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在她这里,我不渣。”江曙说完这话，冷冰冰地看着孙洁。
孙洁刚想说话反击，就在话快冲出喉咙那一刻,瞬间就嗝屁了。
余光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们在干嘛？”身后的季怜星开口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到季怜星的声音，江曙吓了一跳，心脏狂跳,堪比过山车般刺激,她不知道季怜星是什么时候来的,话到底听去多少。
“卫生间有人。”江曙转过身，轻咳一声,没敢去看季怜星的眼睛，“我在等。”
“嗯。”季怜星走过来,到盥洗池旁，打开水龙头洗手。
三人都没说话，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无声的氛围,瞬间焦灼起来。
孙洁也很慌,刚刚也只是口嗨而已,九分假一分真,真的那一分就是的确挺喜欢季怜星的，但也只是觉得她可爱而已，没到那个程度。
说归说,做归做,这是两码事。
对孙洁来说,她不知道季怜星到底听了多少？会不会产生误会？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江曙看看孙洁，说：“你先上吧。”
孙洁不想上厕所，可这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她进去后，季怜星才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擦手纸，将手上的水擦干，接着才侧目看了江曙一眼。
分明是很正常的一瞥，但江曙明白，她！完！了！
江曙开口想说什么。
“你让开。”季怜星语气冷冰冰的，“别挡我道。”
她径直往餐厅里走，江曙话也不敢说，只能跟着她。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孟潇已经放下了筷子，不明真相的她就是一个局外人，随口问了句：
“诶？你们怎么去这么久？”
“你吃完了吗？”季怜星对着她笑，但笑意未见眼底。
孟潇点点头，“吃完了呀，那个......那个谁，人呢？”
“她还在厕所里。对了，今天晚上你住哪儿？”
“我就在这附近随便找一家酒店住了吧？”
季怜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孟潇，“这家店出去步行500米以内有一民宿，你去住房费算在我头上。”顿了顿，又说：“然后我先去把账结了，我有点不舒服，明天我们再联系好吗？”
一听到季怜星不舒服，孟潇连忙点头。
“好好好，你快回去休息，你那个朋友等会儿我替你带话。”
“辛苦你了。”季怜星对孟潇说话的语气明显温柔很多，她没理江曙，转身走了。
江曙满脸无奈，看了眼孟潇，又看了眼季怜星，没说什么，只身追了上去。
察觉到那两人的异常，孟潇没当回事，以为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
从餐厅里出来，夜风微凉，空气中夹带着初秋的气味。
季怜星走在前面，江曙走在后面，两人脚下的步子都很快。
“宝，你等等——”
季怜星打断她：“你闭嘴，别叫我宝。”
“我错了我不该——”
“我让你闭嘴。”
听语气是真的生气了，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江曙相当心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面对季怜星的时候总是笨拙。
季怜星走到露天停车场，找到车子，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江曙眼疾手快坐上副驾驶。
她还算识趣，没说话，这种时候说得越多，女朋友就会越生气，得先让季怜星缓缓。
车子发动引擎，慢慢向前行驶。
沿街两旁，人群簇拥，比来时还热闹很多。可车内却静默无声，季怜星开着车盯着前方，目光有些失神。
最终还是江曙打破了僵局：“我可以解释。”
“这重要吗？”季怜星没看她，眼里噙着泪光。
“重要，你听我说。”
季怜星踩下刹车，把车靠在路边，“行，那你说吧。”颇有一种我要看你怎么解释的意味。
窗外霓虹闪烁，光影照在季怜星的脸上，色彩缓缓涌动，将她脸颊的轮廓衬托得立体精致。
江曙看着她的眼睛，纯白的美丽，但目光却冰冷刺骨。
“我和孙洁有过一段，她是第一个陪我睡觉的人。”
才刚说一句，江曙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原来要在季怜星面前吐露过往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在意那些金丝雀，总觉得是污点。即使在没有爱上季怜星之前，对江曙来说算不得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随着人的改变，往事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
“后来孙洁动了感情，我和她断了，再也没联系，直到最近才遇到。”
江曙提了口气，又接着说：“我绝对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之所以没告诉你，我起初是觉得说出来你和她相处起来会尴尬，准备过一阵子再提。后来又觉得没必要，不如不知道的好，反正我和她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季怜星听了，表示不理解，她看向江曙，眉头紧拧，神色中夹带着不可思议，好久才说：
