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废土01(1 / 1)

壁炉中的干柴燃烧时爆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孩子们伏在父亲宽阔的膝盖上,裹着未经处理只是单纯晒干的粗糙羊皮,火光映照在她们的眼睛里,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她们的母亲正坐在另一边缝补着衣服上的破洞,时不时抬起头微笑地看一眼家人。

漫长冬季中寒冷到可怕的夜晚,并不适宜离开温暖的房屋,没有农活只能依靠为领主打短工维持生计的人们,在结束了白昼短暂的工作时间内高强度的劳累之后,在天黑后与家人坐在一起烤火谈天,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再多告诉我们一些吧,父亲!”其中一个孩子撒娇道,“请为我们讲一讲执政官的故事吧!”

另一个孩子也满脸期待,连声哀求:“父亲父亲,请告诉我们罢——她真的是精灵吗?她是怎么来到茱莉娅小姐身边的呢?”

既有着对于“父亲”这个身份的存在应有的依恋与亲昵,也有着对于扛起一家生计的男主人天然的尊崇与敬畏。

每逢月底的光耀日,领主府邸都会向领属民发放一定的免费物质,作为一个月辛勤工作的犒赏,每个家庭都能按人头领取,一般是由领主的近卫队负责发放,但今日,那位大人大概正要穿过卡尔温岩地去往南部的某个地方,所以顺路带来了岩地的领民应得的物质,而有幸远远瞥见了那位尊贵的执政官大人的两个孩子,现下正有着控制不住的好奇心与多到要满溢出来的求知欲。

看上去沉默而又憨厚的家长弯腰坐着,壮硕的块头像座小山一样,占据了屋子里不少的空间,有着明显巨人血统的他当然不可能是那两个人类幼崽的生父,但他看向孩子们的眼神是如此柔和而纵容,即便再不擅言辞,领地内的吟游诗人翻来覆去讲着的故事,对于他这种要想方设法讨生活的人,就算是再不感兴趣都能复述个大概了。

“这要说到茱莉娅小姐的往事了。”这个宠溺着孩子的父亲绞尽脑汁组织语言,“艾斯特隆家族世代都是瓦格里奥特的主人,但你们要知道,黑暗年代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整个瓦格里奥特都被地火与时沙威胁着,能生长的作物太少了,矿藏也变得毫不值钱,前领主大人还是个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睡觉的废物……在很多年以前,瓦格里奥特就已经是马亚拉大陆最贫穷最恶劣的地带了,就连盗贼都不愿意光顾,我们没有食物,没有住处,地火会烧掉我们好不容易开辟的田地,时沙会带来暴雪与冰雹,打烂我们辛辛苦苦建造的房屋,人们只能被灾害不断驱赶,不断奔走,就连领主府里都找不到可以过夜的余粮。”

“那位无能的领主大人死得很不名誉,就留下了一领主府的私生子。这些年龄相差无几的兄弟姐妹,很快就开始争夺那个毫无用处的领主之位,这些人彼此排斥,彼此争斗,但至少血脉相连,并不会下死手。只是有一个人,却被所有兄弟姐妹都憎厌着。”

“因为茱莉娅小姐是‘异类’!”其中一个孩子兴奋地抢答道,“明明是最年长的一个,但因为身体很早就停止了生长,无论过多少年都是我们这样的身高,所以被憎厌了——大家都说是因为茱莉娅小姐有侏儒血统!”

虽说瓦格里奥特从来没见过什么侏儒,据说这个种族一向族居在塔玛哈特的山地里,很少与外界交流,只不过什么女人都不放过的前领主大人,强迫了一位侏儒并且生下私生女这种事,所有听到的人都会坚信不疑——太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了!

