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恐惧08(1 / 1)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死很多人。

区别就在于死得悄无声息、湮灭于世,还是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通灵者的死亡却多半是前者——生前便是患矜寡孤独、少福禄寿喜的运道,与当今的世道又是何等格格不入,他们的死亡又哪里是一种值得被人铭刻纪念的事物?

真要说起来,通灵者与通灵协会的关系并不密切,如果说协会是官面上的存在,只是占据“合法”地位,那么守旧排外、善于隐藏身份不与他人交流的通灵者,比协会能够追溯掌握到的还要多得多;再加上通灵者本身便无法成群结队的特性,时刻都与危险相伴,就算突如其来死去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或者很多人死了,都无人知晓他们原来与众不同。

毕竟通灵者本身便是“非人”、“异类”、“超群者”的象征,脾气古怪,狂妄自我,不遵守法律,不讲究道义,只遵循“圣遗物”所划定的规则——即使是通灵协会,掌握着大量圣遗物的联盟,对于圣遗物的看法也是收容,而不是使用,对于通灵者的看法更是控制,而不是放纵——鉴于这些原则,不喜爱通灵协会、独来独往且擅长藏匿自身的通灵者占据很大一部分,他们的情况在通灵协会这里,也不能说时时更新,更别提“意外死亡”这种无法预料的变故了。

所以没人比刻意关注的闻疆更清楚,短期内死亡的通灵者数量已经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只是因为这些小事件分散太广阔,范围涵盖全世界,不像“沙之书”那样一开始就存在于众人视野中心,对于低调闭塞的通灵界来说才没掀起什么风浪。

而这一切,必定是她的手笔。

足足半年时间,闻疆追寻死亡的足迹,几乎走遍了通灵界。

东洲北部群山间的灵巫,西部峡谷与盆地间的虫师,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线婆,远洋小岛上听夜之声的鬼语者;西洲与山毛榉、蓝铃花为伴的野性觉醒者,开满欧石楠的古堡中倾听古老呓语的灵感者,碎冰与极光之间孕生的大洋巫者;北部洲沼泽中古老的黑巫,南部洲跨马峡谷沿岸狂放的鹰语者,流浪于各地居无定所的占卜师,半岛上与信仰为伴的虔诚的光行教士……

早年他为了获得强大力量而游历过的地域,甚至远远没有现在行走过的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阻止?不,他无法去阻断一出精心构建且完美操控的谋杀,一切都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他只能在死亡已经降临的土地上,尝试还原一切的经过。

在这些庞大的以整个世界为舞台的戏剧面前,他只能作为观众而存在。

只能固定在观众席上,徒劳无力地看着圣遗物的毁灭是如何发生的,然后拍手,鼓掌,又或者皱眉,唾骂。

一如一道水流无法左右江河的走向,一如一只候鸟无法拦阻族群迁徙的方向,如同自然的定律,如同命运的必然——她已将世界都放上了自己的棋盘,竭力避免成为棋子的他除了观棋不语之外,还有更好的抉择吗?

不过,像是以“沙之书”为诱惑而实行的“地陷计划”,这种针对顶层通灵者的灭杀计划也就只是施行了那么一次,像是知道有些行动但凡失败过一次就会叫目标产生绝对的警惕,于是绕开顶层,选择了从底层入手。

只是闻疆再清楚不过,她选择的目标基本都是“孤支式”的通灵者,也就是说,她所摧毁的圣遗物无论强大与否,至少都具备了唯一性。

一旦摧毁,就再也没有同类型能力的“唯一性”。

他原本并不会将这些大多实力不强的通灵者放在眼里,但就像是亲眼见证某些物种灭绝,即使没有物伤其类的感同身受,莫名也产生了一些迫切感。

然后越是深入,越是不知所措。

他发现,“令主”虽然藏得深,但她的隐秘只是相对普通通灵者来说的,由于她本就在通灵协会有很高的地位,协会的主事人们多半都知道她的所在,也都对她极为尊崇——据闻疆猜测,这不仅是因为东洲通灵协会一半以上的圣遗物是她“捐赠”的,这种氪出来的地位,没准东洲协会的创立都与她所存在的组织有所关系!

通灵者的历史很长,东洲通灵协会创立也能追溯千年,而世界通灵协会的前身比之还要晚了五百年,她所在的组织做惯了强大的幕后无冕者,这其中若是没有它的手笔都显得奇怪。

当然,关于其中的奥秘,一定有专门的圣遗物作为掩盖,所以才如此不为人知,或许从故纸堆里翻找都不一定能够找出来真相。

也因此,闻疆怀疑,通灵协会中必然还有她的“同谋”。

就算不是同谋,也必定是她的追随者、信仰者。

她在通灵协会之中的触手绝对存在,只是并非闻疆所能接触到的层次。

如果说,宫岛是打入顶尖通灵者中的卧底,那么潜藏在通灵协会中随时会背刺的刀刃就叫人防不胜防了。

正常的通灵者怎么会去怀疑以收容与控制为主的、标柄着公平公正的通灵协会?