“你知道吗？这不是你背不背叛我的问题，你们两个既然有这样的关系，那你就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夹在中间像一个蠢蛋！”
江曙低下头，一声长叹：“是，我做错了。”
道歉了，但季怜星依旧生气，她几乎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起伏，除非真的忍不住。
“江曙，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真的。”
“我没有！”江曙有点着急，忙于解释：“我就想和你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过，不想有其他的人来打扰。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怎样说那些以前的事情，也不想给你造成一种谁都是我情人的错觉。”
“可是你以前的情人真的很多，不是吗？难道有过也要说没有吗？既然有过，为什么不敢承认？”
季怜星抬头，目光落在江曙的脸上，发现江曙脸色苍白，像是快要破碎的白瓷娃娃，再碰一下就碎了。
江曙低头，“是，有过很多，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在意你的过去，我只看未来，说好要彼此坦白，你是怎么做的呢？你这样让我怎么想？”
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争吵，以江曙的性格，向来争吵时都是冷处理，甚至是不处理。
她高高在上的性格让她习惯了从不低头，但是在季怜星这里，她很难再端着性子，很快她的语气就软了下来：
“我应该当天就告诉你的。”江曙深吸一口气，发现其实一个人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更需要勇气，“老实说，也许是虚荣心作祟，不愿意说出那些不堪的事，但现在看来，我觉得自己无比的愚蠢。”
季怜星抿唇，转头看向车窗外，没说话。
她知道，没有哪对情侣不吵架，也明白，不论是她还是江曙，都不再是曾经意气用事的女孩，她们之间要走的路还很长，爱情除了甜蜜，还有无数考验。
曾经因为疏于沟通错过三年，终究是因为对自己不自信，也有对对方不自信造成的，而如今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重要的是态度。
季怜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拥有各自的秘密，但这样的秘密不行。
沉默良久，季怜星才开口：“我理解你。”顿了顿，又说：“但你也要理解我，你处理问题的方式让我觉得自己不够被重视，你明白吗？”
她侧目看向江曙，发现江曙眼眶分明是红的，只是眼泪没有落下来。
季怜星心软了一刻，但没表现出来。
“以后我不这样了。”江曙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很重要，恰恰因为这样，我反而做了傻事，对不起，我真的——”
江曙有些语结，伸出手想拉季怜星的手，却被季怜星避开了，她的手悬在空中几秒，又收了回去。
“你先别碰我。”季怜星缩手，手指蜷在一起，明明也伤心，说出的话很强硬：“江曙，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嗯，好，我答应你。”
“我不喜欢隐瞒和欺骗，我希望你明白，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说明我对你足够的喜欢，所以我再说一次，扔掉过去，只看未来。”
扔掉过去，只看未来。
简简单单八个字，其实并不简单。
即使再完美的人，人生中一定有污点的存在，江曙是，季怜星也是。
“那么在意那些干什么呢？曾经的我不也是你的金丝雀吗？按照你的逻辑，因为我不完美，所以就不值得现在的你爱我吗？”
那是真实存在过的，几年前为了钱和江曙的那一次交易也曾经让她痛苦，但那段经历告诉她，人要自强，不能低贱，底气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曾经也梦回辗转为这事思虑过，后来想通了，决定放过自己。
总是活在过去是不会快乐的。
季怜星侧过身，低头盯着方向盘发呆。
车外闹嚷嚷，车内落针可闻，江曙也没说话，各有所思。
不说话不代表不回答，只是各自都在消化自己的情绪。
太安静了，于是江曙伸手在按钮上摁了一下，播放器开始放歌，轻缓的音乐让她们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这个星期我不在家住。”季怜星说。
江曙立马又紧张起来，“为什么？”
“你一个人住，仔细思考思考这件事。”季怜星有意瞥她一眼，“长长教训。”
江曙已经开始难过了，她现在睡觉可不能没有季怜星，“你走了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
季怜星很冷漠，拿捏江曙倒是很有一套，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发动引擎开车回家。
期间江曙无数次试图挽留，季怜星都不听，执意要分居一个星期，让她想清楚。
江曙肠子都快悔青，差点就哭了。
结果季怜星不忘补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曙从来没被谁压得这么死死的，重点她还没法，“我错了......”
