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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当年旧事惹今朝(1 / 1)

孤王天下

十几年前,大姜还是天下之主之时,西昭南明北晏三国乃是最为强盛的三大诸侯国。南明王公孙执以温和贤王著称,颇得大姜监国姜环的信任,虽勉强能列入强国,可是却被西昭王越戗不喜。当时西昭乃是最为强盛之国,最瞧不上公孙执这样谄媚之人,连带着也不喜姜环。西昭频频出兵骚扰边境,有青蕤大将军坐镇,更是攻无不克。

越戗与青蕤乃是至交,一人为霸主,一人为猛将,强强联手最是无敌。青蕤本与越戗一样,最是瞧不上公孙执以及姜环,可是青蕤在边境遇到姜环之后,却改变了看法。

姜环虽轻信公孙执,扶持幼子为王,可他并不是无才能无英勇之人,姜环的羽寒金剑更是战遍天下。青蕤与姜环第一次对战,便打了一天一夜,却没能分得出胜负。当年青蕤傲气,姜环更是英勇无敌,一战不下,又约了百战,可是这百战之中,青蕤与姜环皆是平手,难以分出胜负。而因为是私自约战过招,姜环与青蕤并没有互相为难,而是彼此放彼此归国。

常言虽说一山难容二虎,可是姜环与青蕤都不是小心眼之人,强者之间除了争强比试,也会有惺惺相惜之情。百战之后,仍没有分出胜负的两人却成了知己好友。青蕤扶持霸主越戗,姜环还扶持着少年君主姜捻,那时青蕤一直不明白,为何姜环不自己为王,反而要扶持一个少年郎呢。

姜环只道:“天下只有一主,必是姜姓正统,不得他人。”

姜环向来遵从正统礼道,从不会违背礼德,大姜统治百年,他的心也如同僵化百年的礼德,从来没想过突破正统礼道的束缚。天下乃是大姜的天下,大姜乃是姜王室的大姜,姜捻才是正统。

青蕤不懂姜环的意思,其实到如今姜捻也并不懂他的执着。

青蕤摇头道:“我不管什么天下正统,我只扶持圣明强大之君主。”

那时的大姜与西昭必然会有一战,而这,青蕤和姜环都明白,知己虽是知己,欣赏也是互相欣赏,可是为臣理念不同,便终会有战场一见。

那就是青家破灭,西昭溃败的最后一战。

第一百零一战,青蕤与姜环在陶阳城畔相遇,乃是第一战之时的战场。那是西昭国力鼎盛,越戗已经有灭大姜取而代之的念头。青蕤背负着越戗的信任与支持,和姜环在陶阳城畔大战,两国百万雄狮战于边关,青蕤与姜环打了七天七夜,青蕤最终败于姜环手下。

两位举世无上的将军,终于分出了胜负,而青蕤所带领的青家军也一败涂地,青家人死伤大半所剩无几,西昭受到重击。姜环本该杀了青蕤,可是念在两人之间的私情,他放青蕤回西昭。两位将军皆是作战英勇坦荡之人,即便是败了,青家破败,青蕤与姜环依旧是相言甚欢的知己。

战是战,国是国,友是友。

青蕤回西昭请罪,他已然尽力,可是输姜环一分也是无可奈何。然而越戗却并没有认为,他取大姜而代之的愿望破灭,西昭受创,国力连南明都不如,成为天下之主更是不再可能,越戗震怒,他没想到青蕤会败,更是迁怒于他,称他乃是因为对手是姜环,才手下留情,导致西昭大军失败。

青蕤是何种性情,他与姜环之交乃是君子之交,怎么会放水留情呢。可是因姜环放了青蕤一命,越戗便对他百般怀疑,青蕤更是刚烈之人,他一气之下便与越戗大吵一架,心灰意冷离开西昭,对外称自己战死与陶阳城畔。

越戗本意是要杀了青蕤,可是最后还是没能下手,毕竟多年君臣,也不只是君臣之情,多年共事怎能说杀便杀。青蕤离开西昭之时,越戗要求他定下一诺,要他承诺从此之后不会出世,不会再干涉天下之事,不会再见姜环,亦不会再见越戗,不问世事如何,他不再出来。