那么,她想做的事,还有谁能够拦阻?

闻疆追寻着死亡的足迹,也是在一点一点揭开一个疯狂者以性命灵魂与整个通灵界规则相对抗的真面目。

那种疯癫能让他也在寂夜的梦中惊醒,能让他也在黄昏的幻象之中惊悸。

在这种惊悸与恐惧的环绕之下,曾在“雕花栋”之中透彻心扉的“爱意”也好像减退了两分。

他有那么几次在午夜的惊梦醒来之后,点着烟思考何去何从,然后发现,似乎恐惧也无法将她的影子从自己的心脏中驱逐出去。

大概本来对她的爱恋就混杂着距离感,多一点惧怕与忌惮反倒模糊了这种感觉,拉近了距离,更为刻骨铭心。

就连转为影子状态时,那些阴影中不可名状的危险东西都好像带着她的声音,那么恹恹的、缓缓的、带着厌世感的嗓音,絮说着模糊又无法辨认的话语,吸引他的潜意识沉陷得更深……

往往要到清醒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令主”,完美贤德的君主——这个组织以此对她相称,不能不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闻疆的老搭档不止一次联系他,从最初时的一个月一个月到现在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一通电话。

大多数时候他都无视这些通讯。

这就令急于联络他的人肝火更旺,满嘴巴都长满了燎泡,动动就疼。

“祖宗,我喊你祖宗行不行!”对方哀嚎,“你究竟在忙什么?忙到回协会签个到都不行?知不知道你这种情况是要被视作‘叛逃’的?!无缘无故你搞这一出是干什么?!”

通灵协会对于底下的通灵者束缚并不严苛,这种联结甚至堪称是宽松。

大多数通灵者与协会是互帮互助的关系,通灵者借由协会的资源稳定自我并且变强,同时也承担着接受协会的任务处理失控圣遗物事件的义务,低级会员甚至随时能够脱离协会而不必担心什么惩罚。

但中高级会员因为享受了某些特殊的精神福利,又或者使用了协会中某些特殊圣遗物,基本算是与协会绑定,协会不会对他们作过高的要求,任务的分派看能力,奖励的分发看劳动,但是硬性条款例如定期签到、按时报备,定期接受上级勘察官的同调还是必须的,协会也要避免新的失控。

闻疆虽然桀骜不驯,随性自我,但在东洲的通灵协会确实饱受期待与看重,以往的条例也都能勉强完成,并不算叫人不省心的那种人,可是这半年来,谁都不知道闻疆到底去哪了!

只能说,“影魔”的能力实在太适合藏匿自身。

他要刻意隐藏自身,就连某些寻踪类的圣遗物都无法确定他的下落;而通灵者使用的通讯器又是特制的,无法通过信号来追踪对方——也就是说,这半年来,协会完全失去来对他的掌控。

这就太不正常了!

“就当我死了吧”,这就是闻疆唯一的回应。

他这话一说,反馈回去,连通灵协会都大吃一惊,纷纷猜测他是陷入了什么困境。

他被什么困住了?

他为什么不求助?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闻疆在这一年的冬季再度来到“雕花栋”。

他知道自己该老老实实真身递拜帖,这是唯一不会触怒她的方式,以她的心性,多半也不会直接对他喊打喊杀,但他觉得这样做,自己绝对见不到她。

别说甄彤彤根本不会让他进去,就算是她本人,也多半懒得理会他。

而这半年时间游走下来,他也有些失却了真身面对她的勇气。

人对于超越想象的事物都会产生本能的畏惧。

他先试探了一下“雕花栋”,发现自己的影子形态还是没有被规避拦阻,显然圣遗物的规则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而一踏入宅邸,他就发现表界与里界的范围变得十分模糊,日常显露的却是还是表界没有错,但是好几道特殊气息在四方闪烁,似乎在圣遗物内部都构建出了一个奇特的领域,但凡感受到任何外来者的特殊气息,就会瞬间互换表里。

这是用来防他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宅邸的人大概只有他。

换作半年前,闻疆确实无计可施了,影子也是宅邸的一部分,他不能保证影子状态在潜入他者阴影时不透露丝毫他本身的气息,但这半年他也不是毫无进展的。

接触阴影多了、化身影子形态的时间长了之后,叫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了新的理解,虽说他也不可避免地被阴影同化了一部分,但因祸得福也窥探到了一些空间规则。

要绕开这个领域,直达核心,并不是难以做到。

但他完全没想到会看到她缠绵病榻的画面。

主宅人仰马翻,甄彤彤站在拔步床外正低头看几张药方,绷着脸,神情十分凝重;两个女仆轮流绞干泡在药液里的帕子,给她擦身;一个年长的女仆正在往雕花的大香炉里投放药材;一个披着黑袍的巫医跪坐在床头正喃喃着让人头痛脑胀的巫语。

她烧得都有些糊涂了。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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