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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东风引6(1 / 1)

肃安帝气得发抖,他掀翻了桌案,不顾帝王仪态,愤怒地咆哮:“你这孽障!你想做什么?朕的旨意,你也敢公然抗命!贺成渊!你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皇族宗亲们慌张地站了起来,躲到一边去,胆小的嫔妃钻到桌案下面,瑟瑟发抖。

溧阳长公主满面担忧之色,她本想上前劝阻,却被赵英拉住了。

“溧阳,这不是你出头的时候,你冷静一点,太子自会应付得当。”

赵英低声安慰着溧阳长公主,他的眼底却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自古艰难唯一死,但若是阖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都捏在长信伯手中,裴胭脂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去死。

这是一出声东击西之计,单凭下毒这个事情是无法撼动太子的,但若把他心尖上的姑娘牵扯进来,那就不一样了,赵英和冯皇后都是多年的老人精,知道贺成渊的性子、更知道肃安帝的心思。

皇帝敏感而多疑,多年来,这个英武神勇的太子是他手中的凭仗、却也是他心头的忌讳,赵英想要做的,就是让太子自己去挑动忌讳,那个父子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隔阂。

如今看来,一切如同预想,十分成功,赵英看了上面的冯皇后一眼。

心照不宣,微笑而已。

冯皇后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温言劝说:“今日本是佳节,陛下怎可如此动怒?太子也是不该,三纲五常都不要了吗?君父为天,怎可违逆,难道陛下还要看太子的心意行事吗?”

明知冯皇后是在挑拨,肃安帝仍然被她的一席话说得怒火愈盛,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贺成渊,对金吾卫喝道:“给朕按住这个逆子!”

圣意不可违,殿上的金吾卫士兵无奈,一拥而上,七八个人、按手的、按脚的、抱腰的,把贺成渊死死地押在那里。

肃安帝厉声道:“速去抓拿方氏女归案!朕倒要看看,朕的旨意,谁敢违背!”

话音未落,贺成渊倏然一声大喝:“我说了,不许去!谁敢去!”

他身形一展,飞腿而出,夹带千钧之势,只一下,押住他的那七八个卫兵一起飞了出去,惨叫着跌倒在地,几乎不能动弹。

而贺成渊手臂扬起,动作迅猛若风雷,侧身掠过,抬手夺下了一个卫兵的佩刀。

这下众人都慌乱失措起来,纷纷尖叫着乱找地方躲藏,场中一片混乱。

肃安帝惊怒交加,拍案大呼:“来人,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轰然一下,兴庆宫殿门大开,金吾卫士兵着铁甲、持长戈,如潮水一般黑压压地涌了进来。

金吾卫统领陈尹持剑当先,大声应诺:“尊奉陛下旨意,快将太子拿下!”

肃安帝猛然省起,因今日冯皇后执意在宫宴上安排了百匹大象入场为戏,为防意外,着意在兴庆宫周围布防了数千金吾卫,严阵以待,此时肃安帝一声令下,才有这般重兵即刻列阵出击。

肃安帝一念及此,隐约觉得有些蹊跷。。

金吾卫兵们奉命而行,长戈前指,呐喊着,齐齐冲向贺成渊。

贺成渊腾身跃起,人在半空,挥臂横扫,刀未出鞘,“嗡”地一声,如同鸣雷压下,震痛人的耳膜。

一片长戈齐齐折断,前排的卫兵如同破布一般被扫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大殿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贺成渊身形落下,适才如苍鹰、此时如山岳,他面无表情,手中有刀,刀在鞘中,锋芒未现,但那凌厉的气势却刺得人肌肤生疼。

卫兵们团团围住贺成渊,不知该如何下手。陈尹握着剑,避在重重卫兵之后,目光闪烁。

贺成渊动了,他向前踏了一步,卫兵们紧张地退了一步,他再踏一步,卫兵再退一步。

一步逼近一步,这偌大的兴庆宫中,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肃安帝的心上。

肃安帝喘着粗气。

这个儿子是他手中锋利的剑,为他镇守四方、开疆辟土,始终所向披靡,但是,当这把剑指向他自己的时候,这其中的意味就大不一样了。

五十步开外,卫兵们已经退到了御座之前,退无可退之地。贺成渊却顿住了脚步。

隔着重重刀和剑,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贺成渊的目光冰冷,那是一种兽性的眼神,在那里面,似乎寻不到丝毫感情,如同他手中的刀。

肃安帝的心跳得很急促,他的手指死死地抠住了龙椅的扶手,青筋凸出。

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兵将整个兴庆宫挤得满满当当,只有在贺成渊的身边空出了一大片地盘。

众矢之的,无人敢近。

阳光那么大,人那么多,兴庆宫中却弥漫着一股森冷的气息。

贺成渊终究还是退后了一步,他重新跪了下去,放下了他的刀,沉静地道:“此事与她无关,不要去惊扰她。”

肃安帝此时似乎平静了下来,抬了抬手,卫兵们从他的身前退开了,父子两个又对峙一处,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太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肃安帝坐在龙椅上,神情冷淡,但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着,他俯视着贺成渊,一字一句地问这个儿子,“你要和你的舅舅一样吗?”

