迎着风雪踏出了房门。

子归前脚刚迈出去,楚潇潇后腿立马一蹬从床上跳了起来,而后悄悄地躲在窗后往外瞧。

风雪似乎突然下急了些,雪冲糊了她的眼,她压根就没看到刚刚冲出房门的子归,却只叫那自称管邵的人半跪于方遒的房门前。

“师父有事拜托师叔,想与师叔商讨,还请师叔给个薄面。”

方遒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各个师兄师姐们的房间也是紧闭,好似静悄悄的一处死宅,无一人应答管邵的话。

管邵半抬起头看向方遒的房间,正欲动时,却听房间里传来声音:“我早已被逐出师门数年,如今倒是不知竟还有师侄。”

方遒的声音有些沉,像似极力压着怒意一般,但话却是十分不容抗拒的:“诛位还是请回吧,我没那福气做各位的师叔。”

“方师叔!”管邵立刻就接过了话。“师父说了,这么多年的事了,当年是师祖错怪了你,如今师祖已离世多载,还请师叔看在同门情意的份上,见上一见。”

话音一落,四周便寂静了下来,楚潇潇借着火光看到管邵不情不愿地蹙着眉心,一声不吭,后背挺得笔直,话虽说得客气,可姿态从头到尾也没有降低,反而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四周安静下来时只能听到雪簌簌下落的声音,众人谁也不动,都等着方遒。

只听“吱呀”一声,方遒的房门应声而开。

楚潇潇伸长了脑袋想要去瞧,可正被刚刚溜到窗户下的子归抓了个正着,她还没来得将目光投出去,就被子归一掌推了回去,还“体贴”地为她关上了窗,她只得再悄悄地拉开一条线来看。

方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披散着头发,大致是因为快要入睡的缘故,长发四散有些凌乱,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慑人。

一见方遒开门,管邵立时就单膝跪了下去,他头也不敢抬,只拱手作礼,语气恭敬,谦卑不失稳妥:“师叔。”

“你不必跪。”方遒伸手打断了管邵,“你且回去告知方临,我跟他早已不再是同门,这世间事我不会去参与,他若有什么要完成的大事,容不得我的,我自然不会去插手,他且放心便是。”

“这……”

方遒抬手,刚落于他面前的雨雪顿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改变了轨迹,直冲着子归的脑门儿而去,像是重重一个巴掌,直将子归掀翻在地,额头立时就红了。

“明日起来抄诗两个时辰,去睡。”

被掀翻在地的子归忙笨手笨脚地爬,边爬还边顺着雪地往下溜,好不容易站稳了手脚,这才将窗户一拉,翻身便跳进了房间里,同楚潇潇一起拉着窗户做掩护,一起眼巴巴地睢着外面的动静。

“绝不耽误他的事。”

“可……”管邵好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就撞进了方遒那不耐烦的眼神里,顿时好似一头扎进了冰河当中,周身上下冰凉一片,哪还敢在方遒的面前多说些什么,只好吱吱唔唔地将未说出口的话往回咽了下去,而后冲着方遒轻轻施了一礼。

“弟子会如实向家师回禀,叨扰师叔了。”

他话一说完,举手轻轻地挥,四下里举着火把的人便又迅速地撤退,转眼就只剩下管邵一人,他又向着方遒施了一礼,这才边退边走,转眼就与众人一起离开了院子里。

山间里的灯火像是夏日里没有温度的萤火,忽地就没了光亮,暗暗地,与黑夜又融在了一起。

“都早些睡。”方遒说完便退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四周的房间都发出轻轻的一阵响动后,才慢慢地寂静了下去。

子归拉着楚潇潇回到房间,又气乎乎地将楚潇潇塞进了被子里,压低了声音,怒道:“不是让你呆着别出来吗,你做什么!”

“你出去还被师父抓住了呢。”楚潇潇也没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反倒是反问得子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她又往子归的身边挤了挤,“师姐你认识那个叫管邵的吗?”

“师父自己都说了,他已经出师门很久了,那个时候估计都还没有我呢。”

她说着挑起了眉稍来,藏在眉稍间的那一颗小痣似乎是藏不住了,随着主人的挑眉轻轻地跳了出来,跳进了楚潇潇的眼里,那一双下垂眼不耐烦地耷拉着,活像是欠了她一般。

楚潇潇没再问,这次是当真乖乖地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轻轻地睡着了。

子归心里压着事,一时半会睡不着,又将管邵的话拉出来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渐渐地入了睡。

第二日雪便停下来了,楚潇潇裹了厚厚的衣裳,先将门前的雪清扫干净了,一见子归黑着两只眼睛出来,便冲着子归轻轻地笑起来:“小师姐早上好!”

她边说边将子归推到桌案边坐下,子归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去,想从楚潇潇的眼神里砸摸些意思出来,却只从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揶揄的笑意。

“昨夜师父罚师姐抄诗呢,师姐你赶紧,一会课落下了,师父也会不高兴的。”

她边说还将纸给子归铺好了,连墨都磨好放置了子归的手边,气得子归险些一口气没上得来,翻个眼皮撅了过去。

最后她只得认命地握了笔,愣是抄了两个时辰的课习,这才可怜兮兮地捧着一沓纸去跟方遒请罪了。

方遒看完子归的作业,随后只微微点了点头,正当子归要退出去的时候却被方遒轻声叫住了。

“你昨日为何出房门。”方遒的话里虽听不出责备,可无端像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似地朝着子归压了过来,直压得子归喘不上气来,她好似看见了昨天夜里推门而出,眼神里带着不屑与冷漠的方遒,无形的压力,竟比山还压得沉。

她脚下一软,顿时就跪在了方遒的面前:“是弟子鲁莽,弟子知错了。”

“我问你,为何要出去。”

“我看对方不像好人,怕师父出事,想出来看看。”

她话音一落,便也不敢抬起头来去看方遒,只见方遒原还只是垂眼讯问,在听过子归的话后反而抬起眼来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弟子。

那年寨里一场大火,她吱呀乱哭,哭得呛咳住一直哆哆嗦嗦地喘,转眼六年已过,已然成了一个心思有些通透的小姑娘家。

“之后管邵也好,傅齐也好,许还会再来,他们来时,你招呼其他人都不必出来,那是为师的私人恩怨,莫要出来丢人。”

子归未将那一脚踏出房门,她侧头去看方遒,几年时光悠然而过,山间岁月悄然溜走,然师父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师父,而师门中的人却在慢慢变多。

可倏然之间被她扒拉出另一个人来,这破烂垂败的师门,这寂静谦和的云峰山,便多了些旁的人来。

子归抿了抿唇角,想说些什么,却直愣愣地站着未动,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紧扎着挪不开。

方遒轻道:“去看看潇潇吧,昨日是不是吓着她了?”

“师父,是吓着我了。”子归回身走到方遒身边,拉着方遒的衣摆抬起头,“他们还会再来,是因为潇潇吗?”

方遒低头看了眼子归,还未等他开口,却听得子归接着又道。

“我不会让别人再来的,不管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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