青蕤一一答应,从此隐没世间,不再出世,隐居陶阳城,成了这青雀堂堂主。

他知天下事却不干涉天下事,这是他与越戗的诺言,而不涉天下之事也是青雀堂的规训。

青蕤实践了他之言,从未出世过,之后他身亡的消息传遍天下之后,他曾修书一封给姜环,除了感谢其不杀之恩,也言明他不会再出世。即便是后来三国围攻大姜,姜环死于邺陵大火,甚至越戗被公孙执设计,掠夺到南明为质,他都没有出来。

如此执拗之人,也只有青蕤一人。

只是如今多年已逝,承诺永不出世的青蕤却突然出世,干涉天下之事,不知他是终究放不下越戗,还另有他意。

地窖之中湿寒无比,即便是春日里,也赶走不起这地窖的湿气,百里捻缓缓抬起头,瞧着被他栓在此处的青蕤。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人物,已经苍老了许多,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傲气,只是眼神之中还透露着年轻时的执拗。

百里捻瞧着他,轻声道:“你不该出世。”

青蕤却冷冷地瞧着百里捻,他从未有过如此憎恨一个人,“我承诺半生,不会叨扰世间,可是你已出现,即便是违背当日与越戗的食言,我也要让你死!”

“为了越戗?”百里捻瞧着青蕤,之前他曾觉得青蕤要杀他,乃是为越戗之死报仇,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当年越戗在横院受苦,他都不曾出世,如今却在这个时候出来,且不见得只为了旧主。

青蕤不是擅于谋计之人,只要不涉及伤害西昭,他向来直言不讳,既然落到百里捻手中,也没想着活着出去,他死死盯住百里捻,并没有遮掩。

“不只是为了越戗,也为了姜环兄,姜环兄一世英明果敢,最不应该的就是扶持了你这小儿!”

青蕤与姜环乃是知己好友,许多事都是同种态度,单单在扶持君王之上,两人却背道而驰。青蕤信奉有才能治世着为君王,可姜环却坚信姜王室正统之后为王,他相信姜捻必定会成为天下贤能之主。

可那时贪玩的百里捻,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更是被天下诸侯背弃。

青蕤瞪着眼睛,“我早就知你不是什么贤明君主,你不但下毒毒杀越戗,更是用诡计灭南明,杀公孙执,夺取北晏之地!如今又来羌晥,企图利用羌晥王灭西昭,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把戏吗姜捻!一命偿一命,你杀了吾王,也应该知道我会为吾主报仇!”

百里捻却缓缓抬起眸子,他的眸底掠过一丝冷,“那一命偿一命,王叔乃是越戗所杀,你又知道么?”

“越戗……”

青蕤愣在原地,他八年前曾让青雀堂的人去查姜环,只查到姜环葬身于邺陵王宫的大火之中,并不知道他是何人所杀,甚至都不知道百里捻从那场大火之中逃了出来。那时的青雀堂成立没多久,有些消息探不到。

百里捻眸子微凉,即便面上仍然没有什么神情改变,可是眸底却阴冷许多。

百里捻:“八年之前,三国围攻邺陵,王叔被公孙执所骗,大姜主军全军覆没,王叔拼死跑回邺陵,欲带我离开,邺陵王宫的大火确实很大,可是却拦不住武功高强的朔王姜环。可是在王叔与我要逃出大殿之时,先攻进邺陵的西昭王越戗,出现在大殿门口,挡住了王叔的去路。王叔拼死搏斗,可依旧亡于越戗刀下。”

百里捻低头看青蕤,“他是恨王叔的,或许因为你,也或许是他那颗称王称霸的心,你说我不是贤明的君主,你说王叔扶持错了人,可是越戗又是贤明君主么?你何尝扶持对了君主呢?他急切地攻进邺陵,他杀姜环,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也有你的缘故呢,青蕤将军?”