当年,姬扬霆也是这目无君上,甚至于当庭拔刀相向,当他的刀尖指向肃安帝时,就注定了振武王府覆灭的结局,无论振武王多么尽忠报国、无论姬皇后与肃安帝多么恩爱,作为一个帝王,肃安帝不会允许任何威胁他的东西存在。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一样。

肃安帝年富力壮,他还想在这个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下去,当他的长子也同样年富力壮时,这就很不妙了。这个长子,像一只驯服不熟的猛虎,这猛虎能够咬死别人,也能咬死他,譬如,今日这般。

谁在诬陷太子下毒,何其可笑,他若要弑君,凭他手中剑、凭他麾下军马,又有谁能拦住他呢,是的,和当初的姬扬霆一般。

肃安帝的手心抓紧了,一字一句地问道:“朕是你的父亲,你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太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忽然之间,有一个念头在肃安帝的心底冒了出来,是了,高丽臣服、匈奴溃败、回纥求和,四海皆平,他其实已经不需要这把剑了。

而现在,有人设了局,把这个机会呈现到他的面前。

这个念头仿佛突如其来、又仿佛蓄谋已久,让肃安帝自己也有几分震惊,但他的面上反而愈发不动声色起来,他直直地盯着贺成渊,目光如同鹰隼,注视着贺成渊一举一动。

但好在,直到此刻,贺成渊还是恭敬的,他在肃安帝面前低下了头,和缓了语气:“今天之事由儿臣而起,有奸人意图陷害儿臣,才把方姑娘牵扯了进来,儿臣办事不周,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但是,方姑娘与此事无关,求父皇不要怪罪到她的头上。”

肃安帝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平日薄情寡义,对这个女子倒是一往情深,着实令人惊诧。”

事已至此,那个小小的女子如何处置,肃安帝已经完全不关注了,他阴沉地望着贺成渊,极力压抑着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

他想除掉这个威胁。

可是,下面那个终究是他的儿子,他的姬皇后为他留下的唯一的儿子。姬皇后临去前对他说:“贺玄章,你要善待我的阿狼,否则,我做鬼也不会饶恕你的!”

他不能再有负于她。

两种念头在肃安帝心头交织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越来越多的卫兵拥入了兴庆宫,他们的刀和戈指向贺成渊,太阳光十分强烈,落在兵刃上,寒光闪闪。

那柄刀还握在贺成渊的手中,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整个人就如同那刀刃,虽在鞘中,却无人敢撄其锋芒。

肃安帝忽然冷冷地微笑了起来:“太子,你是想替你的太子妃脱罪吗?你有求于朕,却如此不恭不敬,又叫朕如何决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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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枝头上的小鸟吵了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惹得方楚楚有些心烦。

她抬头朝着树上“嘘嘘”了两声,把那鸟儿给赶跑了,然后坐在窗下继续绣帕子。

这是颜氏和她说的,大凡女子,和一个男子情投意合,都要绣点什么给他带在身上,比如荷包、帕子什么的,最好是亲手给他做一件衣裳,让他穿上去就能想起自己。

衣裳不行,荷包也不行,方楚楚自认没这个本事,最简单的就是帕子了,随便裁了一方锦缎,她打算在上面绣一朵花,嗯,就一朵,再多也不行了,到时候,可以叫贺成渊用这个帕子擦擦汗,那上面大约就会沾染了他的味道,方楚楚这么想着,咬着嘴唇自己偷偷地笑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方楚楚放下帕子,出去开了门。

嚯,门外一队卫兵,持着刀和盾,齐刷刷地列成队,满脸严肃地站在那里,领头的人是张熹。

方楚楚十分惊讶:“张大人,你今天又玩什么把戏?”

张熹擦了擦头上的汗,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拿出当日钦天监的官员带回宫中的庚帖,双手呈奉给方楚楚。

方楚楚稀里糊涂地接过来看了一下,更吃惊了:“怎么把这个带来了?要重新写一张吗?你们宫里的规则可真多。”

“不、不是……”张熹下结结巴巴地道,“这是退给你们方家的,方、方、方姑娘,太子殿下要和你退、退、退亲。”

方楚楚用力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张熹硬着头皮:“太子不会娶你了,他让我转告你,前事尽归尘土,此后再无瓜葛,还叫、叫、叫你不要再去纠缠他了。”

方楚楚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的眼睛很大,特别是瞪起来的时候,圆溜溜的。

张熹以为她要发火了,然而她并没有,她只是歪着脑袋,好像很努力地想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走回去了。

张熹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姑娘,是不是被气傻了?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片刻后,方楚楚就出来了,手里持着弓,弦上搭着箭,指向张熹。

张熹噔噔噔倒退三步,目瞪口呆:“方姑娘,你、你干什么?”

那张弓乌木金角,正是当日贺成渊所送,此刻持在方楚楚手中,张开弦拉了满弧,箭尖寒光凛冽,方楚楚的眼神亦是凛冽的。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说!”方楚楚柳眉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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