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曾来过金陵,更曾来过这凤鸣寺。夏龙雀双手抄在宽松长裤的裤兜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凤鸣寺的方向。
叶兮来告诉妈妈第二天的行程,万万想不到妈妈听了之后,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来过?叶兮一愣。
夏龙雀点了点头:叶家遭遇大难,你爸远逃国外,你妈只能把你交给了我。而她自己则到了和你爸初次相见的金陵,去凤鸣寺出家了。
什么,她……没死?!!!叶兮震惊了。
当然死了。时间太久远了,夏龙雀的心早就能适应了这件事,淡淡的说,即便到了佛家清净地,她的心也清净不下来。所以,两年之后就郁郁而终。期间在你一岁多点的时候,我曾偷偷带你来过一次。那是她最后看你一眼,之后天人永隔。
叶兮的思绪飘飞,而后凝滞,潸然泪下。
当然,这件事也没必要瞒着儿子易军,夏龙雀也对易军说了。易军一听,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只猜对了一半——叶兮的亲妈确实当尼姑,但那是二十年前,并非现在还活着。
……
第二天一早,果然烟雨蒙蒙。周默涵相当郁闷,但是对于人家的家事也不会瞎搀和。毕竟事关叶兮亲生父母的往事,他一个暂时的外人不能插嘴。
至于凤凰和叶骄阳那个保镖,更没必要跟着。一来得知地下世界的人物应该不再出手了,类似于云偃月那样的猛女也极有可能收手。二来,易军和夏龙雀这两大泰斗级人物亲自出马,什么事情应付不来?
四人同乘一辆车,易军兼任司机。由于天气不是太好,所谓虔诚的佛徒们今天上香的也少。倒好,平白得了一份清静。
甫一到凤鸣寺并且下了车,易军大体望了一番就点了点头。叶兮扮了个鬼脸说他装模作样,易军笑了笑没跟这个刚认下的妹妹一般见识。
夏龙雀则颇有兴趣的问:儿子,你有看法儿?
易军笑道:这里的地气不错,难怪它几经波折,历时一千五百年却依旧延续了香火。背水临城,山清水秀,关键是山势虽然低矮,但却接引了九华山的气势,绵绵荡荡。那背后的玄武湖也是有大气象的地方,给这寺院多了一份屏障。虽然宝刹庄严、殿宇辉煌让它蒙了一点世俗气,但也没妨碍它的那份灵性,很难得。
更难得的是,这金陵城东西有山龙盘虎踞,南有秦淮河、北倚玄武湖,本就有一番大气象。凤鸣寺居于其中,自得天然。
只不过,现在这社会变化得太快了,十丈红尘扰了多少清净,蒙蔽了多少慧根。所以,这山、这寺的灵气少不了慢慢消褪。
叶兮哈哈大笑:你这人神神叨叨的,干脆去路边摆摊给人算命去得了,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神汉巫婆,哈哈!
但是哪知道夏龙雀愣了愣神之后,自失的一笑:这番话,和二十年前可真像,太像了!
叶兮傻乎乎的呆滞了:妈您说什么?
夏龙雀淡淡的笑道:二十年前初来这个地方,一位老头儿也是这么说。但是,我当时也跟你是同一个反应,认为人家是胡扯。特别是关于那灵气消褪的说法,简直一模一样。如今时隔二十年故地重游,我也觉得现在的凤鸣寺灵性不如二十年前。虽然说不出具体的道道儿,但感觉就是这样。
叶兮的下巴险些吊在了地上,满是小幽怨:妈!你就是再喜欢你这个干儿子,也不用时时处处帮他说话吧!为了打击你闺女,都变着法儿帮他圆谎胡诌啦!
谁胡诌了。夏龙雀白了她一眼,风情万种,自顾自的向寺门走去。但是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记住,这小子不是我干儿子,是亲儿子——跟你是我亲闺女一样。再说错一次,就是找打。
叶兮的嘴巴恨不能挂起了油瓶,易军则嘿然一乐在妹妹头上又拍了拍,简直成了习惯性动作。叶兮当然倔强的试图把脑袋躲开,但终究没能躲过去。
叶骄阳和易军随后同行,而且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学过堪舆望气的学问?
易军咧嘴一笑:那哪是什么学问,就是一些小玩意儿。而且只是浮光掠影的接触了一点,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夏龙雀貌似在前面漫不经心,但实际上支着耳朵听后面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对话。但是,终究没能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她对于这个有点神神叨叨的亲儿子,是越看越顺了眼。一开始的时候感觉像是挖到了一块金元宝,没想到现在看来,这或许还只是金山露出的一角儿。
四人迈步进了山门,濛濛细雨飘飘洒洒,不带雨具而漫步其中更有一份说不出的潇洒灵动。但是,心情未必能有如此的轻快。因为这座寺庙之中,还有叶兮亲生母亲的一缕香魂在。
一路上闲观,叶骄阳面有痛苦之色,而夏龙雀则双目有些失神。叶兮左右看着完全不是两口子的爸爸和妈妈,没敢多说一句话。唯有易军笑呵呵的跟在身后,听着这寺庙之中若隐若现的木鱼声,那是佛音。
一直到了寺内著名的观音楼,夏龙雀陡然止住了脚步。并未回头,但却满腹怨恨的对身边的叶骄阳说:某个负心汉,这就是她最后见我的地方。据说,也是在这里呕干了心血才坐化的。
叶骄阳的情绪陡然崩溃,老泪横流。
叶兮则在一旁流着泪轻轻的搀扶,生怕父亲的身体随时会倒下来。
而就在这时候,原本唯一保持着轻松心态的易军,陡然色变!如今的他,竟然比叶骄阳三人的情绪似乎波动更大。猛然转身,便看到身后一个身影。顿时,易军的一双瞳孔急剧收缩。
此时,夏龙雀虽然反应晚了半拍,但也不由得满腹惊疑的回过头来。因为背后一股刺骨的气息,让这初春的天气似乎陡然转入了数九严冬。这是一种错觉,恐怕唯有易军或夏龙雀这等高手才能有所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