八年前,三国围攻大姜,姜环带领的大姜主军被灭后,三国军马从三方攻进邺陵。生死存亡之际,还驻守邺陵的禁卫军格外勇猛,更是以命厮杀。三国都知道这最后一战不好应付,便立下了誓言,称谁先入邺陵便得邺陵,南明北晏尚在观望之际,可西昭王越戗不顾手下兵将生死,即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攻进邺陵。

西昭的确是第一个攻进邺陵城的诸侯国,他不止是为了得到邺陵,也为了要诛杀姜环。越戗知道凭借姜环的能耐,即便大姜灭亡,他也能活下去,可他不能让姜环活,他将大将军青蕤的离去,几年前西昭败于大姜的事,全都算在了姜环头上,他怎么会让他活呢。

只是千钧一发之际,姜环还是把百里捻送了出去,他虽死,但他不会让姜王室的后人死去。

只可惜他如此急躁,却没有想到身后还有紧盯着他的南明。西昭攻进邺陵,可最终还是被扎住在邺陵周围的北晏南明背叛,围攻在邺陵城内,西昭大军被歼灭,越戗也落在了公孙执的手中。西昭成了南明的附属之国,残生过得猪狗不如。

青蕤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些年他都藏身于陶阳城,本以为有青雀堂便知天下事,可是这天下依旧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有他不能接受不愿面对的消息。

百里捻瞧着面色难看的青蕤,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他的性命本就不是为了追究来这些陈年旧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之后还会有说法。

百里捻问道:“青蕤将军,我只想知道你此番现身,可是有人给你递了什么消息?或者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青蕤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姜环乃是被越洆所杀,这桩事情让他的心血都逆流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对百里捻的憎恨,对他的问题也没有那么反感,他沉默不言,算是默认了百里捻的话。

百里捻窥得了其中含义,继续追问,“可是越织心对你说了什么?”

青蕤低头,没有反驳,亦没有说话。

百里捻:“越织心对你说了何事?”

这次青蕤开了口,可是却不是百里捻想要听的答案,他对百里捻依旧留有恨意,虽然越戗让他失望,可并不代表百里捻就是明主,他依旧认为姜环扶持百里捻,乃是最为错误之事。

青蕤抿着嘴唇,声音低沉,透着挣扎,“越戗是做了不对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到底还是西昭人,不论如何,我都不能透露西昭的消息,更不能告诉你。”

百里捻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抬起头来,“真是……麻烦。”

潮湿的地窖之中沉默了许久,青蕤自是不会多言,百里捻瞧着面前这人,知道寻常逼迫之法也不能用到他身上,沉默了许久,百里捻还是将手伸进了衣袖中,从中拿出了一块通体青翠的玉佩,此玉为环状,不是墨绿玉色,乃是纯净的青玉,如今已经很难找到青得如此均匀纯粹的青玉。

青蕤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何物,那是他从小戴到大的玉佩,只有青家正室子弟才有的青玉环佩,是他在陶阳城畔败于姜环之时,他赠与姜环之物。

他放他一命,他赠他一环。

青蕤隐居陶阳之时,曾给了姜环一信,承诺于他,若他日姜环有求于他,可执此玉环来陶阳城竹墨茶楼寻他,他必当肝脑涂地,还他昔日一命之情。

百里捻看着手中的玉环,他本不想拿出此物,这是上辈子人的纠葛,只是姜环死于越戗之手,也不能说青蕤没有一点责任。

百里捻将青玉环佩放置在青蕤手中,他抬起眸子,眸底分明有一股子苍凉掠过,只是很过闪过又附上了漠然,他道:“我以王叔姜环的名义问你,越织心跟你说过什么?她到底意欲何为?”

“姜捻!你真要这般毒么!”

青蕤死死盯着百里捻,当年他看着还是少年的百里捻,就知道这人会是祸害,虽然年少时期的百里捻无心政事,可是他极其聪明。青蕤听过姜环说过无数次,百里捻是一世间少有的聪慧少年,太过聪慧之人,若经历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改变了心境,那必然会是一祸害。

正如此刻,他拿着那青玉环佩,追问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一祸害!