“别装可怜，没用。”
看来这女人来真的。最后江曙还是妥协了，“你住家里，我去我爸妈那儿住。”
可不能让她出去住，这是江曙最后的倔强。
＊
孙洁从卫生间出来时，那两人已经走了，只有孟潇在等她。
“小季不舒服，先走了。”
“她走了？”孙洁愣了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糟了。”
孟潇一脸懵，“怎么了？”
“我闯祸了。”孙洁拿出手机，想给季怜星打电话，又迟疑了，她不确定现在小季愿不愿意听她说话，会不会越帮越忙？
孟潇见她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事？说来听听？”正好她没事，等会儿去了酒店也是一个人，听孙洁逼逼叨叨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
孙洁也是个夜猫子，不到半夜三更不回家的。
“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就——”孙洁看了眼孟潇的手，“你这手可以？”
“你低估了我的战斗力。”孟潇已经转身，“跟上，姐姐带你玩。”
某种程度上，孙洁和孟潇是一类人，不管到什么城市，“玩”总是少不了的，酒吧、蹦迪、夜场剧本杀、密室逃脱以及各种各样的夜间消遣，就没她俩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孙洁的长相，孟潇先入为主，以为她年龄偏小，所以自称姐姐。
“你多少岁啊？姐姐姐姐的。”
孟潇毫无保留，“二十八。”
“几月份？”
“十一月。”
“天蝎座啊，我双鱼，你比我年龄还小。”
“什么？你二十八了？”孟潇来回上上下下打量孙洁，觉得她最多二十五不能再多了。
“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的惊讶。”孙洁耸肩，突然笑了：“话说天蝎双鱼不是绝配？”
孟潇直摇头，“你还信星座呢，我不信这个。”
两人穿过闹市街，走到一家酒吧门口，孟潇下意识停下脚步看了眼，这是当地很火的一家拉吧，也只是看了眼，没打算进去。
结果孙洁却说：“进去喝两杯？”
“这是拉吧。”
“我就是拉拉。”
孟潇：“......”
竟然是同道中人。
酒吧很吵，音乐震天，动次打次动次简直不要太嗨。这里面全是女人，长发短发的都有。
以前孟潇会来，这几年拉吧还是相对少一些，她没那方面的需求。
穿过人群，孟潇已经被好几个人盯上，毕竟那张御姐脸就是很招姬仔喜欢。
孟潇满脸都写着达咩，她不喜欢头发太短太短的女生，别人她管不着，但她自己不行，只是个人喜好。
好不容易走出舞池，两人在吧台前坐下，随便点了点儿酒。
“这里好吵啊！”孟潇在孙洁耳边吼。
“是啊！”孙洁又吼了回去。
“说说你的事儿吧！”孟潇又吼了回去。
“太吵了！不想说了！先！喝！酒！”
调酒师把两瓶酒推到两人面前，孙洁放了一杯到孟潇面前，两人都是爱喝酒的人，酒的度数不是很高，孟潇一口喝了大半杯。
见她杯里的酒下去大半，孙洁满眼惊叹：“啧，你可以啊。”
孟潇连接下来半杯也喝了下去，喝完表示意犹未尽。酒杯被她放在吧台上，空杯子推给调酒师，“再来一杯。”
孙洁笑出声：“可不能买醉啊，我这不包送到家的。”
“我心里有数！”
孟潇环视四周，发现好多女人抱在一起，有的贴得很近，估计在说什么暧昧的话，有的直接搂在一起亲亲。
无感......