黑暗年代将整个世界都洗了一次牌,为了生存、繁衍,各类“杂种”已经是寻常的现象,但也要看混杂的血脉是什么,像是侏儒这种连人类都鄙夷歧视的种族,当然会被人排斥。

“所以……为了节省粮食,那些人选择将自己可怜的姐姐赶去了黑之森。”半巨人父亲给孩子们强调道,“神秘的、幽深的、会吞噬生命的黑之森,据说所有踏足的人类都会被森林吃掉身体,而灵魂则永远被囚禁。”

那是瓦格里奥特这片领地上最奇特之地。

遮天蔽日的乔木组成了茂密的森林,天然的清泉与溪流汩汩流淌,在森林之外甚至能听到树木生长还有泉水缠绵的声音,却从来不见一声鸟鸣、虫嘶又或者野兽的声音,就好像森林中原本就不存在任何动物,而且人类无法进入,所有进入的人都会迷失,再也不可能走出森林——最神奇的是,自从黑暗年代之后,瓦格里奥特被侵袭得极为透彻,可地火与时沙却从没有靠近过黑之森——那就是个传说的禁地,有人说,是因为诅咒,也有人说,那是魔法的力量。

“茱莉娅小姐进入了黑之森,可她并没有死,她在里面待了足有两个月之久……她出来时,牵着一个人的手。”

高大魁梧的父亲在提到这个存在时声音都变小了,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惊动什么,他脸上带着崇敬与畏惧的表情,还有着深深的臣服:“执政官大人……有月光一样的头发,玫瑰色的眼睛,非人的美貌。”

孩子们焦急地问道:“所以执政官大人真的是精灵吗?”

“她是黑之森的精灵吗——黑之森里面是真的曾存在一个精灵王国吗?”

父亲摇着头,遗憾地说道:“不知道啊,谁都不知道茱莉娅小姐是怎样将她带出黑之森的,也不知道她为何效忠于茱莉娅小姐,那是属于她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看得出执政官大人的种族。”

她就像是奇迹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片破败糟糕的土地上;在她的帮助下,茱莉娅小姐杀光了自己的反对者,放逐了剩下的兄弟姐妹,成为瓦格里奥特实际上的统治者。

自她成为执政官以来,这片土地发生的变化是早十多年的领民做梦都难以想象的。

“父亲父亲,我们还能再见到执政官大人吗?”

“她还会再来到岩地吗?我能请她看看我种的花吗?”

孩子们天真地撒娇着。

“好了好了,”她们的母亲搭腔道,“不要缠着你们父亲了,该到睡觉的时间了。”

阿加曼德岭。

身处内陆的瓦格里奥特可以简单地分为五个区域,北部的棘齿沼泽,西部的黑之森,南部的卡尔温岩地,东部的考瑞瓦丘陵,以及中部领主直属的暮色之城。

贫瘠的土地与复杂的地形,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宜人类生存,少数宜居地还要面临着天灾的考验,很多小村庄的领民已经习惯了转移,每逢灾难到来之前根据预警拖家带口转移到新的居住地,位置良好能避开灾害长时间固定的村镇屈指可数。

黑暗年代初降临的那一年,猝不及防的马亚拉大陆直接损失了一半人口;为了生存,各种族混居,抢夺有限的生命资源,弱小的人类不敌争锋,死亡的数量也极为可怕;像瓦格里奥特这样人类居多并且还存在一定的秩序的地方,十分稀少,一来是执政官的超强压手段,二来也是因为这地区确实一向以来就穷困潦倒,少有人觊觎。

当然,在瓦格里奥特找到了命运给出的生存罅隙,可以坐下喘口气乃至于解决温饱问题、能稍微期盼一下未来之后,四面八方都有虎视眈眈的眼神开始蠢动。

在卡尔温岩地更南面的地域,是一片叫阿加曼德的小山岭,在古语中是“蛇”的意思,这个位置独到,极少被天灾影响,再往南就是翡翠公国,有一些自翡翠公国而来的游商会在这里落脚,然后穿过阿加曼德岭前往地中黑海,因此这个落脚点逐渐衍生出一个名为蛇的小镇。

与外界势力毗邻之地,多半就很混乱。

近日来蛇小镇频频出事故,执政官专门排遣了一支近卫队驻扎在此,整顿一下风气。

没想到才刚抵达,还没开始巡逻,就遇上了顶风作案打群架的两拨人。

近卫队长是带着足够的装备而来,在发现冲突的一方大多是高魔种族之后,毫不犹豫启动了禁魔网——小镇条件有限,所谓的“牢房”简陋得甚至只有两圈木栅栏,但在禁魔网与卫队看守的前提下,犯人们也没法“越狱”——废话,近卫队长剑一拔,圣光一出,谁都不敢造次了。

圣骑士!

