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峰,木屋前,居于现在时空的林缘捧着水晶球,怔怔地发着呆。
这是千年来他第一次在白天中断了对莉娜的引导帮助。
“小林?”
水晶球里,莉娜的意识停下了掌控星域的动作,疑惑惊讶。
“有个不速之客到来了。”林缘低下眼眸说道。
“是谁呢?”莉娜问道。
“遗忘星主。”
“可祂很早以前不是就被你打跑了吗?”
“所以这次它是有备而来,连我也一时没发现它。而现在,它就躲在我们星域的一个角落里。”
“真的?!”
“你已经是这片星域的半个主人,仔细去看~你可以发现星域里有许多地貌正在被悄悄地改变着。”
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流转五颜六色,长生界里的雷暴天气陡然增多,正如莉娜此刻的心情。
她的意识在光年范围内的大地上轻轻扫过,一切正如林缘所说,但她找不到异常变化的源头。
林缘微笑着抚摸过水晶球的表面,安慰道:“不用着急,我已经找到它了。”
莉娜松了口气,随即愤愤不已:“偷偷进别人的家搞破坏,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是啊,的确是个可恶的家伙。现在就让我们去会会它。”林缘说道。
他转过身,千年而不变的山峰连同木屋等景致如同镜子,片片破碎,而后他迈步走入了迷蒙的虚空中。
接天连地的大蛇在怒吼,没有眼睛的犀牛如潮水般在大地上奔腾,林缘一路前行,种种已消逝的物种在他身侧出现,又化为迷雾远去。
大地开始如热水般沸腾,云气升起,聚拢成七彩的云朵四处飘游。
这是长生界刚诞生时的样子,也是长生界早已被忘却的景象。
“兵劫星主,你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快许多。可惜了,你我本来不需要正面对抗。”云朵里走出一个七彩的人,没有面容,静静站在林缘的对面。
“是挺可惜的,但你不应该染指这片星域。遗忘星主,你做了一件很错误的事情。”林缘平淡地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没有办法,因为需要啊。呵呵,不过你却是提醒了我,原来我也是一位星主啊。”遗忘星主喜悦道。
“你能突破我的第一道枷锁,来到这片被遗忘的记忆世界,是有谁帮助了你吧。嗯……原来是【衰老】向你传递了有关我的信息。”
七彩云朵翻涌,赤焰天空龙兽域里曾经发生的景象一幕幕呈现,虽然涉及两位星主的场景一片模糊,但其中透露的气息足以让遗忘星主确定星主本人的身份。
林缘注视着对面。
遗忘星主在别人忘记祂时,才是祂最恐怖的时候。
如果不是衰老星主提醒了他,那么即使他发现了遗忘星主的动作,也很难联想到本人,也就到达不了这片虚幻的土地。
这就是时刻环绕在遗忘星主身边的记忆迷雾,隔断现实与虚幻的第一枷锁。
“你是自己乖乖滚出去,还是让我把你扔出去。”林缘给出了友好的选择。
【遗忘】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抱歉。也许是上一次我的糟糕表现让你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如今状态的我,你是不可能再倒映成功了。”
“除了我自己,又有谁可以奈何得了我呢?”【遗忘】自信道。
林缘的眼瞳里闪耀纷繁几何,试着使用心灵倒映,果然倒映不出遗忘星主来了。
想要以倒映体对付本体的打算直接落空。
“你竟然把自己也给遗忘了。”林缘佩服道。
尝试了几次,他就明白了对方应对他的手段。
连自己都遗忘的遗忘星主,正处于一种存在和不存在并存的奇异状态,也因为如此,他布置在星域外围的心灵幻境才没有发觉遗忘星主的偷渡。
一直在水晶球里观望的莉娜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小林,你是在和谁说话呢?你找到那位星主了吗?”