再看一眼孙洁，同样的表情。
“几年前玩剩的，有什么好抱的？黏黏腻腻！”孙洁对孟潇吼道。
孟潇笑出声，“你牛！”
这里太吵，两人也没聊个什么，纯粹喝酒去了，你一杯我一杯，愈发有失控的趋势。
但孟潇想放纵，她已经太久没有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随着年纪增长，很多时候做事情变得节制起来，没了年轻时的冲动。
而孙洁......虽然是同龄人，但心理年龄真的不要年轻太多。
她喝了几杯，钻进舞池里和漂亮姐姐跳了几支舞，又回来找孟潇。
发现孟潇脸颊泛红，眼神涣散不像刚刚那样话多了，通常这样的情况就是喝醉了。
“喂，要不要走了？”
孟潇点点头，“走吧。”
走出酒吧，孟潇脑袋还是晕晕的，孙洁为她拦下计程车，让她报民宿名字。
“我还没开房。”孟潇靠在车里，相当微醺，世界天旋地转，看来今晚喝得有点过头了。
“你身份证呢？拿出来，我就在这附近帮你开一个。”
“在包里。”
“你包呢？”
“我包呢？”孟潇成功化身复读机。
孙洁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刚刚从饭店和孟潇出来就没见她有包，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包落在饭店里了。
再看这时间，十一点过了，早关门了。
“你这真是......”孙洁一声哀叹，“算了算了，去我家吧。”
她钻进计程车，给司机报了小区名。孟潇眯着眼，脑袋往侧边一靠，靠在了孙洁肩膀上。
就这么一靠，孙洁肩膀瞬间僵硬。
虽然说都是女生没什么，但是......孟潇是美女啊！美女靠肩，惹得孙洁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再加上她头发很香，是孙洁喜欢的味道。
孙洁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脸红，她摁下开关，把车窗开了一个缝，外面的冷风灌进来才不至于那么热。
“你带我去哪？”孟潇闷声问，因为喝了酒声音软软糯糯的。
“去我家。”
“你对象在吗？”
孙洁不懂她这是什么逻辑，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一直单身。”
“噗嗤。”孟潇往孙洁肩膀上又靠近了些，“我也是，单身好久了，没时间谈恋爱。”
“那不正巧？我们凑一对？”孙洁承认她的口嗨病又犯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这张嘴。
没想到孟潇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是挺可爱的，但我不喜欢非主流黄头发妹妹。”
孙洁：“染这头发我花了一千多块！”
“哦，真是给托尼老师做慈善。”
一直对自己头发还算满意的孙洁第一次对发色产生了怀疑。
“天，你好毒舌，这么一说突然有点不喜欢这头发了。”
“黑长直不好吗？就像小季一样。”
“黄色显年轻啊！”孙洁意识到什么，“咦？你怎么突然说小季？”
“小季好看。”
孙洁把孟潇从肩上推开，去看她的表情，发现她半醉半醒，这酒后吐真言吗？
“你不对劲，你不会对小季有意思吧？”
“小季好看。”孟潇又重复了一次，说话时眯着眼睛在笑。
知道真相的孙洁仿佛吃到什么大瓜，相当震惊，“可真有你的！”下一秒又陷入思考，想了想，孙洁突然笑出声：“不过有一说一，小季真的好看。”
听孙洁这么说，孟潇突然哭了出来，哭得特别伤心，还说：“被江曙抢走了！”
她这么一哭，孙洁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也觉得她好惨，于是附和道：“就是，江曙就不是个好女人！”
“我恨她！呜呜呜呜！”
孙洁瞬间破防，抱着孟潇也哭了出来：“我也恨她！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