大部分低阶天使都堕落得没了圣光,瓦格里奥特这样的乡下地方居然还有圣骑士这种全大陆稀缺物种?!

但狂徒就是狂徒,就算顶着圣骑士阁下的冷眼,隔着彼此的栅栏还依然能诅咒谩骂。

“队长?”一位身穿盔甲的骑士靠近自己的长官,对他脸上的严肃挺不解的,“发生了什么?”

圣骑士近卫队长挺愁的,他的工作还没怎么展开,就接到某位执政官大人已经在前来路上的信息,这不禁叫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没做好。

他的视线阴恻恻地盯着看守的囚犯,表情十分不善。

佣兵团的一方,种族实在混杂得很,也只有做佣兵的,才会出现天使跟恶魔勾肩搭背、精灵与矮人称兄道弟这种奇景。

不过这年头天使也不是什么神圣纯洁的象征了,别提什么七美德,数量稀少的高阶天使不是彻底堕落就是为了维持圣光不染是非,低阶基本半堕落,这种没有规则束缚又没什么自觉的家伙,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混蛋起来简直跟恶棍没什么两样。

精灵的洁癖跟傲慢倒是大多一致,但大概越是曾被戒律得越重的存在,在破了戒条之后本性就会反弹得越厉害,清心寡欲跟绝大多数精灵毫无关系,对于金钱与财富的膜拜,大概除了那几只硕果仅存的真龙种,就没有能敌得过他们的了,可以说,搞事的可能没有他们,但唆使搞事的一定有他们!

反倒是恶魔种,坏得一如既往,糟得始终如一。

人类的一方,虽然有足够的伪装,对骂的样子也足够粗俗,但也能很明显地看出他们训练有素的一面,绝不可能是什么杂牌团队,身份是翡翠公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瓦格里奥特是独立的领地,艾斯特隆家族祖上有公爵的头衔,但原属国早就被灭了,瓦格里奥特与周边大片的荒野、领土一样,并无属国。

所以翡翠公国的正规士兵进入蛇小镇做什么?

虽然两厢毗邻,但一直相安无事,难不成连翡翠公国对瓦格里奥特有什么阴谋算计?

怀着这种不妙猜测,圣骑士近卫队长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上级。

“维拉尼亚大人。”他摘下头盔,恭恭敬敬道。

囚牢中的两方仍在互相贱骂对方的生殖-器官,并且问候彼此的母亲。

马上的身影披着防尘的斗篷,居高临下扫了一圈,翻身下马,一边摘兜帽,一边往里走:“谁是丹尼尔·亚当斯?”

轻柔的声音,带着奇妙的韵律感,就像树上成熟馥郁的果实一般,带着轻轻触碰就会爆汁而出的哑,又有一种仿佛隔了很远距离的空灵。

完全沉浸在谩骂中的两方人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这句话。

她停顿了片刻,微微挑眉,身影忽然自原地消失了,眨眼就出现在数米之外,隔空一把从禁魔领域内拖出了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天使——恢复魔力运转、按理说绝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天使,竟挣脱不开那只素嫩纤细的手,甚至要眼睁睁看着对方伸出另一只手,硬生生拔下他一只翅膀。

粉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比人类的鲜血要浅淡且稀疏得多,那些带着光的血泼洒在她身上,渗入她的斗篷,连脸上都沾染上了浅浅的血痕。

嘶声尖叫只有一瞬,丧失一翼但被更致命的威胁感锁定的天使,迅速闭上嘴巴,全身巨颤,眼睛翻白,抖动得像是马上就会晕死过去,却再不敢吭一声。

这个女人面不改色地抓着他的头发,一把将手中血淋淋的翅膀丢在地上,依然是温和的、轻柔地,又问了一遍:“谁是丹尼尔·亚当斯?”

全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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