在莉娜的眼中,林缘自始至终都是站立在一片虚无中自说自话。
“是啊,它就在这里。”林缘将自己的视野分享给莉娜,顿时,莉娜就看见了这个光怪陆离的记忆世界。
林缘的动作也让遗忘星主注意到了水晶球里的小家伙,它稍一惊愕,就洞悉了林缘的打算。
“你竟然选择帮她掌控星域,难道你还想帮她成就星主?呵呵,难怪你对这片星域如此在意。”
“但宇宙正在回溯,已有的大源都在消亡,又怎么能诞生出新的大源、成就新的星主?你在做徒劳的事。”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林缘的精神力笼罩住整个记忆世界,化虚为实,将其整个坍缩成了一枚彩色小珠子,捏在了手中。
“没用的,你抓不住我。多亏你出现,现在,我又获得了星域本源了。”
漆黑虚空中,一个虚幻的残影出现,它的指尖正夹着一颗晶莹的水晶球。
“咦?”
白发女孩一脸懵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
怎么转眼间她就躺到了小林的怀里?她的自然界又去哪了呢?
“不要怕,我就在这里。”林缘温柔地说道,将莉娜放至身边。
在他对面,虚影的手指带着水晶球按向虚空,水晶球宛如水滴般融化,不可思议地展平,延伸至极远。上面显现山川湖海,生灵万象,在林缘等人的脚下形成了世间最瑰丽的画卷。
遗忘星主两根手指再向下轻轻一捏,画卷里一座高山便拔地而起。
长生界里,鸟兽恐慌地奔跑,就在刚才,它们的家园消失,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凭空出现了!
“我要做的事,你阻止不了。”遗忘星主看着林缘,轻笑着说。
“是吗。”
林缘掷下手里的彩色珠子,源于遗忘星主的力量与突兀出现的山峰水乳交融,飞腾金色符文。
长生界里,刚出现的高山陡然变得虚幻。一些胆子大的生灵靠近观察,发现自己又可以回去家园了,奇怪的山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没啥影响。
遗忘星主阴沉着不说话,它瘦长的手臂再次在世界画卷上点压出一块盆地,林缘轻笑着抬起手,亮出自己手指间的彩色珠子。
“刚从你身上挖下来的,请不要介意。”林缘说道,掷下珠子,将盆地再次化为了虚幻。
“呵呵。”
遗忘星主试着离去,但它虚幻的残影怎么也无法真正消失。
一双深邃的眼瞳如影随形,林缘记住了它。
遗忘星主抬起头,真正地认真起来。
“你记住了我,就固化了对我的认知。这具无用的记忆躯壳就交给你吧,真正的我要去别的记忆时空了。”
说完,残影里就飞出了另一道更飘渺的残影。只是出乎它意料,飞出去的残影最终又回到了原来的残影中。
这时,遗忘星主才看见林缘的眼瞳中正嵌套着无穷相同的眼瞳,照映着无穷的它。
“你转移不了,你的计划也毫无作用。现在,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永远被我困在这里。”林缘不客气地说道。
遗忘星主沉默了一会,感慨地看着林缘,“也许我该称呼你为心灵星主。我对自己将忘未忘,你的心灵却也似有似无,连我的力量也能化为己用!”
“只是啊,这片星域你还是护不住的。”
“你可以一直看着我,困住我,但【适应】你又该如何应付呢?【熵】最终还是会降临的。”
遗忘星主摇了摇头,摆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修改着世界面貌。
林缘也不落后,撷取遗忘星主的力量,将它的修改尽数化为泡影。
莉娜待在林缘身边,像是在目睹上古神话,目眩神迷地看着两位星主对立端坐,以世界为棋盘,交错落子。
而画卷每一道虚幻地貌形成,她就惊讶地发现星域对她的抵抗弱了一分。
这一刻,莉娜忽然明悟了林缘的选择。
他不仅困住了遗忘星主,还正利用着祂的力量来进一步削弱星域本源中的反抗意志,帮助她掌控星域。
“加油吧。”林缘精神传音道。
莉娜点了点头,端凝着下方的世界画卷,抓紧机会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而在林缘阻击着遗忘星主时,笼罩着整片星域的心灵幻境泛起了涟漪。
遥远的仙月宫府邸,一位红衣赤足少年由虚而实。他坐在满树银白的月桂树枝桠上,脸上露出了明净好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