百里捻看得出青蕤的眼神,那是由衷的厌弃,厌弃他的不择手段。百里捻眼底无波,只是旁边的莫湮看了他两眼,他知道此时的百里捻心情并不好。

“越织心跟你说了什么?她意欲何为?”

百里捻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那漠然一切的神情。可是这仙人般的身姿,淡薄一切的神态,却与他的话格格不入。从这貌若仙神的人嘴里说出的话,如同一条专门撕咬人心的的毒蛇,蚀食着青蕤。

青蕤攥着拳头,他真的很想撕碎面前这美到妖冶之人,不想看他一眼,可是最后他却开了口。他青蕤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辜负过什么人,即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越戗,他也没有任何辜负,可他单单辜负了姜环,辜负了这位与他惺惺相惜的沙场猛将。

姜环之死,即便不是他下的手,可是终究是因他而死。

在青蕤心中,越戗的罪,便也就是他的罪了。百里捻拿青玉环佩要挟他,他怎会不说呢。

青蕤咬牙道:“她……她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潜进高鸣台刺杀你,然后将你之死嫁祸给羌晥,使得大姜与羌晥彻底决裂,引起两国战乱。然后利用安插在陶阳城的线人,掌握陶阳城的情况,等羌晥与大姜打起来,青雀堂再与西昭里应外合,打开东西南北四大城门,放西昭大军进陶阳城,拿下陶阳城,将羌晥赶回苍玉山内,并一举灭了大姜!”

“我说完了!行了么!”

青蕤说完狠狠瞪了百里捻一眼,他几乎是一口气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甚至不想要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越织心费尽心思,才筹备完全的计划,如今却被他一股脑倒了出来,青蕤自知对不起西昭,而对逼迫他损害西昭的百里捻,更是痛恨万分!

而百里捻的心思,却全然没再青蕤身上,他微微抿着嘴唇,青蕤的这番话虽然不长,可是却透露了不小消息。

原来越织心不止在大姜身上打主意,还想要直接对付羌晥,拿下天下。

其实越织心这一招棋走得虽然决绝,可是若成却也是一招奇棋。高鸣台戒备森严,能潜进高鸣台刺杀百里捻的,没有几个人,越织心这才想到了青蕤,以当年叱咤风云青蕤将军的身手,确实能进高鸣台杀百里捻,甚至青蕤与莫湮过招,也不见得会输几分。等百里捻一死便嫁祸给羌晥,引得大姜和百里捻的旧部与羌晥开战,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联合青雀堂一举攻下陶阳城,将羌晥赶回苍玉山,拿下天下。

越织心之心不可谓不细致,不可谓不雄霸呐!

只是越织心算得再好,也没想到赛戬会与百里捻同床而眠,赛戬身手勇猛,在莫湮之上,且百里捻也并非毫无身手,这才使得青蕤刺杀落败,并落到了百里捻的手中。

想到此时,百里捻抬了一下眸子,眸色微深,闪过一丝凉意。若他稍不小心,还真会着了越织心的道。

百里捻又看向了青蕤,冷言问道:“越织心给你的是什么信?”

越织心的计划虽然细致又大胆,可是这中间最重要的一环却是不好把控。青蕤逃避世事如此之久,当年三国灭大姜他未出世,越戗被俘虏他也未出世,没有道理被越织心三言两语,便劝了出来。百里捻倒想知道,越织心到底如何劝了青蕤出世。

一提到信,青蕤的脸色却骤变,他怒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信!”

百里捻:“你刚刚可说过有信。”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姜捻你也不要太过分!”青蕤暴躁道。

最关键的一环解释不通,百里捻是不会相信青蕤,此事关系重大,他必然要谨慎,不能马虎一分。

百里捻往前走了两步,低眸瞧着青蕤,再次追问,“信呢?”

“没!有!信!”

青蕤崩溃一样大喊,此时的百里捻在青蕤眼中,便如同恶魔一般,他实在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脸,即便这张脸美得无与伦比。

只是心理防线几度崩溃的青蕤,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他说完话之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百里捻便懂得了其中含义。他看向莫湮,莫湮会意,几步走到青蕤面前,从他胸前的衣服之中,掏出了一封信,果然是他珍视之物,竟一直贴身藏着。

莫湮将那书信递到了百里捻手中,而面前的青蕤却咆哮起来,“姜捻!你别欺人太甚!那封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给我还回来!”

百里捻不理会青蕤,直接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来查看,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可他看到书信的落款,有了两分诧异。

其实这并不是越织心写给青蕤的书信,而是越戗写给青蕤的信。瞧着这泛黄的纸张,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书信,这是多年前越戗写给青蕤的信,只不过不知道何种原因,并没有送到青蕤手中,反而等到如今,由越织心经手,送到了青蕤手中。

书信内容:

“青蕤兄,愿梦寄此信。与君已别多年,不得君之消息。君不在畔,甚是孤寂,常思旧情,不觉已离数年。几载岁月间,吾常思当日之言,自知过于激荡不妥,却碍于为王的虚尊,没能与君奉以歉意。蕤君在吾身边数年,君之性情我怎不知,君必然不会故意输一战事。只恨彼时岁轻人莽撞,伤了蕤君之心。

吾常夜思蕤君,不敢对他人言,只盼晓风寄情,宽慰君心。”

读完内容,百里捻便知这是越戗写给青蕤的信,只是这信却是只写下没敢寄出之信。“梦寄此信”便是并不想要寄出,只是写下抒发感慨,越戗并没有真正送出来。

可这信最终还是送到了青蕤手中。

写信者没有什么意图,也并不想要寄出去,可是经手人就有她的意图了。

越织心将这封多年前的旧信送到青蕤手中,解了越戗与青蕤多年的误会恩怨,也解了青蕤的心结。青蕤当年隐居在陶阳城,便是因为越戗误会他故意输给姜环,了解了越戗的歉意,他便也没了心结,自然也会再次帮助西昭。

百里捻的表情带着一股子漠然,他将书信折好又塞回了青蕤的衣间,只是眼底却有寒光掠过。

青蕤看到书信又回来,仍旧瞪了百里捻一眼,“都说了与你无干,你看它做什么!”

百里捻抬起眸子,眼底苍凉,“你与越戗是冰释前嫌了,可是越戗明明知道你并没有放水,也并没有故意输给王叔,可他攻进邺陵之后,还是紧赶着杀了王叔。亲手杀了王叔。”

与亲近人的纠葛,最是理解原谅得容易,可是憎恨之人却恰恰相反。

青蕤与越戗多年君臣,有情亦有意,越戗会明白青蕤,可是他不会放过姜环,他把青蕤择了个干净,却将这些恩恩怨怨都堆在了姜环身上,他怎么会放过姜环。

青蕤看着百里捻,却哑然无言。百里捻脸上没有责怪也没有憎恨,多得是看透人世的漠然。

世间之事,了然得越多,看过的越多,越让他觉得无趣。

百里捻收回了眸子,他要问的话已经问完,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晓,当下不愿再与青蕤说一言,转头便往外走,眸子依旧淡漠。

“姜捻!”青蕤突然喊出了百里捻。

百里捻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我会放你,不过不是此时。”

“我不是说这个,”青蕤看着百里捻的背影,他咬着嘴唇,还是说出了口,“前去刺杀你之事,是我因越戗之死,又想到了姜环,想到你对西昭的威胁,才擅自决定去动手的。为了西昭,此事我并不后悔,只是……”

“只是你是不是贤明君主,本不是我所考量之事,姜环兄有他的道理,这世间也有世间的法则,我不该以自己之思,考量他人。姜环兄……姜环兄之死,我替越戗与你一声抱歉。”

沉默半晌,百里捻抿着嘴唇,他表情复杂,抬头往前走去。

“你大可不必说这些,你应当知我不会受你一歉,也不会在意你是否有歉。”百里捻语气凉薄。

百里捻从来不会要求别人道歉,也从不会谈论对错。这世间要是道歉有用,对错有分,早就太平盛世了,怎还会是如今这番模样?百里捻只做他要做的事罢了。

而地窖中被绑着的青蕤,看着着百里捻离去的单薄身影,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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